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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天空中一陣騷動,不少人如同流沙一般,向自己等人這邊涌了過來。吆喝之聲大起,紛紛爭先恐後,向著這邊飛射而來。
秦羽衣本能的握住了“青碧”。徐婉婷跟了上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似乎是慈雲寺衆人來到了。”
秦羽衣回過頭去、俯視下望,只見駐紮營地也是人羣涌動,向著自己等人涌來的人,都是向地面降落而去,才道:“我們也回去看看。”
一衆人扭頭轉身,向地面落下!
慈雲寺來的人並不多,甚至不如峨嵋派。其中領頭人,只有玄字輩的玄遠、玄鑑、玄苦、玄覺四位高僧,就連暴躁而火爆的玄忍,居然也沒有來。
人流涌動,除卻沒有門派獨自修行的散仙修真人士,有點雜亂無章外,道教七派的弟子,都調動有素、規劃而齊整,以太虛真人爲首,向那大概一百人衆的和尚迎去。
一時之間,巨大廣闊的山腳空地上,萬頭攢動,竟然顯得有點擁擠不堪。太虛的身後,緊跟著六派首座。遠遠的就高聲招呼道:“慈雲寺高僧,不遠千里,終於來到了,太虛特來接駕。”
和尚中顯然以玄遠爲首,雙掌合十頌了聲佛號道:“真人何須客氣如此,親來迎接?守正辟邪,乃是我佛門歷來崇尚的理念,自當不落人後、義不容辭。”
太虛真人又連打了幾個哈哈,寒酸了一陣,就將四位高僧引進大帳之中,留下一百多人的佛家弟子在外面,席地盤腿而座。
趕來得慢一點的人羣,都沒有目睹到佛門高僧的法相,只看見一衆光頭。不免都有些微詞。秦羽衣的旁邊,就有人細碎起來:
“哎呦,誰踩了我的腳啦!”
“對不起兄臺,人太多了,我不是故意的。這不,還不是想一睹佛門高僧的法相和道家真人的風采?”
“道家真人仙風道骨確值一觀,佛門的和尚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光禿而不長毛的一顆頭而已。”
“你有所不知,最近我手氣奇差,逢賭必輸,聽說只要求得佛門高僧施法開過光的隨身物品……”
“我也是啊,最近生意連連失利,也想能跟佛門高僧求教一下,若能沾染到一點點福氣,也可以保證一本萬利、賺他個暈頭轉向的。”
“你是修真之人還是商人啊?”
“嘿嘿,經商只是我的副業。再說了,修真也是要吃飯的呀!”
…….
秦羽衣並非喜好熱鬧之人,再加上身處如此龍蛇混雜的人羣中。她那驚豔絕世的容姿,已開始引起人羣不小的騷動。連連對徐婉婷道:“我們快回去通報師傅,慈雲寺高僧一到,可能有所行動。”
徐婉婷應了一聲,指揮著衆人退離。但是人流實在太多,加上剛來的一百多個佛門弟子,此時還有不少的人影,飛的飛、跑的跑,都還在拼命朝這邊趕來,她們已經身在人羣核心處,前進不得,退也不成。
原來人的好奇心,竟是強烈如此!
無奈之下,秦羽衣一聲吆喝,身子離地而起,化爲一道綠光,向西邊營地疾馳而去。其餘的人,也紛紛效法。一時間,數十個女子裙袂翻飛,飄然而起,在圍觀衆人的眼中,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所有人都爭看這些身材窈窕的女子騰空而起的身形,大家都目瞪口呆,也不記得都是來看佛門高僧,還是來看美女的了。
果然,在秦羽衣趕回到營帳時,太虛派來請絕音去大帳議事的人也到了。來的人是程可風,看見冷麪寡言落落不歡的秦羽衣,他也知道,龍麟的死(至少目前看來,他的確是死了),對她的刺激不小,本想勸慰幾句,但話到嘴邊,卻發覺,自己也悲傷無法釋懷,又有何種胸襟,去勸導別人?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道:“秦師姐,太虛師伯吩咐請峨嵋過去議事,商討對付妖魔之事。”
看到他,她的腦中就又聯想到龍麟,眼眶一紅,似乎就要掉下淚來。卻強自鎮定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們稍後就來。”
程可風本想再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諾諾的回去。
絕音此時卻走了出來,問道:“是否慈雲寺的人到了?”
