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循聲朝門口看去。
一襲藏青色衣袍入眼,來人行色匆匆。
竟然是法師樊籬鈐。
屋內幾人都稍顯意外洽。
樊籬看到郁臨歸,同樣也愣了下,先躬身打了招呼:“原來九王爺也來了江南。”
末了,也未等郁臨歸回應,就迫不及待看向帝王,張嘴就要說話,卻在看到帝王的樣子時又怔住。
目光從帝王身上移開,他環視了一圈屋內,看看紀明珠,又看看幾人,最后低低一嘆:“哎,還是來遲一步。”
帝王微倚床頭看著他,面色帶著三分疲憊、七分慵懶,沒有出聲。
九王爺郁臨歸卻是忍不住接著話茬兒疑惑問道:“什么來遲一步?”
樊籬看了看帝王,見帝王面色如常,也是一副靜靜而聽的樣子,便開口說道:“樊籬得到消息,那本賬簿柳鶯鶯在里面育了蠱。”
幾人一震。
紀明珠原本還沉浸在樊籬的那一句“原來九王爺也來了江南”中沒有回過神。
她沒想到此人竟然是九王爺。
如果他是九王爺,而他一進門***榻上的男人三哥,那么,這個戴著黃三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應該就是三王爺。
三王爺?
紀明珠呼吸一滯,愕然睜大眸子,當今天子不就是三王爺?
所以,此人是天子?
這個眉目如畫、龍章鳳姿的男人是當今天子?
是了。
黃三,黃三,皇上。
難怪一路就覺得此人跟四王爺郁墨夜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原來是兄弟二人。
她正被自己的這個發現震得有些懵,驟聞樊籬說賬簿上有蠱,心頭一驚回過神來。
連忙掏出袖中賬簿放于桌上,卻又聽得樊籬接著說道:“不過,聽說,此蠱只是下于賬頁里面,隨手翻翻并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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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珠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但是,”樊籬又話鋒一轉,頓了頓,看向帝王,猶豫了一瞬才繼續道:“一直翻動就會有問題。據說,此蠱叫琴瑟蠱,無色透明、肉眼幾不可見,平素多用于勾欄煙花之地,用來男女調.情之用,琴瑟和鳴。柳鶯鶯育此蠱于賬簿中,聽說也是用于跟江南府尹的調.情,因為府尹隔三差五去她那里,都會在賬簿上添添賬,記完賬以后……”
說到這里,大概顧忌到屋中還有兩個女人在,樊籬“咳咳”了兩聲,才略顯窘迫地接著說道:“記完賬以后,琴瑟蠱上身,便正好與柳鶯鶯顛.鸞.倒.鳳、風.流快活……”
“然而,此蠱量少是調.情,量多則是催.情,且非常嚴重,與媚.毒無異,中蠱者會完全失去理智,必須男女交合后才能恢復。”
見屋內幾人都微凝了眉,樊籬又是低低一嘆:“樊籬也是夜里才聽說此事的,不然白日趕去山上通知皇上有人假冒一事時,就一道稟明給皇上了。樊籬擔心皇上拿到賬簿后一直看,就連夜趕過來了,只是,似乎……還是晚來了一步。”
眾人恍悟。
原來如此。
這般一來,所有的疑問就有了答案。
為何椅凳仰翻,為何床榻凌亂,為何枕頭在地,為何帝王赤身,為何臉上有傷,為何有女子在房……
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明了。
郁臨淵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紀明珠,開口道:“所幸只是琴瑟蠱,而不是什么無藥可解的毒蠱,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樊籬點頭附和:“是啊,此蠱還好,此蠱還好……”
邊說,邊眉眼彎彎,意味深長地掃了紀明珠一眼,又笑睨向帝王。
紀明珠自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先是蹙眉,感覺到大家可能誤會了。
她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氣,能承這樣的男人的雨露?
正想著要不要開口解釋一下,忽的想起這個男人醒過來時見到她的反應。
通常,深更半夜,一個女子,且還算不上很熟的女子出現在他的房里,不是應該感到驚訝嗎?
然而,他卻似乎并無一絲訝然、半分吃驚。
而且,方才這個叫樊籬的人也說了,此蠱量多,與中毒無異,中蠱者會完全失去意識。
完全失去意識,就是自己做了什么,對方是誰,應該都不知道。
所以,是不是說明,這個男人自己也誤以為對方就是她了?
這般一想,一顆心就難以抑制地激涌澎湃起來。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
正想著,床榻上的男人忽然出了聲:“事情都妥了嗎?”
是問九王爺郁臨歸的。
郁臨歸想起方才帝王已經問過一遍,只是被樊籬前來給打斷了,連忙回道:“妥是妥了,只是那些人都是些死士,見被俘,全都自盡了。”
帝王微微攏了眉,鳳目中冷色昭然:“沒事,反正賬簿在,就不怕揪不出那些牛鬼蛇神。”
郁臨歸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對了,四哥呢?”
