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嬤嬤,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帝王再次發(fā)話。
韓嬤嬤輕咬著唇靜默,似是在猶豫,又像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在思忖。
太后眸色冷厲,定定地攫著她償。
少頃之后,韓嬤嬤抬起頭,緩緩開口。
“當(dāng)年,大概是為了控制太后娘娘的勢力,先帝給娘娘下了絕子藥,但,答應(yīng)娘娘,封娘娘為皇后。”
啊!
絕子藥?!
全場震驚,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太后。
太后面如死灰,鳳袍袍袖下的手緊緊攥握成拳,若不是這么多人當(dāng)面,若不是韓嬤嬤邊上有兩禁衛(wèi),她真的想沖上去撕了韓嬤嬤的嘴。
韓嬤嬤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后來,先帝讓娘娘假裝懷孕,說會給她一個兒子,讓她撫養(yǎng)長大,以后會立這位皇子為太子,將來傳位于他,娘娘便可做太后。娘娘答應(yīng)了,以布團棉花墊于腹部,一直裝到分娩,太醫(yī)也是先帝安排的人,分娩之后,說娘娘體虛失血,需閉門修養(yǎng)三月,然后,先帝抱了一個三月大的孩子給娘娘,便是如今的皇上。”
韓嬤嬤的話未說完,滿朝文武皆石化。
如果說,太后被先帝下絕子藥已是讓他們震驚不已,那現(xiàn)在這條,簡直,簡直…….簡直讓他們直接傻掉。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這也……
太勁爆了吧?
難怪方才帝王說,可能不是假的太后,但,有可能是假的母后。
原來他們不是母子。
只是,帝王的生身母親是誰呢?
既然是先帝親自抱去給太后的,肯定是先帝的親生骨肉,是先帝跟何人的呢?
眾人驚錯又疑惑。
孔方同樣錯愕不已。
他以為當(dāng)年的這件事,只有他跟太后兩人知道,因為當(dāng)年留在內(nèi)殿伺候太后的,是他,沒想到韓嬤嬤也知道。
低低嘆,他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心里的感覺了,一片復(fù)雜滋味,無以名狀。
就在眾人等著韓嬤嬤繼續(xù)的時候,太后忽然開了口。
“不錯,皇上的確非哀家所生,他是先帝跟宮外的民間女子所生,但是,卻是哀家將他撫養(yǎng)成人,哀家就算不是生母,也是其養(yǎng)母。”
太后親口承認(rèn),殿下一片嘩然。
既然不是其生母,而是其養(yǎng)母,那方才還那般理直氣壯地讓帝王做滴血認(rèn)親?
又不是自己的親骨肉,滴血自然是融不了。
這不明擺著坑人嗎?
還有,照這般推測,給帝王下洛條夏的毒也定然是真的。
因為不是自己所生,怕日后不能控制,便每三年給對方下洛條夏的毒以此來控制對方。
好可怕的女人!
也有部分人的關(guān)注點在宮外的民間女子身上。
難怪先帝要如此大費周章,原來生母只是一個民間女子而已。
如此看來,先帝一定很愛這個女子吧,給不了名分,卻將帝位給了他們兩人的兒子,還如此處心積慮地為其鋪路。
在眾人的一片唏噓聲中,太后再度出聲:“從皇上三個月大起就跟著哀家,哀家照顧他、培養(yǎng)他,這么多年,雖不是母子,卻勝似母子,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哀家更了解他了,哀家說皇上是假冒的,就一定是假冒的。”
見眾人對自己的話已經(jīng)持懷疑態(tài)度,而且,眼前的形勢也對自己很不利,她覺得是時候搬出郁臨旋了。
倒不是郁臨旋搬出來能幫她扭轉(zhuǎn)什么局面,而是因為,郁臨旋在面前,她安心,畢竟他才是天明寨大當(dāng)家的。
天明寨總寨分寨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蕭逸秘密集結(jié)在京師,只等一聲令下。
想到這里,她徐徐轉(zhuǎn)身,再次面向場下。
“就算哀家有錯,也是為了先帝留下的大齊江山,大家可以不信哀家,但是,哀家絕對不允許皇位旁落,被奸人所占,相信在場的各位也一定如此。此事關(guān)乎重大,要不這樣,有兩種方法,第一,將五王爺郁臨旋跟蓮太妃再帶到殿上來,那日,五王爺指出皇上假冒,定然是有確鑿證據(jù),但假皇上卻沒給五王爺說話的機會,此刻,讓他再來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清楚。第二,大家可再想一些問題來當(dāng)面確認(rèn)假皇上,曾經(jīng)上書房問過的就不要問了,問一些沒有問過的。相信這個時候,就算想要用香或者用藥,也沒有機會吧。”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此法也未嘗不可。
反正也簡單,而且也無任何風(fēng)險。
確認(rèn)一下也好,大家也可以安心。
“皇上敢嗎?”太后回頭,冷冷問向高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帝王唇角一勾,不答反問:“為何不?”