秦羽衣忙道:“正是,適才還派人來請師傅過去議事呢。”
絕音輕輕一哼道:“大派就是大派,做什麼事情都要講個程序,遠不如我們山野小派來得乾脆果決、逍遙隨意,衣兒,你就隨我走一趟吧。”
神宵道派的駐地,就是道教七派的本部,是用硬木和篷布搭建起來的。雖然倉促,仍不失風範,佔地寬廣,即使容納數十人,也不顯得擁擠,裡面居然還有茶幾桌椅,真無法想象是從何處運來!
太虛此時高座首席之上,一臉的趾高氣揚、意氣風發,儼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吩咐人來給絕音和秦羽衣安排了座椅,又打了個哈哈,纔對著與絕音對面而坐的四位聖僧道:“這次三派齊集,大家都不遠萬里趕來,可以休息幾日,稍作調息。現在先商談一下如何應敵之策,這次聯手,勢必將妖魔邪道徹底剷除。”
絕音突然截口道:“人既已到,爲何不及時出手,難道還等魔人準備防禦好,讓我們多損傷人手?”
太虛哈哈一笑,道:“師太有所不知,這次我廣邀了天下修真界的能人異士。已將碧雲山與其後的山脈硬生生切斷,形成包圍趨勢,讓山上妖人根本無法與外界聯繫並切斷其後路。先給他們看看我方絕對的優勢。兵法有云:攻心爲上,如此消耗幾日他們的士氣,可一舉而全殲矣!”
絕音似乎對這太虛真人,似乎並沒有多少好感,所以諷刺道:“如此一來,激起妖魔的必死決心,誓死背水一戰,恐怕適得其反吧?”
太虛一愣,卻被刺得說不出話來!
和尚中一人忽然道:“對於如何滅魔,我們都沒意見。敝寺掌門人吩咐過,只需配合行事即可。只是貧僧等都奇怪,爲何貴派掌教清風真人,尚不見仙駕到此?”
問話的是玄覺,他這話問的絕妙,既說明自身立場,又影射質疑太虛的掌教身份。太虛真人連連乾咳,還是全真派的靈鏡道長項處極出來圓場道:“師兄閉關潛修,所以……現下一切世物,由太虛師兄全權打理。”
“閉關?”絕音質疑道:“如今正值斬妖除魔最關鍵時機,他怎會突然閉起關來了?”
淨明派的鄭隱接口道:“實不相瞞,掌門師兄對此次滅魔,似乎極是遲疑。但是,正邪自古不兩立,除魔衛道、守正辟邪,歷來又是我輩天責,所以他也無法阻攔,才藉口閉關,其實卻是不想屠戮生靈。”
在座之人皆是正道中的重量級別人物,本也不該再有所隱瞞,所以他乾脆直接把事情先挑明瞭。
靈寶太一真人也道:“掌教師兄仁慈,已修至‘上善若水’的大愛境界,自然是不願雙手再染血腥。但是妖魔不除,對人類始終是個隱患危害,是故唯有抽身出塵,不理塵務,但是如此反而像是優柔的逃避,唉……”言下甚是唏噓。也爲清風的左右爲難而感嘆!
如此看來,太虛這次純粹是因爲竭力主戰,而清風又不願殺生,所以才撿了個便宜的“代掌教”名銜。話一說出來,他臉上就有幾分掛不住。
絕音有點不屑的看了一眼太虛,才道:“不知代掌教對如今的戰事,是如何運籌的?”她故意將那個“代”字說得拖長了音調,誰都能明顯聽出其中的諷刺意味。
但是太虛真人也實在不敢得罪這個出言不遜的老尼姑。三道之內,誰都知道這個老尼姑是最最難纏的人物,非但邪派人士聞風喪膽,就連正道之中,也是沒有人敢犯雌威的。
只因她手中拂塵,本是天下修真界最強橫絕世的法寶“絕滅絲塵”,施展開來,滅絕一切生靈,可無形中暗布毀滅結界,封鎖對手一切退路,端的是威力絕倫、辣手無情。更可怕的是她的一身道行,據說已超越了百年來所有峨嵋掌教,是峨嵋一派歷史上最光輝修行最精深的人物,就連正道巨首的清風和玄妙,也都要忌她三分,
這樣的人物,誰敢跟她放肆?
