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進來了,也不能馬上攆出去,周小安直接問他們,“有事嗎?”
肯定有事,他們之間可不是能互相探望的關系!
幾個月不見,丁月宜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下從風韻猶存的****變成了一個枯干黑瘦的老太婆,鬢角竟然都白了一塊,跟以前比老了不止十歲!
連一向最讓她驕傲的眼睛都帶上了黃斑,再沒了以前在沈市長面前眼波流轉微微一低頭就能風情萬種的資本。
沈蓉也瘦了很多,臉上透著黃氣,目光尖銳刻薄,像房檐上懸掛的冰溜子,渾濁堅硬,渾身冷森森又掛著一層永遠都抹不干凈的灰塵。
周小安被他們母女看得渾身不自在,很不客氣地又問了一遍,“有什么事嗎?我身體不好,需要休息,沒事請回吧。”
沈蓉看周小安的目光幾乎要從她身上刮下幾塊肉來,周小安毫不客氣地瞪過去,誰怕誰?!我還是你救命恩人呢!沒良心地玩意兒!
丁月宜拉了一把沈蓉,先笑著開口,“小周,我們來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能不能把隔壁的房間給我們家小四住,這孩子身體一直不好,這幾天又感冒了,醫院沒有空病房了,你一個人住兩間病房,這……說出去對周政委的影響不太好……”
周小安沒搭理她,直接出門去找護士,到了護士站才發現,已經有一名中年婦女在等病房了,據說是家里老人忽然不舒服,周小安聽了兩句就明白了,這又是一位來躲敵特的!
這兩天向來冷冷清清的高干病房一下涌進來這么多人,病房都被住滿了,估計是這個婦女跟丁月宜他們一起來的,都在等病房,而丁月宜把主意打到了周閱海那間病房上。
周小安跟護士長交代了一下,去周閱海房間把他的東西都收拾過來,很痛快地讓出了房間。
是為了他的聲譽著想,也是不希望他再在醫院住下去,要不然以后他總半夜過來,她想干點什么都不方便。
有空房了,丁月宜和那名婦女都趕緊去找護士要求入住,周小安毫不關心地準備關門,沈蓉卻還不肯走,“周小安,我們報社的特約記者想采訪你一下,能跟你約個時間嗎?”
周小安很干脆地拒絕,“我不接受任何采訪。”
沈蓉把瘦得紙片一樣的周小安一把推開,直接闖進門,“你知道你現在什么身份嗎?我們報社是人民的眼睛政府的喉舌,你要配合人民記者……”
周小安被她推了個趔趄,要不是有床擋著,直接就坐地上了,馬上打斷她的話,“特約記者?蘇念真嗎?她一個資本家的女兒,算哪門子人民記者?你這種糊涂立場,也配做記者?怪不得被攆回家給孩子洗尿布!”
沈蓉沒想到周小安竟然一下猜中,又被她說得惱羞成怒,開始口不擇言,“周閱海攔著大家,誰都不許問你爆炸的事,你自己也不肯說,恐怕是你們心虛吧!什么英勇救人!你其實就是個敵特內應!”
周小安滿心的事,哪有時間跟她在這扯皮,打又打不過她,幾步跑到門口,沖著護士站喊了起來,“護士!護士!我頭疼!”
護士長趕緊帶著兩名護士跑了過來,把周小安扶上床,開始緊急檢查,沈蓉也被請了出去。
沈蓉一走周小安就笑嘻嘻地坐了起來,沖護士長眨眨眼睛。
護士們跟她相處這么多天,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個沒什么城府的小護士沖隔壁翻了個白眼兒,“還市長家屬呢!真是沒素質!”
護士長經驗豐富,周小安不說怎么回事她也不問,只是跟她保證,“你好好休息吧,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了。”
護士走了,周小安看看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她再等十幾分鐘,護士送來最后一遍藥,今天就不會有人來找她了。
來送藥的是剛才那個小護士,進來時神色有點憤憤的,“小安,你別難過,你是好人,我們都相信你!”
說完好像才發覺自己失言了,趕緊走了,走到門口又囑咐周小安,“你好好休息吧!我們看著,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你。”
小護士走了,周小安想了想去把門打開一條縫,走廊里比平時喧鬧不少的聲音更清晰地傳了進來。
“……要是真跟敵特有關系,怎么能讓她住在這里?!這多危險!”
“就是!該馬上抓公安局去!”
“聽說那個敵特有好幾十個炸藥包!怎么就把她留下了沒炸死?”
“這么一說我頭皮都發麻!你們說看見把好幾個人活生生地炸零碎了,她咋沒嚇瘋?”
“不是一般人唄!”
沈蓉的聲音響起,“當然不是一般人!她就是周政委那個離婚的侄女!”
……
周小安把門關好,沒心情再聽了,這些人也真是的,這飯都多冷了,還拿出來炒!膩味死了!
她剛要整理一下去辦正事兒,門忽然被人怦怦踹了幾腳,門上的玻璃都震得嗡嗡響。
周小安被嚇得一凜,護士趕緊跑了過來,“這誰家孩子?趕緊管管!”
幾個小男孩兒一邊笑一邊撲騰騰跑遠了,“我們要看女敵特!離了婚的女敵特!”
護士長很快來敲門,安慰了周小安幾句,周小安裝作沒什么精神的樣子,“護士長,我想好好睡一覺……”
護士長很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安慰了她幾句才走。
周小安拿了兩張白紙準備把門上的玻璃擋住,今天晚上她能保證周閱海回不來,護士長也不會讓人打擾她,可其他人肯定會好奇地過來窺探。
她剛擋上一張紙,玻璃忽然被一塊磚頭打碎,尖銳的碎玻璃和磚頭兜頭沖她飛過來,離得太近了,周小安根本躲不開,只來得及用胳膊擋了一下。
頭上一痛一熱,一只眼睛馬上被血色遮住,眼前的世界也像上次在爆炸現場那樣蒙上了一層血霧。
周小安的心猛地一沉,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不是爆炸,這不是別人的血肉,她只是受了一點小傷,沒事,沒事……
心里反復安慰自己,她還是手忙腳亂地抹著眼睛上的血,手抖得幾乎找不準自己的眼睛,覺得滿頭滿臉的粘膩血腥,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尖叫出來。
周圍的世界變得遙遠起來,她好像又要被拖進那個無聲的噩夢里。
走廊上小男孩尖叫著“打敵特”,護士們跑過來制止驅趕,有人怦怦地敲門,這些聲音都模糊起來,周小安只隔著一層血霧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身上控制不住地簌簌發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