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所有可疑的地方都要好好搜查!”一陣雜亂的吆喝和鐵甲聲, 那群莫名其妙的追捕者終于追過來了。我左看,我右看,街巷兩頭都搖曳著火光。
“凌, 怎么了?”小貓兒眨巴著眼睛跟著我向左看, 向右看。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遭到天羅地網式的追殺, 我自己還發懵呢。
“還發什么愣!”一個雪白的身影飄飛而下, 拉住我倆迅速竄進了旁邊正牌芳草堂的大門。沒等我回過神, 兩個伙計迅速跑出來關上了店門。掌柜跟著迎出來,到了星彩面前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低聲道:“主人, 屬下已經候您多時了,快請進。”
星彩也不回話, 只是點了點頭就朝內堂走去, 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剛想跟著走, 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啊啊聲。我愣了愣神,扭頭趴在門縫上朝外望去, 居然發現那群快速追緝而去的官兵當中正夾雜著那個企圖殺我的車夫。眼看著他一臉惶急拼命朝四處張望的樣子,瞬間我腦門上冒出三四個問號:他沒有死?我們之所以被追緝正是因為他的告密?那星彩又為什么要傻乎乎的承認自己殺了他?
“凌……”小貓兒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跟上西樓星彩一行。我點了點頭,牽了他一起朝芳草堂內走去。進了內堂,那掌柜與星彩已經落座, 各自捧了杯茶喝。我白了那毒蝎子一眼, 他不止對別人毒, 對自己也毒, 明明胸口已經是血染的風采, 偏偏還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樣喝得那么起勁。他接收到了我的白眼,反而微側了頭, 銀灰色的眸子一彎,完完全全的妖孽模樣。那掌柜倒是一付正襟危坐的樣子,斜眼都不給我一個,算你拽!兩個伙計見我們進來便馬上站到我們身邊,那不是招待,是監視。我試著送出親切友好的微笑,卻只收獲了鄙視的哼聲。
別人跟我客氣,我只好不客氣。別人跟我不客氣,我當然更不客氣。拉了小貓兒朝旁邊的椅子上重重一落,翹了二郎腿,打個響指:“waiter!”
沒人理我。抬頭,從我這個角度只見兩對四只深邃雄偉的鼻孔。沒趣,抓過桌上果盤里的葡萄似的水果吞了三兩個,順手又喂了貓兒一顆。
掌柜一付鄭重的模樣朝星彩報告:“主人,臨沙最近戒嚴,要想出關并非易事……”
“哦,錯了。小二!”掌柜面前那盤花型面糕看起來不錯,劃拉過來跟小貓兒一起啃。
沒人理我。
掌柜腮幫子上的肌肉緊了一緊,繼續報告:“馬車行李屬下已經備好,食物和水不便攜帶,只碼裝了三個人十天的份量……”
“唉,又錯了?;镉嫞 边@什么糕啊,好干……把啃了半個的糕扔回盤子,拍著胸口繼續吼。
還是沒人理我。
算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把星彩剛剛放下的茶杯也順過來,仰脖,咕嘟咕嘟,連茶葉都漂進去兩三張。
“城中戒嚴,我們來往真國運送藥草的馬車都不讓通行,主人……”
“哎!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頂我想唱歌,歌聲唱給我妹妹聽啊,聽到我歌聲她笑呵呵!”拉直嗓子開始KTV時間,特意加入冷氣音綿羊音狼嚎音鬼哭音,我就不信雷不死你。
掌柜瞪著我,立即遭遇我更加流氓的反瞪。三秒之后,他將仇恨的瞪視轉移到了兩個伙計身上。
“這位公子……喚我們何事?”兩個伙計很想無視于我的存在,卻不能無視他們主子的命令。唉,我說,不要笑得這么勉強嘛,腦門上的青筋都快崩成青龍出海了,生氣你就衷心的爆發吧!
“嗯,沒啥。第一次叫你們是想吃水果,第二次叫你們是想吃花糕,第三次叫你們是想喝茶。這次叫你們只是想確認你們的存在……”咦嘻嘻,哇哈哈,看他們那付怒火中燒卻無處爆發的樣子我就想爆發,得意不是兩三點啊。
“不必理她,由她鬧夠自然消停。你按照原計劃去做就好,天亮之后我們自會想辦法出城。”星彩依舊是四平八穩,果然被鍛煉出來了。
“是,主人。后堂已準備好房間,請先歇息?!闭乒顸c點頭,迅速帶了兩個伙計離去了。
“喂!你不是說你的勢力沒有延伸到這里來嗎?”
“哦?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怒了!這不一向都是我的臺詞嗎!算了算了,這個不是重點,我忍。
“你為什么承認自己殺了那個車夫?”夜深人靜,哦,人不靜。四下無人,哦,貓不算。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正好討論這種技術性的問題。
“我承認過么?”沒人添茶,他倒自助了。
我忍不住咆哮:“你在客棧明明承認過!你不是還很欠揍的問我‘是又如何’嗎!”
“即使他真的死了,是不是我殺了他又有什么關系?”星彩有些疲憊的靠上椅背,長長的發絲長垂到地面。
“什么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辯解兩句會死?”其實看到那個車夫還活著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即使不會寫字也不能說話,光憑我們給他那些從望城宮里帶出來的首飾,那些官兵也該明白個大概了。難怪他說什么不必要的仁慈,也就是怪我沒有先動手殺了那個車夫,才引來現在的麻煩吧。
“這種小人物的生死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既然你認為我殺了他,那就算是我殺了,沒有辯解的必要?!?
“你……”我真是暴汗無語。
“即使不說,你也會明白。”
“昏死!你當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嗎!”
“你應該明白?!崩w細的指頭拂順額前的發絲,那點緋色淚痣嫵媚得近乎妖艷,卻縈繞著不散的清冷,迷離著難以捉摸的哀傷。
“我憑什么就應該明白?”這什么語法?貌似把我自己繞進去了。
“你和我一樣寂寞,可你卻不懂我?!彼猿耙恍?,如淡淡星子灑在寂寥夜空,孤單落寞。慢慢閉上眼睛,再不言語。
我跟著沉默。眼前這個男人,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時的陰狠毒辣當然不可否認。但他并不是冷血無情,只是不容任何人與之并肩的高傲。不屑找借口,不屑辯白,更不屑讓別人靠近他的世界。
慢慢湊近,提醒一聲:“你的傷口要重新包扎了?!?
“不需要,血已經止住了。我再休息幾個時辰應該就可以恢復體力。”他眼都不睜,果然跟他那幾個屬下一個系列,夠拽!
遲疑片刻,再次問道:“你是真想讓我懂你么?”
那邊廂渾身顫抖,貌似被這句話雷到了。也好,那雙眼睛終于睜開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
他終于再次嘆氣:“算了,你不懂,你不會懂?!?
“你得給我懂的機會?。 蔽亿s忙申訴,“這樣吧,咱們先從經濟條件開始。把所有銀號隸屬你名下的財產、簽發銀票的印鑒和各地的產業名薄全部交給我吧!”
“……”他再次陷入沉默,一秒后爆發一句:“滾!”
我遵照安全第一的宗旨飛快撤退,扭頭看看小貓兒,他居然抱著一串水果癱在椅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