太虛也不敢,只有轉移話題,來談他對攻打碧雲的策略:“連日來,我派出各界精英和我道中弟子,將整座碧雲山前後左右上中下全部打探了一遍,發現魔人盤踞之所,應該就在山峰半腰之處,離地九萬多丈的高度。其形如蜂巢,四圍八面皆有通道出入。妖魔該在山之內腹中隱藏。”
話一說出,道教衆人並無表情,慈雲寺的人和絕音卻面露驚異之色。暗歎造物神奇,竟有如此詭異奇絕的所在。
秦羽衣低頭沉思,腦中又回憶起與龍麟當年身處其中的畫面,臉露悲傷,只是沒有人發覺她的異常。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慈雲寺玄苦忽然道:“既然已經對敵人瞭解至此,爲何還要多等幾日?當可速戰速決!”
“衆位有所不知。”太虛突然臉色有幾分莫測的神秘,緩緩道來:“我們還打探到,山峰絕頂之處,長著一些渾圓結實奇異的藤蔓,從山峰南面一直垂下,將那些出入的洞穴包裹覆蓋住……”
話說到此處突然打住,讓聽者甚覺奇怪。還是性急的徐成玄接著道:“這些藤蔓在絕頂之處,竟然暗自佈下一個高深而奇異
的結界。”
絕音輕斥道:“什麼結界如此厲害,連正一的首座都能用‘高深’一詞來形容?”
絕音對道家結界,研究得特別透徹,用其法寶“絕滅絲塵”所佈的結界,可困住三界衆生,封鎖五行陰陽。所以對結界佈陣玄術,一向自負得緊。所以對他誇張的形容,自然甚是不服,嗤之以鼻。
太一真人道:“若我所估不差,應該是類似於我道的‘玄天五行陰陽伏魔大陣’,但是其陣的深邃,似乎還在此陣之上。因爲主陣之中,又暗藏了數之不清的上百個小陣,貧道不才,只能從其中看出暗藏的‘陰陽傳送陣’、‘降龍伏虎陣’來,前陣之效,與佛教‘如來分身挪移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金丹派馮逢也道:“其中那些不知名的小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是都高深絕倫,暗藏天地緻密,深邃悠遠,讓我輩望塵莫及!”
鄭隱也忍不住道:“不錯,對於‘陰陽傳送陣’,我是再熟悉不過,只是碧雲絕頂的陣法,竟是比我教的陣法更完善齊備,其佈陣之人,真可謂天縱奇才了。”天下若論五行陰陽陣法,有誰能出淨明之右者?但是就連淨明的首座,也對此陣推崇備至,其餘的人除了驚歎,又還有何話說?
其餘的三個女人此時手擡了托盤進來,托盤上竟是熱氣騰騰的清粥,人手一碗,各自發了,龍麟接過一碗來,見那米粥熬得火候恰好,還有幾片綠色野菜漂浮其上,清香撲鼻,喝了一口,潤滑可口,恬淡怡人,不禁佩服女人的手段,的確高明。
衆人喝過米粥,就聚在一起商談,唯有龍麟和天真率性的方淑敏,依靠窗邊,貪婪的品嚐著清粥。
方淑敏突然低聲道:“龍大哥,你以前喝過這麼香甜爽口的粥嗎?”
龍麟一愣,想起兒時喝過的母親熬的小米粥,但那到底是什麼味道,此時卻也記不起來了,只有淡淡的搖了搖頭。
方淑敏呵呵一笑道:“我也還是第一次喝呢,以前師兄們做的粥菜,都沒有這麼香。”
龍麟若有所思,淡淡的“哦”了一聲。
方淑敏卻又道:“絮茹師姐的廚藝真是沒話說,以後若有時間,我還要多多向她請教,若是燒得一手好菜,哄得師傅開心了,以後也許會少罰我了,呵呵!”
龍麟迴應性的問了一句:“今天的粥和昨天的飯菜,都是她做的嗎?”
