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部小鎮迎來了新一批的流民,除了崔叔同那邊賣過來的三萬流民外,平安侯送來的第一批五萬流民也到了。再加上小鎮原本還在觀望的兩萬流民,合計超過了十萬。
天色暨明,粥場就開門了。流民們一來就知道這裡粥場會發到每一個人都領到吃的纔會收攤,所以並無推擠喧鬧。
此時處刑臺處起了騷動,一大隊人馬登場,將一位衣著華麗之極的貴公子押上刑臺。
監斬官曆數他三十條大罪,簡直罪無可赦,在場流民聽得怒火中燒,幾乎每個人都在這三十條大罪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於是斬首、斬首的呼聲驚天動地!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鮮血激射數丈!
衛淵當場收穫三千青氣。
狂歡的人們都忽略了一件事,監斬官沒提這公子的名諱,宣讀的罪名也大多是些窮奢極欲、強搶民女之類泛泛的詞。
公子被斬首之後,監斬官再起一道道法,屍體上頓時燃起數丈高的烈火,火勢極爲猛惡,轉眼間將那公子燒成了灰燼。監斬官又起一道狂風,將白灰吹得四處飛揚。
這一下連流民們都是目瞪口呆,斬首都不夠,還要挫骨揚灰?
剎那間無數人念頭通達,歡呼雀躍,平生沒有如此快樂過。歡呼聲、吶喊聲鋪天蓋地,於是衛淵再添一萬青氣。
真正見過、認識那公子的,要麼已經被斬了,要麼就是下在牢裡,能打的下一仗送到一線去,不能打的下井挖礦。實在沒什麼價值的,衛淵準備送還平安侯。總而言之知道真相的人都不會有機會開口。
唯一的泄漏途徑就是那公子本人,但這麼丟人的事,料想他也沒臉說。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一天真相泄漏,那時也沒人關注此事了。
至此,賑糧一案徹底了結。
處理完這件大事,衛淵一身輕鬆,又到人間煙火中看了看。
此時好幾日過去了,張生用仙劍給自己做了把寶座,坐在上面,架著腿,正趁著天劫的空當翻看道書,等候著第二百五十六道劫雷的到來。
片刻後天雷姍姍來遲,張生端坐不動,寶座上已經升起三十六把仙劍,組成劍陣,將空中天雷一圈一引,全部拉到張生自己身上,半點都不分給旁邊幽巫殘魂。
幽巫殘魂躲過了雷劫之苦,憑著本能對張生一臉感激,似乎貢獻了點什麼給她。
天雷落下,張生將道書合攏握於手中,閉目承受了天劫洗禮,等劫雷消散後就繼續看書,再等著下一雷到來。她身前又一把仙劍成形,然後自行飛入寶座。
當第二百五十六把仙劍歸位,一股雄渾磅礴、璀璨奪目的光芒,如同一輪新生的太陽在破曉時分噴薄而出,自寶座的核心之處洶涌綻放!
原本隨意搭成的寶座不斷變得高大、威嚴、肅穆,表面浮現一層金色仙光,內中有無數微小符文遊動。
寶座周圍浮現出幾圈如夢如幻的光環,如同深邃星軌,沿著既定的軌跡不斷浮動、流轉不息。每一圈光環中,都能看到無數細碎如沙的光芒。
顯然,這第二百五十六把仙劍鑄成,讓張生的整個道基再度提升了一個品階。
天空中的劫云爲之改變,透出五色琉璃的光暈。此爲靈霄琉璃淨世天劫,在法相天劫中已可排進前五。
但張生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就繼續看書。
衛淵遠遠看著,已經麻木。
天劫沒完沒了,張生的仙劍也沒完沒了。或許下一輪巫族進攻被打退時,她的天劫都還沒度完。
離開了人間煙火,衛淵就看到蘇雪晶立在面前。這位白衣劍士道:“聽說你棋力不弱好不容易看你有了點空,要不要來手談兩局?”
衛淵當即拒絕:“現在哪有空下棋?”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再說下棋也有助於悟道先輩設下這縱橫十九道,一道不多,一道不少,自有深意。”
衛淵暗忖就自己那棋藝,再下個千八百盤也悟不了一點道。而人間煙火下的棋,從一開始他就看不懂,下再多也還是看不懂。
至於棋盤爲什麼是縱橫十九道,人間煙火並不認同蘇雪晶的看法,認爲是人族先輩智慧有限,棋盤小了不好玩,大了玩不好。
但看蘇雪晶一臉期待的樣子,衛淵只得答應下來。只要這天才劍士待在青冥一天,就代表著劍宮的善意在這裡。他又沒什麼別的愛好衛淵也沒空和他論道,就只能陪他下棋了。
兩人來到蘇雪晶居處,上官阡陌聞著味就趕過來,默默地在旁邊準備了茶水瓜果,再取出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幾個大抱枕,舒舒服服地在旁邊坐定觀棋。
蘇雪晶讓衛淵持白先行,自己再放一子,各佔一角,然後微笑道:
“相逢終有別時,我另有些事,恐怕過兩日就得離開一段時間。不過你於道法、治世和兵家造詣這麼高,棋道肯定不會太差。這兩天有空的話我會好好教你,等指導了你三盤棋後我再走。希望將來在棋壇上能多個像樣的對手。”
衛淵愕然,沒想到蘇雪晶要走。想來是上一戰他沒有用武之地,又不想以普通巫族出手沾染業力,污了無垢劍心。
但蘇雪晶既然說了要指導衛淵三盤棋後再走,想來定是會說到做到的。於是衛淵一邊啓動人間煙火,一邊問:“什麼是指導?”
蘇雪晶微笑道:“和你下時,我會講解一些關鍵落子的棋理,你仔細琢磨,棋力自然會有提高。”
“原來如此!”衛淵恍然大悟,然後擔憂道:“那我的棋力要是沒能提高怎麼辦?”
蘇雪晶胸有成竹,道:“說下三盤指導棋,蘇某當然會守諾下滿三盤。你要是提高不了,那我就教到你提高了再走。”
蘇雪晶倒是不擔心衛淵會耍賴,明明棋力提升卻不承認。這等小孩子行徑,他料定衛淵不屑爲之。觀前日衛淵當面叫陣的英勇和光明磊落,讓蘇雪晶對衛淵的人品頗爲心折。
只是蘇雪晶忽然轉頭,就見上官阡陌一手捂臉,仰頭向天,肩膀在一下一下地顫抖著,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但顯然劍心已經失守。
蘇雪晶臉色一沉,但衛淵在場,他也不好意思當面教訓晚輩。
但他心中一凜,忽然想到一事:“她肯定看出了什麼,而我竟全無所覺?!我的劍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
蘇雪晶心中警兆剛起,只聽啪的一聲,衛淵已經把一子拍在了黑子邊上,牢牢貼住!
蘇雪晶頓時心底升起雜火,一時想要斥責,但想起這是指導棋,衛淵明顯棋力低微,怎麼胡下都是可以原諒的,要不然叫什麼指導棋?
於是蘇雪晶強壓一顆躁動的心,隨手應了一手,準備把衛淵靠上來的棋全部吃掉。
兩人落子如飛,片刻間就下了六十餘手,然後蘇雪晶的角被掏得乾乾淨淨,只剩一片無根浮棋需要求活。
蘇雪晶愕然。
現在哪怕是一個初學者都看得出,他輸了。
衛淵道:“這盤不算,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