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華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馬的前蹄,再近一點,妖華就可以感受到這匹馬碩大的鼻孔呼出來的氣。
妖華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這匹馬,在那一瞬間,妖華的眼睛變成了散發(fā)著光芒的湖藍色,妖華的手指微動。
只有妖華能看見的那一縷藍色的妖力在一瞬間從妖華的手指中游動了出來,環(huán)繞在了將要踏在妖華身上的馬蹄上。
像是奇跡似的,那馬蹄在妖力下不受自己的控制,慢慢地放了下來,馬蹄不再躁動,而是踏在了地上,周圍揚起了一片塵土。
妖華眼中的藍色光芒漸漸地褪去,又回到了琥珀的顏色,這樣的事對妖華來說小菜一碟,甚至不需要妖力,用妖語,妖華都可以做到。
妖華低頭撫了撫自己衣服上的灰,本來是極好的純白色,現(xiàn)在看起來,卻有些灰蒙蒙的了。妖華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馬是在那里安安靜靜地再也沒有動過了,順滑的馬尾在一搖一擺地動著,仿佛是在想著妖華招呼似的。
馬是什么事的都沒有,可是坐在馬背上的孟安然,嚇得花容失色,連紅潤的臉色都變得慘白了。
孟安然抓著馬繩,剛才那一幕好像是在夢境中一樣,原來還是嘶吼揚起了上半身的馬突然就放下了自己的高高舉起的蹄子,溫順地站在了那里。
而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fā)生的,一瞬間,事情的結局就得被扭轉,也是在一瞬間,妖華和孟安然的結局,在這一刻被注定。
如果妖華沒有走進河城,他幻影去了別的地方,從此逍遙自在游樂人間,一生無牽無掛。
絢爛夏花是一天,靜如秋葉也是一天,和別的靈獸共享永生是一生,孤獨寂寥也是一生。
但他是擁有攝魂珠的狐妖,而且,他是擁有昧珠的妖華,他們的遇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如果孟安然沒有因為自己突然的失神而勒緊了馬繩,馬就不會突然失去控制,她駕著自己的馬,一路飛奔來到了風家。
她安慰風逆,她告訴風逆她的心意,她告訴他,等喪期過去,他們就成婚。
那一天一定是舉城同慶的時候,哪里飄揚著紅色,她會是河城有史以來最美麗動人的新娘,她嫁衣艷若霓云。
她是風逆心中完美的妻子,得力的助手,他們會有孩子,那個叫做風姝的妹妹,是他們每年都要去祭奠的。
孩子長大了,孟安然和風逆也老了,風逆一輩子尋找妖華,妖華化作人形在別處游蕩,風逆一輩子也沒有找到妖華。
好在風逆和天下道盟的能力結合在一起,河城也是一直安全無憂,歲歲平安。
百年之后,風逆和孟安然一起離開了人世,他們被葬在了一起,他們的故事是河城的一段佳話,一直被傳頌。
可就是那一瞬間,一切都顛倒了,這些事都不會再存在了,因為妖華和孟安然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命運就已經(jīng)開始轉動。
妖華從自己的衣服被弄臟的失望中抬起了頭,他看到了孟安然的眼睛,妖華在那一刻愣住了,他的一切動作停滯在剛才抬眼的一瞬間。
妖華見過無數(shù)雙妖的眼眸,普天之下,誰說道妖,都是離不開一個媚字,不管是什么靈獸,不管是什么性別,妖都是媚人的。
也許是媚人為她修為精進,也許是媚人為他進補身體,也許是媚人真的是想譜一段人靈佳話,但是不管如何,都是離不開媚的。
妖的雙眸,就必須是生得頂尖的好看,這是妖的天賦,從一個靈獸修煉到妖時,雙眸便是變得越來越深邃,五光十色,花紋繁多。
妖華的湖藍色便是一個例子,當妖華只是一只小狐貍時,眼中的藍色是死的,沒有一絲的靈動,就是那樣死板的藍而已。
當妖華修煉成靈獸時,他眼中的藍色里,竟多了兩圈淡色的花紋,原先妖華自己沒有注意,但是某天在河邊飲水時,他是突然發(fā)現(xiàn)的。
等到了妖華成為妖的時候,雖然還是那雙藍色的眸子,但是里面已經(jīng)是如同海般的靈動,還有些不同的花紋。
妖的眼睛,就算是看一眼,也會深陷其中,因為那些變幻實在是太過美麗,讓人不忍心移開眼睛。
但是妖華作為妖,是不受蠱惑的,況且是自己已經(jīng)有了那么特別的一雙眼眸,所以當妖華看到那些顏色和神態(tài)各異的眼瞳時,他也只是淺淺地掃一眼,并不想著太多。
但是當妖華看到孟安然的眼睛時,時間是停止的,妖華在孟安然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命運,看到了一切。
孟安然那雙如同墨玉一樣的眸子里,是至清至純的美麗,她一抬眼,就是勝過一切的饋贈,比繁花的櫻溪還要美上萬分。
可是偏偏,孟安然如此好看到讓妖華窒息的眉眼,在那一瞬間的震撼之后,又是綿柔悠長的環(huán)繞在妖華的心里。
孟安然的美從來不是讓人感到畏懼和距離感的,她是路上有著沒有特殊的凡間女子,可是她將人間的煙火氣和她的美麗結合的那么自然。
孟安然看著愣在那里的妖華,她沒有想到她的馬要裝上的那個人是這樣的清雋好看的一個人,一身白衣顯得氣質有些獨特。
孟安然從來沒有想到,如此倉促和荒唐的遇見竟是讓她的一生走上了另一條軌跡,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要和她糾纏一生的人。
他們的結局從開始時就可以窺見一二了,對妖華來說是山海開始浩瀚,明月重新皎輝,一切美麗的東西因為孟安然有了實形。
可是對于孟安然來說,妖華不過是一個長得有些好看的路人,若不是她的馬險些撞到了妖華,孟安然是不會駐足的。
孟安然微微對著妖華行了一個禮,只是有些焦急地對著愣住的妖華說了一句:“公子?”