他所說的“她”,當然指的就是李絮茹,自從第一次見面,龍麟把她當成了秦羽衣而將她抱進懷中,還對她說了那些內心“感言”之後,龍麟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似乎對她只有莫名的尷尬,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中眼光向“她”看去,不想她也正朝這邊看來,眼光交接,龍麟卻像受驚的鳥一般,立刻移開了視線,裝作看窗外的景色。
方淑敏卻道:“那是當然了,絮茹師姐的廚藝,在道教七派之中,可是公認的呢。”
龍麟點了點頭,不敢再跟她說話,放下手中的碗,見他們也似乎商量好,各自散開了。
孫淼一大步走上來,拉住龍麟的手道:“我們決定一齊出動,去妖魔出沒聚集之地,探查虛實,若是與敵交鋒,難免是一場血戰,若是打不過,就依然撤回來此地,呼喚援兵,終於有再一次與易兄並肩作戰的機會了。”言下似乎興奮異常。
龍麟忙低聲對他耳語道:“你知道我道法低微的,若有危險,你要照顧一點。”
孫淼猛拍了一下胸脯,大有天塌下來我一人承擔的氣勢,但眼睛掃過李絮茹的時候,卻又似乎變得猶豫了一點。
龍麟只能在心裡暗笑,要是李絮茹和他同時有難,孫淼不用說,根本不可能會救自己的。
一行人收拾妥當,就浩蕩出發。
所有人中,只有龍麟和程可風,還有林晉、方淑敏四人不懂御劍飛天之術,便分別由別人帶著,孫淼的眼睛,一直就不曾離開過李絮茹,所以帶龍麟的,卻是楊鬱亭。
楊鬱亭用的仙劍,通體烏藍,沉鬱古拙,剛離了他的手,見風即長,瞬間變大數尺,霞光流動中,虛浮空際,楊鬱亭拉了龍麟的手,飄然而上。
仙劍轟然離地,呼嘯飛去,龍麟只感覺耳邊風聲呼呼,身子竟如平地一般的穩當,看來楊鬱亭的道行,居然還在孫淼之上,流動的霞光,緊裹著二人身體,就像一層保護網,龍麟頓時感覺有如烈日照身,溫暖舒適,不禁輕聲道:“楊兄的仙劍,不知何名?”
楊鬱亭淡淡道:“金烏。”
記憶中,苗淼曾教過龍麟,“金烏”乃是太陽的意思,但此刻無論如何,也無法找到太陽與這仙劍的相同之處,楊鬱亭似乎總有一種淡淡的冷漠憂鬱氣質,龍麟雖然好奇,卻也不便再問。
欣賞著風景,感受著充盈的天地靈氣,看淡淡雲氣,從腳下游移,飛速向身後疾馳,龍麟雖然並非第一次如此騰雲駕霧雲海飛翔,也還是忍不住感嘆非常。
這時李絮茹卻趕了上來,那身姿輕盈妙曼,衣袂飄飛,說不出的蕭逸。與龍麟並肩飛行著,絕美的臉上一片茫然疑惑的對龍麟道:“龍大哥,怎麼你道法高強,卻不會馭劍呢?”
龍麟一臉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孫淼此時也駕馭著“銅祖”趕了上來,他就像是李絮茹的影子一般,如影隨形,片刻不能稍離,高聲道:“易兄並非道教中人,自然沒有學過御劍之術。”
李絮茹顯得更加驚奇:“並非道教中人,是誰傳你的道法?”
搶答的還是孫淼:“天地之大,臥虎藏龍,除卻道教七派之外,不知還有多少高人隱士,孤立天地之間,獨自修行,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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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李絮茹的白眼,他立刻收聲止息,再不敢妄發高論。
此時,帶著程可風的吳婉,身子一晃,駕馭著紫青色的仙劍,臨空一個轉折,迎著衆人,嚴謹肅然道:“此處戾氣濃郁,掩蓋了所有靈氣,就連這空中,也似充滿了怨氣,我們降下去看看。”
說著轉過身去,緩緩降落,大家立刻跟上,龍麟轉回過頭去,看見碧雲山,遠遠遮蓋在霧氣之中,朦朧難視,卻仍然是直插天際,高聳巍峨。
轉眼之間,衆人已經降下地面,入眼之處,果然如程可風所述,荒涼敗落,雜草不生,本來舒適的微風,吹過這裡,都似乎變得陰冷顫抖。烈日強光,也似被淡淡霧氣所阻,柔弱的穿透,灑照衆人身上。
吳婉肅然道:“大家小心戒備。”說完當先走在前面,紫青仙劍橫移身前,自然形成一道保護屏障。
走得許久,入眼是荒丘處處,其土質泛黃,微帶焦色,天空中的雲,卻濃稠如血,隱隱還有血腥之氣,一股奇異的怪味,充斥其間,就像是枯枝敗葉腐爛的氣息,令人聞之難受。
山丘普遍都不高,就像一堆堆毫不規則的蜂巢,凌亂而無頻率,進入其中,回過頭去,竟然看不見來時的路,不禁讓人幻想,這些山丘,是否是一個天然的陣法?