意思,他做什么不敢?
“好!”太后當(dāng)即吩咐禁衛(wèi):“去天牢將五王爺和蓮太妃帶到金鑾殿來。”
殿內(nèi)眾人都等著,一時間靜謐非常。
太后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部署。
眾人思忖著等會兒問帝王什么問題。
池輕看著帝王,帝王目觀全場,不時也會看她一眼,做一下無聲地交流。
沒多時,鐐銬拖在地上的清脆之響由遠(yuǎn)及近,大家循聲看向門口。
一身囚服的五王爺郁臨旋和蓮太妃,在禁衛(wèi)的帶領(lǐng)下,拖著沉重的腳鐐走了進來。
池輕亦循著眾人的視線一起看過去,在看到郁臨旋的那一刻,眼簾微微一顫。
郁臨旋也第一時間便看到了殿中的她。
不對,應(yīng)該說,自踏進殿門的那一刻,他就有意識地去搜尋她的身影,所以,一眼便看到了她。
四目相接。
雖有些遠(yuǎn),且郁臨旋背對著光線,但是,她還是看到了他眼里驟然騰起的那一抹晶亮。
眾人都看著郁臨旋和蓮妃。
蓮妃看向太后,兩人幾不可察地點點頭。
郁臨旋一直看著池輕,俊眉微攏。
雖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終于親眼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激動和欣慰不已,但是,她怎么會變成了這般樣子?
太后跟帝王都只是告訴他,她還活著,這三年去了哪里,過得怎樣,都未曾跟他說過。
看這個樣子就知,定然是吃了不少苦。
瘦得就像是一陣風(fēng)就能將人吹走一般。
為什么?
帝王當(dāng)初沒有將她處死,為何又要讓她受苦?
這三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帝王居高臨下,自是將所有人的反應(yīng)都盡收眼底。
在看到郁臨旋一直往前走,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過池輕,都已經(jīng)行至殿前了,腳下的步子卻還是未停,眼瞅著都要走到上龍座的臺階前了,帝王眉眼微微一冷,抬手握拳放在唇下輕輕咳了一聲,郁臨旋這才驚覺過來。
收了視線、止了步,母子二人跪地行禮。
“起來吧。”帝王揚袖。
母子二人起身。
太后唇角一抹微弧點點,如果說方才她還在擔(dān)心,在看到蓮妃跟她點頭的那一刻,她也就將心放了下來。
所以,未等帝王出聲,她兀自先開了口:“老五,那日你可是說如今皇上是假?”
“是!”郁臨旋干脆回出一字。
太后嘴角的弧光又深了幾許,繼續(xù)問道:“那你可有何證據(jù)?”
她知道,郁臨旋絕非沖動之人,當(dāng)日一定是有把握才這樣說的,若是莽撞之輩,也不可能當(dāng)上天明寨的寨主這么多年而無人知。
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證據(jù),也沒有關(guān)系,隨時都可以想個以前的問題來確認(rèn)對方。
只要郁臨旋和群臣能證明帝王是假,便可以名正言順一聲令下給天明寨的人,以“誅假帝、保江山”的名義舉事。
“證據(jù)?”郁臨旋轉(zhuǎn)眸看向太后。
“嗯,”太后點頭,亦殷殷看著他,“沒關(guān)系,今日有哀家和諸位大臣給你做主,你盡管直言便是。”
全場靜謐,所有人都等著郁臨旋的證據(jù)。
“證據(jù)不是應(yīng)該問太后娘娘自己嗎?”郁臨旋倏地出聲。
眾人一震,太后愕然。
什么意思?