妖華突然從腦中片刻的眩暈迷幻中反應過了,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是穿過了廣袤的山林,月下燈火的輝煌,櫻溪邊的落花陣陣……
妖華看著對著他行禮的孟安然,手足無措,他是第一次用人身,真正地和一個人交談,妖華之前是沒有過的。
妖華的眼睛盯著孟安然的動作,他要不要也和孟安然一樣,行個禮?但是好像又是不妥,妖華只能木木地回答:
“怎……怎么了?”
妖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他的第一次和人交談,還是和這么好看的女孩子,妖華的聲音有些結巴了。
孟安然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雖然長得是一副聰慧至極的模樣,眼睛也是靈動,但為什么反應卻是這樣的遲鈍。
孟安然說道:“因是我的馬差點要撞到公子,讓公子受驚了,好在并沒有傷到公子,在這里給公子配個不是了。”
孟安然雖然說了這么一長段的話,但是語速卻是極快,孟安然的心早就已經(jīng)飛到了風府,之所以還站在這里,是沒有辦法的事。
妖華聽完了孟安然的一長串話,他卻是用手抓了抓了自己的衣服,接著反倒是像他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有……沒有,不用賠不是……不用。”妖華的動作的確是可笑了些,臉上早就已經(jīng)是紅暈四起,手還在擺著。
孟安然看到妖華沒事,也沒有想找孟安然麻煩的意思,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
“既然公子不計較,那是最好。”
說完,孟安然就起身上馬,她一刻都不能再等,本來是已經(jīng)要到風家了,卻又奇奇怪怪地碰見了這個人。
孟安然的眉頭緊緊地皺著,剛剛心里的害怕過去了以后,現(xiàn)在的孟安然的心又全然是對著風逆的擔憂了。
孟安然騎著馬,轉眼就要飛奔而去了。妖華見著眼前的孟安然突然就騎上了馬,眉眼間也是郁結突增。
我妖華不知道孟安然為什么會這樣,但是妖華知道,他不想讓孟安然離開,妖華還沒有和孟安然說幾句話。
妖華在孟安然的身后,似乎是有些猶豫地喊叫到:“別走。”和孟安然交談到現(xiàn)在,這是妖華說的最清楚的一句話了。
孟安然放下了手上的馬繩,她只能回過頭,坐在馬上,有些居高臨下地問到:“公子,還有什么事么?”
妖華沒有想到此舉會引起孟安然的不耐煩,他只是看到了孟安然,覺得她十分的特別,于是妖華就是問到:
“你叫什么?你住在哪里?”妖華初為人,不懂得那些說話時的敬語和謙詞,他怎么想,便是怎么說了。
孟安然聽到這句話后,眉頭皺得厲害,縱然是她先不對,但是這個男人的語氣和問題讓現(xiàn)在心急如焚的孟安然有些反感。
孟安然只是淺淺地回答了一句:“只是萍水相逢。”說罷,孟安然就駕著自己的馬,朝著風府奔去,留給妖華的只是一個背影。
妖華悵然若失地立在了那里,妖華看著孟安然的背影,可是他真的很想再看見孟安然啊……為什么她不告訴自己呢?
妖華躊躇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施了一個隱身咒,跟著孟安然的那匹馬的氣味而去,跟著她,總可以找到孟安然的住處了把?
此刻的孟安然正在馬上呼嘯,手心里都是汗。到了風府的大門口,孟安然看到了風府牌匾上掛著的白布。
孟安然覺得自己的心中一陣痛,就連腦子也不清晰了,顯些暈倒在了風府的門口。孟安然強忍著心中的難受,她走到了風府門前。
那兩個侍衛(wèi)起先沒有認出來,后來看到了是孟安然,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最后對著孟安然說道:
“孟小姐。”
孟安然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能進得了這扇門完全是因為自己和風逆的關系,不然在這種時候,風府不會讓任何客人進來的。
孟安然快速地走進了風府里,她直沖著書房而去,風逆如果心情不好或者是有事需要商議,他一定是在書房里的。
孟安然卻沒有想著風姝下葬的事,因為她的心里現(xiàn)在全是對著風逆的擔憂,而且,離風逆越近,這種擔憂就越強。
孟安然走到了書房里,奇怪地,今天的書房是空無一人的,風逆不在那里,竟然是沒有人在那里的。
孟安然只好問著下面的人,說道:“風城主在哪里?”底下的人看是孟安然,有些緊張地回答到:
“城主……城主在靈堂里。”
孟安然又是到吸了一口涼氣,一路上,她一直是知道風姝沒有被救回來,可是當仆人剛才順滑那句話時,
孟安然還是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是被人掐住一樣喘不過氣來,壓著孟安然仿佛是溺水的人,在這風府里體驗著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