衆人凝神戒備,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走出這些小山丘的範圍,卻奇異的走入了一個深山大澤的世界。
其中沼澤處處,瘴氣密佈,只是卻有了草木古樹,顯得有了些許生機。
程可風從袋中拿出一瓶丹藥,說是避毒解毒的丹藥,給各人分發服下,眼前的遠古森林,無邊浩瀚,上空滿布了瘴氣毒霧,也不能升空飛行,只有在林中四處搜索著。
忽然,不遠之處的密林中,一朵煙火迅速升上天際,“啪”的一聲炸開,雖然在朗朗白日,看來竟是燦爛得奪目。
方淑敏輕笑道:“這裡深山野嶺,居然有人放煙火?”
楊鬱亭卻是面色一沉,嚴肅道:“不對,這也許是誰放的呼喚訊號,大家小心了。”
就在他將話說完的同時,異變已生,衆人前面不遠之處的土地,竟然在劇烈的顫抖,其上的野草藤蔓,彷彿有了生機,散發著逼人的妖豔氣息。一股妖異的無形壓力,隱隱向衆人壓來。
李絮茹飄然越衆而出,手上訣印連施,仙劍已出鞘,漂浮胸前,口中疾呼:“土木之精,法劍威力,爲我任用,破除玄煞。”吟完纖手引處,杏黃色光芒的仙劍“嗤”的一聲,竟然深深插入了腳下大地。
同一時間,一股杏黃色的光暈,從周圍的土地之中,逼射而出,瞬間瀰漫了方圓數丈的距離,以她爲中心,向遠處擴散。
那些妖豔迷幻的草藤,如被烈日暴曬後一般,生氣全無,垂頭無力的黯然下去,同一時間,竟又傳來數十聲怪異的巨響,異變再起,那草木之下,一根根粗如兒臂的藤蔓,已然破土而出,捲動猶如靈蛇,迅速滋長蔓延,瞬間就將衆人包圍其中,不覺細數,怕不下千多根,交織交纏,竟是無視李絮茹的杏黃色光暈,李修文當先被纏上,驚恐的卻是無法掙脫。
李修武及林晉離他最近,抽出寶劍就是一陣劈砍,卻如金鐵交織一般叮噹有聲,那怪異的枯藤,居然堅硬如鐵。
就在衆人錯愕驚異之際,枯藤又已經纏上了當先挺立的李絮茹的腰,“恍”的一聲巨響,“銅祖”砍上那野藤,只是擦破一點藤皮,卻還是無法將之斬斷。
一時間衆人都慌了手腳,只是都苦無良策,一個不察,杜逸之
、林晉及李修武三人,又被藤枝纏上。其餘的人,也只能憑藉快捷的身形,飄忽挪移,以躲避那鋪地蓋天的藤蔓。
被最先纏上的李修文,此時面色通紅,骨骼輕響,那怪異的藤蔓,竟然在收緊,如此下去,被纏上的人,遲早被活活勒死。
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根本沒有思索細想的時間,龍麟催動靈力,仙靈劍立刻光芒大盛,向著李絮茹腰間的藤條,砍了過去。
“嗤嗤”幾聲,如中敗革,那堅硬如鐵的藤枝,竟被斬斷了數根,甫獲自由,李絮茹臨空變換身形,杏黃仙劍,再一次破土而出,矯卷翻騰,帶出一陣陣巨芒,盤旋痛擊向藤怪。
紫青光芒也一時大盛,沖天而起,兩種光芒交錯交織,豔麗燦爛,那萬千的藤枝,似有一剎驚懼的停頓。
龍麟趁機數斬,解救了被纏住的幾個人。仙靈到處,藤蔓應勢而斷,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勢如破竹。
但衆人還是被團團圍困在中央數尺之內,形式不容樂觀。
忽然聽得柳若嫺沉聲道:“這些藤怪屬木性,須得火才能剋制,楊師兄,看你的了。”
會意的楊鬱亭,點了點頭,口中慢慢念動咒語,“金烏”緩緩離開了他的手,升上衆人頭頂的空際,烏藍的光芒,逐漸明亮起來,那流動的霞光,如日光一般灑下,將衆人環抱緊裹,同時見他雙手揮舞,手印呈“朝天”之狀,口中疾呼:“法劍威力,咒符功德,斬滅諸穢,解除諸煞。急急如青玄上帝律令!”