“當(dāng)日不是太后娘娘以我是天明寨蕭震的身份威脅我,讓我在金鑾殿上指出皇上是假嗎?娘娘只是讓我這樣做,又沒有告訴我具體的證據(jù),所以,我才如此被動,鋃鐺入獄。”
郁臨旋不徐不疾的聲音在金鑾殿里響起,殿中再一次炸開了鍋。
太后更是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怎么回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無法相信的,還有一人。
那便是蓮妃。
她也震驚地看著郁臨旋,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此時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是跟太后聯(lián)手嗎?
怎么會冒出這種言語?
“老五是什么意思?”太后猶不相信,迫不及待地出聲相問。
郁臨旋的眸色沉了幾分,一字一頓:“我的意思,事到如今,我也幫不了娘娘!”
太后呼吸一滯,腿下發(fā)軟,朝后倒退了兩小步才穩(wěn)住自己。
“你……你們兩個欺騙哀家!”太后終于失了理智,也不管不顧這么多人,嘶聲質(zhì)問。
蓮妃皺眉,她也沒搞清楚狀態(tài)。
在天牢里,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嗎?
如何做,如何說,如何起事,所有的,不是都說得好好的了嗎?
怎么一到這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趁百官們也還在那里驚訝得沒回過神,她連忙低聲喚了一聲:“旋兒”,以做提醒。
郁臨旋緩緩轉(zhuǎn)眸,看向蓮妃,蒼啞著聲音開口。
“娘,這輩子,第一次,聽孩兒的好不好?”
蓮妃心口一撞。
太后也再次肯定,郁臨旋答應(yīng)跟她聯(lián)手就是一個騙局。
心中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刻全部破滅,她一下子慌了神。
“為什么?”她有些崩潰地問向郁臨旋。
為什么他要欺騙她?
為什么他會倒戈向帝王?
他不是想要江山皇位嗎?他不是跟帝王勢不兩立嗎?帝王將他關(guān)進天牢是事實,接下來還會處死他,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為什么他還會幫這個男人?
郁臨旋自是不會回答她。
因為一個女人。
也因為,跟帝王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池輕死了,死于帝王之手,他肯定會跟她合作,奪去帝王珍視的皇位,也替池輕報仇。
可是池輕沒死,她還活著。
另外,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在帝王的掌握之中。
那日上午太后去天牢找他們,雖說,太后是以看他母妃這個多年未見的姐妹為名,但是,帝王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太后的真正目的。
所以,帝王下午也去了天牢看他們。
而且,當(dāng)時帝王跟他說了兩件事。
一件事,是告訴他池輕還活著,另一件事,就是用池輕曾經(jīng)送給他的那枚銅錢跟他交換去疤靈,并告訴他,去疤靈是給池輕所用,因為池輕三年前在刑部被太后施以鞭刑落下的傷疤至今未愈。
通過帝王說的這兩件事,他更加肯定這個男人早已洞悉一切。
帝王告訴他池輕還活著,換句話說,也等于告訴他自己三年前并沒有殺池輕。
如此一來,既可讓他滅了復(fù)仇的念頭,也可讓他增加活下去的動力。
而第二件事,說白,就是告訴他,太后不是好人,曾經(jīng)狠狠折磨過池輕,跟這種人合作,既對不起池輕,也不會有好下場。
否則,帝王根本沒有必要自己跑去天牢,想要去疤靈其實很簡單,只要跟蕭魚拿,或者跟龐淼拿,以他被關(guān)在天牢的現(xiàn)狀,蕭魚跟龐淼都絕對會給他。
