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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以后，何夜來說話的語氣已經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了，除了不會撒嬌和哭鬧，他甚至會告訴趙老太他喜歡吃什么，而何老頭心里一邊樂開了花，一邊明白自己又遇到麻煩了，什么麻煩呢，何夜來學會了說話，已經可以跟放學回家的孩子們一起玩了，而且很懂事，從來不動手，只跟在他們后面跑著玩，忽然一天他從外邊回來就對何老頭說道：“爹，我也要上學，他們都認識字，總欺負我。”

何老頭一下愣住了，上學？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何夜來個頭這么大，又要從頭學起，憑自己可交不了，不過很快他就有了辦法，既然那些孩子們總欺負他，何老頭就想了個好辦法，他每天拿出來兩塊錢，讓那些孩子們教夜來認字，等幾天之后，何夜來已經學會了怎么查字典了，何老頭毫不吝嗇的給他買回了一本最新的《新華字典》。

這天下午，外出歸來的何老頭第一次看到何夜來獨自一人坐在門前，沒有跟別的孩子一起玩，老伴著急的在一旁轉來轉去，顯得焦急不堪，看到何老頭回來，連忙迎了上去，說道：“你快去問問，這孩子是咋的了，剛才突然回來一句話也不說，坐在這里好長時間了。”

何夜來跟何老頭親密那是不用說，何老頭走過去，小聲說道：“怎么了夜來？為什么不高興了？”

“爹，我不想跟他們玩了，他們的書我都看過了，我現在比他們知道的要多的多。”何夜來委屈的說道，另一方面，何老頭聽了他的話之后只是笑了笑，就扭頭對老伴說道：“我說的對吧，他學的快，長的就快，用不了多久，他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夜來乖，再跟他們玩一天，明天爹就帶你去鎮上給你買書，你現在認識那么多字兒，一定喜歡看書。”何老頭摸著何夜來的頭親切的說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爹什么時候騙過你。”

“噢，噢，我爹要給我買書咯。”何夜來立刻拍著手，朝那群孩子中間跑了過去。

何老頭跟老伴看著夜來過去之后，那群孩子立刻圍上去，先對他拳打腳踢一番，而何夜來只是笑呵呵的受著，絲毫沒有不高興和還手的前兆，大家都明白，孩子們只是跟他鬧著玩，他們也很放心，兩人沒有回屋，就在大門口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何老頭說道：“這孩子，我們是留不住的。”

“為啥，現在我們不是過的好好的么？”趙老太不太明白老伴為什么要這么說。

“唉。。。”何老頭長嘆一口氣說道：“你看他的樣子，這才多久，楞是從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傻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估摸著照這個速度，少的話半年，多的話一年，他就跟正常人沒啥區別了，而且他的那個能力，還有他現在學東西的能力，別人不知道，我們可看著呢，比那些電視里說的天才都要天才不知道多少倍，到時候我們難道能留他一輩子么。”

“我就怕他到時候不要我們了。”趙老太說著眼淚都掉出來了，何老頭嘆著氣給老伴擦了眼淚繼續說道：“沒關系，只要他能高高興興的，我們就替他高興。”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說的就是這種父母對孩子毫無回報的一種付出。

鎮子上有兩家書店，一家賣新書的，一家是賣舊書加租書的，何老頭雖然不懂，但也曉得舊東西總是要便宜一些，在那個賣舊書的書店，跟老本談好了價錢，五塊錢一本，要四本，角落里的那些書隨便拿，何老頭擔心吃虧，就對何夜來小聲說道：

“挑厚的拿。”何夜來應了一聲，自己走了過去。

對何老頭來說，他根本不懂什么書好，什么書壞，他只知道厚一點的書，可以看的時間久一些，過了一會兒只見何夜來抱著四本厚厚的書籍從角落走了過來，何老頭對書店老板說道：“就這些了。”

書店老板看了一眼那些書，確實是四本，只是他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要這四本？”

“就這四本。”

“看的懂么？”老板收了錢，小聲的嘀咕著，何老頭聽到了，回了一句：“我給我兒子看的。”

那書店老板正準備笑，何夜來卻說道：“爹，咱們走吧。”看了看對方的個頭，再瞄了瞄自己這身板，他明智的選擇了沒有笑出來。

話說何夜來選的這四本書，分別是插畫版的《西游記》，《青年文摘合訂本》，《世界通史》，《一千零一夜》，那書店老板就是因為看到其中一本是世界通史，看何老頭的穿著打扮，這才忍不住出言譏諷。

有了這些書以后的一段時間里，何夜來幾乎都不出院子半步，總是抱著書坐在院子里看，讓他的那些小伙伴們都嘲笑說‘何夜來又傻掉了。’看的書越多，何夜來沉思的時間就越長，等書看完了之后，他變的話少了很多，但在何老頭的引誘下，他又很快的迷上了看電視，何老頭家里的電視機也是鎮政府某年過年間，慰問五保戶時送的，平時為了省電基本上都不開，這下好了，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何夜來的身影又固定到了電視機前，而何老頭兩口子內心的焦慮卻從未在何夜來跟前展現過。

事情的轉折在一次午飯后，正在收拾碗筷的趙老太突然倒在了地上，口中更是哎喲哎喲不停的叫了起來，嚇的何老頭趕忙跑了過去，扶著老伴問道：“咋了，咋了？”何夜來也急忙從屋里出來，也說道：“怎么了媽。”