霞光頓漲,光亮刺眼,同時,吳婉手中飛起一張符紙,迅速在空中燃燒,也不聽她念動咒語,“轟然!”一聲巨響,方圓數丈之內,但凡金烏霞光籠罩範圍,烈焰噴射而起,彷彿整個天地,都陷入了火焰之中,一片火海,以衆人爲中心,迸發燃燒而去。
熊熊的火光,燒得那些藤怪茲茲有聲,青煙直冒,過不多時,風停火止,剛纔還密佈充斥的野藤,全都化爲了灰燼。
楊鬱亭與吳婉配合的玄術,竟強霸如斯,龍麟也有點目瞪口呆。
“咦?”的一個聲音此時從古木參天的林中傳來,楊鬱亭與吳婉同時交換了一個眼色,人如急箭,向傳聲處急射而去,可是他們到達那裡的同時,龍麟和李絮茹也到了,可見無論是應變還是急智,他們都不差分毫,簡直靜如處子、動若脫兔。
眼前所見的是一衆殺氣逼人、神情妖異、打扮也異於常人的“人類”,說是人類,不如說是隻有七分像人三分什麼都不像來得接近。
因爲他們的五官,幾乎都有些扭曲變形,有的肥頭大耳、尖嘴猴腮,有的體胖手長卻腿短,有的眼睛和鼻子似乎都長到了一塊,可是偏偏他們都有手有腳,有頭有臉……
不覺細數,這一衆“人類”,怕有不下百人,對著四人怒目而視,其中有幾個鼻子奇大的,正在憤怒的喘著粗氣,樣子卻有幾分滑稽。
但是誰也沒笑,虎視眈眈的相持著。
其餘的人以孫淼爲首,此時已經趕了過來,見此情境,方淑敏和杜逸之已經悄悄躲到了修文修武兄弟的背後,但還是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對面那些“奇異”的人。
柳若嫺私下輕聲道:“此時魔氣甚濃,聚而不散,這些可能不是人類。”看著她凝重的神色,誰也不能懷疑她的話。
就連修文修武兄弟,也有點開始緊張了起來。
李絮茹眼色從龍麟臉上掃過,看見了他心底的憤怒仇恨之火,已將他燒得雙眼血紅,隨時可能噴薄而出,連忙輕聲的,似乎告誡大家的道:“大家別緊張,收斂心神,小心魔氣襲體,失去本性。”
龍麟卻不說話,“鏘!”的一聲,仙靈劍已出鞘,高舉而起,潔白的強光,已似一輪小小的太陽,照得那些“人類”,也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面露驚懼、惶恐戰慄。
於是那妖羣之中,才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其人天庭飽滿,神色悠然,一身藍布長衫,剪裁合體,竟有幾分威嚴的大將風度。
也只有他,沒有任何地方不似人類,若是平時走在大街之上,誰會說他是妖不是人?