帝王眼波微動。
樊籬也問:“是啊,怎么不見四王爺?”
紀明珠略一計較,第一次出了聲:“四王爺應該是出驛站了,引開那些殺手,當時,將賬簿緊急給了我,我也是送賬簿過來,所以……”
話沒有說完,就頓在那里。
一來,她表明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間房里,免得帝王懷疑她是蓄意為之。
二來,這個時間段應該正好,而且她話說了一半,就好似有難言之隱,正好讓人猜疑遐想。
三來,她也沒有正面承認什么,就算有真正的正主兒出來,她也不尷尬,她又沒說是她。
九王爺郁臨歸微微擰眉:“應該回來了啊,本王在驛站外面看到他,準備過去跟他打聲招呼,一眨眼就沒見了人,還以為是回來了呢,不會出什么事,有什么危險吧?”
帝王始終一言未發。
青蓮頷首:“奴婢去王爺的廂房看看。”
帝王這才“嗯”了一聲。
青蓮抬手叩了叩門,沒有得到回應。
“王爺……”
青蓮又試著喚了兩聲。
依舊沒有人答應。
青蓮站了片刻,轉身離開,可走兩步,又頓住,再度返身走了回去。
她伸手試著推了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竟然沒有栓。
她微微意外,難道真沒回?
可一抬眼,還是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身影。
雖然沒有掌燈,但是正對窗口。
她一怔,舉步走了過去,試探著開口:“王爺?”
身影似乎動了動,緩緩回頭。
“怎么不掌燈?摸黑坐在那里?”青蓮走向桌案,拾起燈臺上的火折子,準備吹亮,卻是聽到郁墨夜沙啞的聲音傳來:“別……”
青蓮手一頓,為她的舉措,也為她的聲音。
“怎么了?”放了火折子,她走向那抹抱膝而坐蜷成一團的身影。
自她身邊緩緩蹲下,她輕聲問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身影慢慢抬起頭,一點一點轉過臉看向她。
雖然一片黑暗,雖然視線不明,青蓮還是被她眼中的赤紅嚇到。
“王爺……”
“姑姑……”身前的人望著她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就像迷途的孩子終于看到自己的親人,嚎啕大哭。
青蓮懵了。
對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來到她的身后,輕輕拍上她的背,然后軟聲問她:“王爺到底怎么了?”
面前的人卻只是哭,就像是憋了很久,隱忍了很久。
終于,許是哭累了,又許是發泄完了,慢慢止了哭,卻依舊在抽泣,她嘶啞著喉嚨緩緩開口:“我……我剛才為了引開那些人……摔了一跤……摔得很重……很痛……很痛……”
青蓮一怔,急忙問道:“哪里?摔到哪里了?讓青蓮幫王爺瞧瞧!”
“不用……只是骨頭……”郁墨夜紅著眼睛看著她,“姑姑能讓我休息一下嗎?我沒事……”
青蓮回到這邊的廂房。
廂房里的幾人還在。
見青蓮一人回來,帝王眸光微斂,郁臨歸跟樊籬異口同聲先問:“不在?”
青蓮搖搖頭,抬眼看了一眼帝王,轉眸回向兩人,“在的,王爺方才引開那些殺手的時候,摔了一跤,現在在房中歇著,想來應該是摔得很重,一個大男人都痛得哭了。”
幾人一震,帝王眸光又斂了幾分。
“我去看看四哥!”
郁臨歸轉身,一步都沒邁開,就聽到身后帝王沉聲問道:“你是大夫嗎?”
郁臨歸一怔,有些疑惑地回頭,不解地看向帝王。
不是大夫就不能去看嗎?
他不是大夫,但他們是兄弟啊。
他是探望,又不是看病。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帝王面色稍霽,語氣也緩了幾分:“夜已經深了,就讓四弟歇著吧,明日還得趕路回朝,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說。”
“哦,”郁臨歸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頷首道:“是!”
并帶頭告退。
其余人也一起。
包括紀明珠。
幾人一同離開的時候,樊籬看了看紀明珠,又忍不住問向帝王:“皇上,明日是哪些人回朝?”
聞見此言,紀明珠腳步微微一滯。
聽到帝王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都回。”
紀明珠回到廂房,關上房門,身子朝門板后一靠,抬手攥住胸口的衣襟,卻依舊難掩一顆心的撲通撲通狂跳。
都回。
男人說都回。
那也就是包括她。
果然,果然以為是她了。
幸福來得太快,她直覺得一切就像是在做夢。
那可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最優秀的男人,跟他回宮,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將成為他的女人,從此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從此不用再為生計奔波,從此不用再對她大哥擔驚受怕。
方才她已經想過了,整個驛站,也就只有她跟青蓮兩個女人。
很明顯,既然不是她,那今夜被臨幸的人定然就是青蓮。
看方才在廂房里青蓮的反應,肯定是不會站出來承認了。
其實,青蓮寧愿啞巴吃黃連,也不愿承認自己是那人,她完全可以理解。
一來,礙于自己的身份。
一個低賤的婢女,怎敢攀上高高在上的帝王?