所以,這些都只是借口,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一切都在這個男人的掌握之中,他一步踏錯,就只會自尋死路。
而且,太后不是好人,他也不是不知,如今聽說還曾如此狠毒對池輕施過鞭刑,他自是更加不會跟其合作。
只是,他娘肯定不會同意,畢竟比起他自己,他娘更加希望、更加渴望他能坐上帝位。
所以,他只能先瞞著她,不然,她一定會壞事。
可兩人同在一間牢房,想瞞住不易,聽到龐淼說,帝王準(zhǔn)許她每日前來大牢看他,他心生一計。
讓龐淼傳遞信息給帝王。
所以,他以要給龐淼休書為由,讓龐淼帶了筆墨紙硯到天牢,然后又趁龐淼來的時候,故意讓她等一下,他現(xiàn)場寫給她。
她娘跟龐淼肯定都以為是休書,只要能騙過他娘就行。
龐淼看到信中內(nèi)容后,必定會親自交給帝王。
是的,他寫的不是休書,而是寫給帝王的信。
他將太后的計劃都告訴了帝王,并跟帝王說,自己會假意答應(yīng)太后,讓她自己現(xiàn)形。
其實,要說這個男人是不是郁臨淵,是不是假的,他也不知道。
如果是,明明那日他用許愿綢試探,這個男人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那日在上書房,這個男人又毫無破綻。
所以,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管是真是假,跟池輕的人應(yīng)該是這個男人,六六也是這個男人的孩子,所以,其他的,他也暫時不想了。
“你以為你們現(xiàn)在幫著奸人,幫著假皇帝,就可以免于死罪了嗎?”太后驟然出聲,將郁臨旋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抬眼看向面前因為激動五官已經(jīng)變得有些猙獰的婦人。
“蓮太妃以假死欺君,騙取先帝免死金牌,其罪當(dāng)誅九族!還有,當(dāng)年,蓮太妃干的那些事情,不要以為哀家不知道,哀家不說,那是因為沒有牽扯到哀家,所以哀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后咬牙切齒,聲音都有些打顫。
蓮妃臉色發(fā)白,輕抿了唇,看向郁臨旋,氣惱地看向郁臨旋,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郁臨旋。
太后冷笑繼續(xù):“當(dāng)年,淑妃懷孕之際,給淑妃下毒之人是你吧?”
池輕呼吸一滯,愕然轉(zhuǎn)眸看向龍椅上的帝王,她看到帝王同樣變了臉色。
淑妃便是郁墨夜的母妃。
那日郁墨夜跟她講過,自己每月十五毒性發(fā)作的因由,便是由于淑妃懷他跟郁臨淵之時被人下了毒。
郁墨夜說他母妃猜應(yīng)該是太后所為,可是沒有證據(jù)。
竟然不是太后,而是郁臨旋的母妃蓮妃。
蓮妃面薄如紙,正欲說話,太后已說在了前頭:“不要否認(rèn)!哀家那時是皇后,后宮的事情哀家心里明鏡兒一樣,哀家自然是有把握、很確定,才會這樣說。”
蓮妃便沒說下去。
是的,當(dāng)年淑妃的毒是她下的。
因為她發(fā)現(xiàn),先帝最愛的女人是淑妃。
曾經(jīng),她以為先帝最愛的人是她,因為每次出宮微服私訪都會帶上她。
后來,她才知道,先帝帶上她,是因為所有妃嬪中,只有她會武功。
還有一次,先帝醉酒,將她當(dāng)成了淑妃,跟她說,自己平日對她冷淡,其實是保護她,因為她是庶出,地位低賤,他若寵她明顯,后宮險惡,必招來禍?zhǔn)拢裕荒芗傺b冷落她、不喜她,其實,在他的心里,他最愛的人是她。
她心里嫉恨,也不想淑妃腹中的孩子生出來奪寵,所以,便對其下了毒。
反正已經(jīng)是那么久的陳年舊事了。
淑妃也已經(jīng)不在,四王爺郁墨夜也已經(jīng)不在,這個瘋女人想說便說吧,她也懶得狡辯。
“是不是你?”
一道低沉的男聲驟然在一時靜寂的殿中響起。
蓮妃和眾人一震。
出聲的是高坐在前方明黃龍椅上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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