“我這肚子突然疼的厲害，哎喲。”趙老太疼的眼淚都出來了，何老頭一看這情況，耽誤不得，連忙說道：“得快去醫院。”話是這么說，但醫院離這里可不近，就對何夜來說道：“你在這里看著，我去衛生室的大夫過來幫忙。”

何夜來沒有說話，但立刻蹲下來將趙老太橫抱了起來，然后急匆匆的說道：“直接過去吧。”然后一路奪門而出，等何老頭從院子里趕出來，外邊已經沒有了他的蹤影，何老頭也顧不得吃驚了，就算再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發生在何夜來身上，他都會覺得那是可以接受的，畢竟之前何夜來的表現已經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了。

等何老頭到衛生室的時候，衛生室的老劉已經跟著一路小跑了出來，何老頭喊道：“我兒子呢。”

“他抱著他媽往路邊跑了。”老劉跟何老頭也慌忙往路邊趕去，老劉一邊小跑一邊說道：“嫂子的病我沒見過，得抓緊時間往大醫院送。”

何老頭臉色蒼白的跟了上去，看到何夜來正在路邊攔車，他跟老劉剛一到，恰好一輛三輪過來，二話不說，上車就走，直奔鎮衛生院，可壞事總是接踵而至，在離衛生院還有幾里路的時候，那三輪忽然晃晃悠悠的停了下來，司機下來滿臉愁容的說道：“真對不住，我這車沒有油了。”

這時趙老太已經疼的沒有力氣喊叫，眼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何老頭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竟然哇哇哭了起來，面對現在的狀況，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了。

何老頭的這一跪，讓何夜來的心頓時如同碎了一樣，一股熱流從胸

口激涌而上，何夜來覺得自己也有些喘不過氣了，頓時大叫一聲，抱著趙老太，兩腿一撒，順著大路就跑了起來，在場的三個人看到何夜來奔跑的速度，頓時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何老頭的哭聲也停止了，老劉連忙將他攙扶起來，那三輪的司機瞪大了眼睛說道：“我的媽呀，比我的三輪要快多了。”

“走，走。”何老頭戰戰兢兢的對老劉說道，然后又卯足了勁往前走去。

等他們氣喘吁吁的趕到衛生院的時候，一打聽，何夜來跟趙老太已經坐著衛生院的急救車往縣里去了，問怎么樣的時候，那護士說道：“來的時候幾乎已經休克了，如果晚來半步，說不定就不行了，我們給病人用了藥，暫時緩解了一下病痛，你們是家屬吧，他們去的是縣人民醫院。”

何老頭的心稍微放下了點，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看病要花錢，雖然現在都有醫保，但自己今天出來可是就帶了幾十塊錢，家里到還攢了將近一萬塊錢，那是他們所謂的棺材本，有了何夜來以后花掉了有千把塊，估摸著還有八九千的樣子，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何老頭對老劉說道：“劉兄弟，麻煩你了，雨來那孩子什么都不懂，我現在回家拿錢，你先過去幫忙照看一下，成不。”

“老哥放心，我這就過去。”老劉有心幫忙，但自己也是過的緊巴巴的，只有盡力幫忙了。

就在兩人在衛生院門口說話這當口，一輛三輪轟鳴而來，正是那輛沒油的車，那個司機一停車就急忙問道：“老嫂子怎么樣了，不礙事吧。”他急匆匆的趕來也是因為心里實在內疚，人家坐自己的車看急病，車子卻不爭氣的沒有油了，萬一人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可要內疚死了。

“已經轉到縣醫院了，你再帶我一趟，我回家一趟，然后再到車站。”何老頭說完就上了車，老劉一看，也急匆匆的往車站走去。

等何老頭揣著錢趕到縣醫院的時候，卻被告知又轉到了市里的一家醫院，何老頭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連縣醫院都治不好的病，會是什么病。

從縣里往市里發的中巴車上下來以后，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打了次出租車，告訴了司機目的地，然后眼睛就緊緊的盯著那個計價器，讓那司機師傅很是別扭，于是那司機說道：“大爺，你放心，我不會坑你的，你是去醫院吧，看病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不是壞人。”

那司機這么一說，何老頭又忍不住落起了淚，那司機連忙說道：“怎么了大爺，怎么回事兒，是哪兒不舒服么？”

“我老伴得了縣里醫院都治不了的病，我。。我難受。。”

那司機嘆了口氣說道：“大爺，我也是農村出來的，我知道咱們就怕得病，為啥因為太花錢，這么著，這一趟我就不收您錢了，就當我給大媽獻愛心了。”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白坐你的車。”

“您就放心好了，我不差您那點錢。”

何老頭不再說話了，而是在下車之后默默的記下了車牌，再次跟司機道謝之后連忙一路打聽著去找何夜來和老劉，在醫院的七樓，他看到了靠在墻邊扎著吊瓶的何夜來，還有一旁的老劉，何老頭連忙上前問道：“夜來怎么了？”

“醫生說他是勞累過度，給他開了瓶葡萄糖，讓他休息。”

“夜來他媽呢？”

“還在做檢查，人家讓咱們在這里等。”兩人沒有再說什么，一同靠在了墻角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