他一出來,先看了看龍麟手中發著強光的仙劍,才緩緩道:“我正好奇,誰能破去我幻天魔藤呢,原來是正道之首的高足仙駕到此,那倒不足爲奇了。”顯然剛纔那聲“咦?”也是發自其人口中。
楊鬱亭接口道:“仙駕不敢,四年前碧雲一戰,魔教氣數,已不復存,如今竟死灰復燃,我們自然是要來看看,究竟是誰在作浪興風。”
••••••
另一個地方。
就在碧雲山腰間。
那奇幻空闊的空間之中,此時也是顯得擁擠不堪。一張張怪異扭曲、噁心猙獰的面孔,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充斥了這裡,隨處可見。還有些不能直立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動物,遍地皆是,還在輕微蠕動著,顯得噁心。巨大的山壁上,爬滿了各種怪異絕倫的生物。各種怪異奇特的呼吸喚氣之聲,讓此地顯得繁雜而瑣碎,沒有夜的沉寂。魔教的精銳,早在前一次正道討伐之時,就已盡數遷移至此,所以諾大的空間,也實在有點負荷不了而顯得擁擠。原本是要離開這裡,迴歸森林自然的,可惜正道來攻的速度實在太快,還來不及撤走,就已經被包圍了。
空中,漂浮著漆黑如墨的黑氣,腥味濃烈,聞之慾吐。
但是苦隨似乎早已司空見慣,這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世界。深山大澤、沼氣密佈,惡臭、毒物、弱肉強食……那原本纔是自己的家。
思緒起伏,那深藏的記憶,在腦中盤旋,使得自己絲毫也沒有睡意。
兩百多年了,永遠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本是一頭不馴的野狼,但是在自己還沒有學會狼的兇殘和野性的時候,就被獵人帶回了家,細心的飼養和訓練。接觸了人類,自己卻沒有學會殘忍嗜殺,反而學會了仁慈和忠誠。
一次獵人帶自己上山,因爲天性使然,抵擋不了森林那自由氣息的吸引,不幸失落在山上,從此迴歸了自然母親的懷抱,自由自在,一度認爲如此美好的家園,本是天賜。
但是那場莫名的天火,將森林燒了個精光,只剩下滿目的蒼夷和冒著煙的樹樁。本來自己應該就此死了的。就在自己嗚咽著,流著淚看著美好家園化爲一片焦土之時,無意中看見了斷樹殘肢中那一點赤紅不滅的幽幽火焰。
因爲好奇而接觸,不想卻因此吸收了那團焰火,抑或可以說,是那團火吸收了自己。永遠忘不了那奇異火焰給自己的感覺。親切、包容、無私、溫暖,就像一個慈愛母親,在向自己的孩子,展開憐愛的雙臂……
從此,自己與這人間,似有了不可分割的關聯,怪異的能量填充了自己的身體,就憑著這份能量,苦修百年,終於如願修成了人形……
“吼!”
一聲似欲將天空撕破的吼叫聲傳來,整個山體都在震盪、搖晃。
周圍酣睡的同類紛紛驚恐醒來,各種惶惶嚎叫,響起在耳邊。烈風粗狂的聲音響了起來:“正道來襲,大家準備迎戰。”
“先看看情況,不要自亂陣腳。”幽冥一聲斷喝壓下所有的驚惶,他聲音雖不算響亮,卻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能安定魔心,所有的妖魔,都在一時之間收聲止息,諾大的空間居然沉寂了下來,居然比剛纔更沉寂。
所有妖魔,沒有一絲聲響傳來,彷彿就連呼吸,也都停頓。
外面也不再有動靜,但是苦隨身子一顫,心生感應,只覺得一股熟悉而不可捉摸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
那種感覺,久違已久,一如兩百年多年前,自己孤單絕望的面對那團火焰之時一樣,親切、包容、無私、溫暖。苦隨身子不住顫抖,那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在心裡問自己。兩百多年來,從不曾有一刻如此這般,連自己的心緒,都無法自控掌握。
那奇異的感覺彷彿來自外面,從山腳間幽幽散發出來。就像母親滿懷期許的眼,和慈愛祥和的敞開的懷抱。
幾乎有一度,自己想忍不住衝出去。胸中的火焰,猝然燃燒,那種澎湃洶涌的熱浪,就像一把無形的鞭子,不停抽響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那奇異的感覺,也糾纏在身體流動的血液之中。
一隻手,從黑暗中伸來,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是幽冥!
幽冥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尋常,淡淡的在他耳邊道:“現在不是衝出去的時候。他們若不進來,我們就不出去。我們都不可以輕易的死,別忘了,我們那夢想的世界!”
苦隨強自安定了心神,諸般牽掛涌上心頭,終於壓下了那奇異的力量,看著黑暗中那無數哀怨注視著自己的眼神,緩緩坐了下來。
麒麟冰獸已經走到了秦羽衣三人身前幾尺之處,低下那足有十顆人頭一般大的巨首,鼻子蠕動著,向幾人迎了上來。
周圍的空氣一時變得焦灼而緊張,太虛也輕輕祭起了仙劍“赤芒”,那殷紅的血色,已照得他的臉看來有幾分恐怖而扭曲。只要他一出手,成千上萬的法寶,都必定同一時間向冰獸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