第二點,應該也是最主要的一點,青蓮的年紀。
已經是姑姑的年紀,至少也應該三十以上了吧,這樣的老女人怎么配得上被一個帝王寵幸?若是站出來,還會讓帝王丟臉。
像青蓮這種深宮侯門呆過的人,比她這種凡間俗女更加深知這其間的利害關系,所以,寧愿自己吃啞巴虧,也不愿出來爭這一份不屬于自己的榮耀。
如此一來,倒是便宜她了。
只不過,這種鳩占鵲巢的事難免會讓人心里不安,保不準哪天青蓮就說了出來。
那樣的話,那她就完了,欺君之罪大于天,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
所以明日視具體情況,見機行事。
最重要的,她要先暗示暗示青蓮。告訴青蓮,有她紀明珠一日榮華,便有她青蓮一日富貴。
只有榮華富貴共享,讓青蓮在沒有任何損失的情況下,還能得到一個下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好處,青蓮才會將嘴巴閉嚴實了。
嗯,就這么辦。
主意已定,紀明珠腳步盈盈,走到桌案邊捻亮燭火。
如今要做的第一件事,破了自己的完璧之身。
聽說,帝王后宮的女人,入宮都得接受檢查,不然,她一個曾被臨幸過的人,還是完璧,那豈不是天大笑話?
只是,這怎么破?
想一想,她就覺得肝顫。
總不可能出去找個男人。
那樣她也不愿,也不安全。
只能她自己來。
去臉盤邊凈了凈手,她掀被躺在了床上,拉住被褥蓋住自己的身子。
被褥下,她摸索著褪掉褻.褲,手指來到自己的腿心。
忽然想起這樣不行,不能弄臟了床單,遂又起身,拿了條帕子墊在身下。
心里其實很怕,畢竟從未經歷人事,她的手抖得厲害,遲遲不敢送入。
但她知道,這必須做。
緩緩闔上眼睛,她想著那個男人的樣子。
長身玉立的樣子、輕挑眉眼的樣子、凝目遠眺的樣子、以及淡淡瞥過來的樣子……
還有,還有夜里她看到的健碩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結實的小腿……
從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與眾不同、行尊帶貴、氣質高潔,原來,他是那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從此,她可以成為那個男人的女人,被他寵,被他愛,被他寵幸……
手指猛一推送,一股刺痛傳來,她痛得弓起了身子。
停留了片刻,拔出。
她從被褥里面拿出來,看了看。
并未見殷紅。
看來一指不行。
幸虧這些她在怡紅院表演歌舞的時候,聽那里的嬤嬤講過關于女子身體那個地方的種種。
復又將手伸到被褥下。
兩指入。
痛得她冷汗一冒,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終于,她感覺到有溫熱覆上她的手指。
拔出,果然就見了紅。
她如釋重負,癱倒在榻上。
翌日清晨,她起得很早。
挑了一套平時都舍不得穿的衣裙穿上,還略施粉黛。
一直在風月場地表演歌舞,她熟知男人的秉性。
胭脂俗粉,不是他們的菜,特別是越尊貴的男人,越喜歡清麗脫俗的,所以,她只是略施。
早膳都還未用,就被通知所有人都前去驛站大廳,說帝王有事要說。
頓時,她的一顆心就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臨行前緊急說事,十有八.九就是她的這件事了。
前去大廳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青蓮,其實,也不是正好,是她看到青蓮從窗前經過,她連忙隨后跟上的。
“青蓮姑姑。”
青蓮回頭。
她走上前去,微微笑道:“這段時日,得王爺和姑姑一路照顧,明珠銘記心中,感激不盡,他日明珠若能飛黃騰達,第一個不會忘的人就是姑姑,一定讓姑姑享盡榮華。”
青蓮一怔,她拾步離開。
她知道,青蓮會懂。
平素就看得出來,是一個非常懂進退、知分寸的人,她都將話說得那么白了,又豈會不懂?
大廳里,九王爺郁臨歸、樊籬、王德已經到了。
她進去,朝幾人頷首打了招呼,就靜靜立于一旁,低眉順眼,但是,依舊能感覺到幾人盤旋在她頭頂的目光。青蓮跟四王爺郁墨夜也來了。
想來昨夜那一跤摔得不輕,郁墨夜的臉色很不好,似是一宿都未睡的模樣。
她同樣朝郁墨夜頷了頷首,對方不知在想心事,還是在考慮事情,沒有理她。
郁臨歸跟樊籬也過來跟郁墨夜打招呼。
“四哥,你沒事吧?”
“四王爺還好吧?”
郁墨夜扯著唇角,微微笑:“沒事,摔了一跤而已。”
郁臨歸蹙眉,“聽青蓮姑姑說,是摔到了骨頭,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四哥要好生將養著。”
“嗯。”郁墨夜微微點點頭。
這時,白衣勝雪的男人從門口走進來。
廳中頓時寂下。---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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