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沫坐在洞中,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淚水將眼前的火光模糊得只剩橘黃色的一片。她緊咬著下脣,洞外一瞬間沸騰起來的狼嚎聲在耳邊清晰清晰再清晰,狼的嘶吼、狼的咆哮、狼進攻時的無聲無息,彷彿就發(fā)生在她眼前,讓她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隨後狼聲呼嘯著離去,嘶吼中捕捉獵物時的興奮,以及追求血腥的狂亂,久久迴盪在山林。胸中有股什麼在不停膨脹,膨脹得她無法順暢呼吸般,難受得幾乎要窒息。
洞外早已經安靜下來,她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嘶聲嚎哭,她狼狽得鼻涕和眼淚一併流出,怎麼也控制不住。從小到大,即便是孃親去世的時候,她也從未哭得如此傷心過。
她突然十分惱恨自己的貪生怕死,寧願自己和燕大哥一起葬身狼腹,也不要用他的性命換來自己的茍活,這樣的恩情她這輩子都無法償還得起。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讓她跌跌撞撞的起身,淚眼模糊得讓她無法看清,衝出洞口的時候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又立刻爬起來朝著聲音消失的方向衝出去。網
月兒隱去,帶著溼意的山林裡,正是黎明來臨前最黑暗的時候。她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一深一淺的摸索著,衣裳已經臉上手上的皮膚被野草荊棘劃出一道又一道細小的口子,她卻也無暇去顧及。
終於,視線在適應了的黑暗裡。目睹到了前方正在撕殺地影子。燕深弦熟悉的身影正揮著柴刀,在兇狠撲來的狼腹上劃過,右肩卻是閃躲不及被鋒利的狼牙撕開了血肉。
不遠處躺著一隻狼的屍體,燕深弦此刻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求生地本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和狼糾纏。肩上的新傷隨著他的動作汩汩冒出鮮血,也在一點一點將他僅剩的氣力抽離。
柳以沫瞪大眼睛,抑制不住的恐懼和噁心感讓她幾乎要嘔吐,看著燕深弦無力的身影,終於不甘的倒下,兇惡地狼跳到他身上,對著他脆弱的頸脖露出血色獠牙……
只在這一瞬間,柳以沫像是猛然醒悟過來……@@@網。抓起地上一根粗重的枯枝,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過去掄向狼頭。這一下幾乎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竟將那隻狼巨大的身軀掃出了幾米開外。
死亡竟沒有來臨,燕深弦努力睜開眼睛,血色朦朧的視線後是滿臉驚魂未定的柳以沫,“傻瓜,你不趁機逃走,跑來這裡送死做什麼?!”他真想這樣罵她,卻只能發(fā)出幾聲細微的呻吟。
被掃出老遠的狼在地上打了個滾,又迅速地站起來。焦躁的視線落在新出現的干擾者身上,它低聲的咆哮著,嗜血地目光緊盯著柳以沫,突然一個兇狠的縱聲朝她撲過去。
柳以沫此時纔開始後怕。見它撲過來,身體不自覺的後退,酥軟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讓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見泛著冷光的狼爪襲來,她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堪堪一滾,躲開它的攻擊。
可是。她再沒有力氣躲開第二次了。
狼的兇殘嘴臉映入她的眼簾,她發(fā)覺自己還是有些後悔,不該逞能地啊,就算是茍且偷生有怎麼樣,有誰知道呢?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好笑她發(fā)覺自己實在不適合捨生取義。分明都已經這樣做了,末了卻還要生出這樣一點也不夠英雄的想法。
她從來都不是英雄。她只是一個再庸俗不過的膽小鬼,所以請原諒她無法坦然的面對死亡。
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狼張開血盆大口,死神離她很近……可終究沒有機會再邁出最後一步。
狼頭應聲而落,“噗”地灑落出腥臭地血,悉數噴在她的頸上、胸口,隨即狼地身軀轟然倒地。
燕深弦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原本緊握在手裡的柴刀此刻再也無法握住,嘭的掉落在地上。“沒事了……”他輕聲的說著,即便血色覆蓋了他大半的臉,即便笑容疲憊得只夠他微微牽動起嘴角,但那卻是柳以沫見過的最美麗的笑容。
竟然活下來了……柳以沫有過片刻的恍惚,然後是重得新生的喜悅,那種喜悅將她才收回眼眶的淚水再次逼出,同時她牽起嘴角發(fā)出一陣低低的怪笑。
“燕大哥,我們都活下來了……”
燕深弦瞇著眼睛,擡頭望一眼日出的方向,修長的身軀終於虛脫的倒下。他張開雙臂,面帶笑容,身體重重的覆壓在柳以沫身上,像是在擁抱。
黑暗終於散去,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亮了山林,在絕望的整體中劃出一道希望的傷口。
柳以沫是被下山的村民救醒的,經過大半年夜的擔驚受怕和拼搏,她已經虛脫得沒有半絲力氣,加上燕深弦壓在她身上,讓她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用雙手反抱著他,迫切期望有路過的人快點發(fā)現他們。
大概是老天終於決定要仁慈這一回,很快就有人找到他們,並且喊來了村民將他們擡回了村子。
柳以沫身上都是些小傷,因此在喝過熱騰騰的小米粥後便很快恢復了力氣,可燕深弦就沒這麼好過了。他全身上下處處都是狼抓咬的傷口,爲他清洗包紮傷口的大夫也不忍多看,而且,因爲失血過多,且傷口多處感染,他一整天都發(fā)燒昏睡,根本未睜開過眼睛。“你們也真是運氣不好,這條路很多年都沒有狼出沒過了。”救了他們的是燕谷村一對老年夫婦,也姓燕,“這位公子好像也是我們燕谷村的人吧?我前久見他來過,但呆了沒幾天又走了,姑娘你是他的夫人嗎?”
“呃,不是。”柳以沫端著湯藥,看他仍然昏睡,一時不知道從何處著手,“燕大哥是我的下屬。”
“哦?那真是可惜了。”燕嬸嘆氣,“不過也好,這位公子也不知道醒不醒得過來……我家夫君去找村長了,到時候姑娘若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能做到的我們都會盡量幫姑娘一把。”
恩,說一下,本文中沒有武俠裡所謂的武林高手,也沒有會飛檐走壁的,會隔空取物的人,那些是屬於武俠裡的。
如果是這樣的高手面對狼羣,當然像切瓜切菜那麼容易,也就不值得說道了。燕深弦只是個尋常的青年男子,面對危機就是這樣需要用盡全力,甚至用盡生命去守護,這樣才更加美麗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