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爭,拼的往往除了實力之外,還有情報的獲得和傳輸。《正如同歷史上曹操若是不及早自許攸處知道了袁紹屯糧烏巢的情報,彼時的官渡戰(zhàn)事將是如何,將孰難預(yù)料。
雖然現(xiàn)在漢末的總體走勢,已經(jīng)因為秦某人這只小蝴蝶的出現(xiàn),而攪得一亂糟,早已經(jīng)偏離了原本的歷史軌跡,但不論是呂布還是曹操對情報的重視,卻是絲毫未變。甚至秦旭早就能預(yù)料到,今日同呂布談?wù)摰倪@些消息,都已經(jīng)這么直白的透露了許多信息,根本用不了太多時間,或許只在第二日便有可能會出現(xiàn)在曹操面前。特別是當(dāng)派去跟著那張邈身邊侍從的郝昭很快便回報那人夤夜出城,飛奔西南方向而去的消息,秦旭對誘曹操入彀的希望,更加篤定了幾分。
騙人的最高境界是九假一真。說實話,之前對于能不能令曹老板成功入彀,秦旭心里還真有點打鼓。以曹操經(jīng)營情報源的手段,相信甄家能探聽到的消息和情報,曹操若是想要得知,其實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因而秦旭想要對曹操施假道伐虢之計,要能騙過曹操這沾上油比玻璃球還滑的老狐貍,最起碼情報的真實性,就要經(jīng)得住推敲。而且還不能透露出和呂布軍有關(guān)聯(lián)之表象。曹操本身自己就是軍法大家,孟德新書如今已經(jīng)開始編纂,一般計策根本欺瞞不過,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容易讓他曹某人察覺出意外來。而以曹操多疑的性子,任何的一項情報的獲得。都會選擇謹慎置之,更不要說僅僅因為一個未經(jīng)證實的情報,便輕易改變本軍戰(zhàn)略。但眼下時間緊迫。宛城合圍在即,留給秦旭的時間其實不多,也只有冒險利用他人之口,看看能不能成功吸引了曹操的注意力,再經(jīng)由曹軍自己的情報源證實消息的準確性之后,是否可以可以取信于曹操。
不過秦某人別的優(yōu)勢沒有,眼下看來。就是貴人多。就在秦旭費盡口舌想要通過呂布同張邈的談話,間接的引起肯定會被曹操派來監(jiān)視張邈言行之人的注意,通過這樣的第三方故意繞上這幾圈。讓曹操得到秦某人想讓其得到的消息而費勁腦筋時。甄姜的情報送來之及時,內(nèi)容同之前秦旭一力渲染的河北局勢之吻合,簡直就像是之前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時機把控之準確,就如神來之筆一般。現(xiàn)在別說是擔(dān)心曹操會不會相信了。還就怕他曹操太過當(dāng)真。會給河北事平添幾分變數(shù)呢。
不得不說,最了解一個人的人,最大的可能往往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敵人。對于曹操的了解秦旭是不是透徹這不太好說,畢竟當(dāng)已是蓋棺定論的歷史上的曹操和現(xiàn)實中所認識的甚至可以說是迥異于青史的曹操卻發(fā)生重合時,很難確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因而并不容易借“先知”之能有所見。而曹操卻是不同了。先不說這位有著特殊愛好的曹老板,本身在歷史上就是漢末擁有豬腳光環(huán)的那三人之人。歷史的軌跡或許可以受人影響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但巨大的慣性卻也是往往客觀存在的。如今作為唯一在中原能同飛速竄起來的呂布軍軍勢分庭抗禮。甚至在不少層面上猶有過之的曹某人,對呂布軍這個表面上的盟友,實際上的宿敵,可謂是用盡了十二分的心思和力氣。
不管是之前對青州滲透政務(wù)官員,還是派往各州郡的密談,給曹操帶來的呂布軍的消息,包括呂布軍上上下下文武官員的姓名、籍貫、功績甚至癖好,詳細之極,毫不夸張的說,曹操都是了如指掌。至少曹操自認是了如指掌。呂布軍上層的諸營長官,知名驍將的情況,曹操更是自詡?cè)鐢?shù)家珍。甚至在私下場合,曹操很多次放言,呂布軍勢力范圍內(nèi)所發(fā)生所有事情,都逃不脫他曹某人的眼睛,之所以久懸而未動,只是顧忌到兩軍勢勢均力敵又同處一州,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白白便宜了他人不劃算,實際上要是真打起來,別看呂布軍有號稱天下第一猛將的呂布坐鎮(zhèn),有幾乎是他曹某人克星的秦某人在,可如今也已經(jīng)非比往昔,真要正面開戰(zhàn)起來,兵力戰(zhàn)力并不弱于呂布軍多少的曹操還真不怕什么。這點倒是同呂布軍對待曹軍的態(tài)度,有異曲同工之象。
而如今,又一個事實再次證明了曹操所言并非是自吹自擂。張邈是五月二十日,也就是秦旭兩子出生后第三天奉命出使,五月二十五日到的臨淄郡。而遠在許昌的曹操卻是在五月二十七日便已經(jīng)在面前案幾之上,出現(xiàn)了當(dāng)日秦旭對呂布所言全部,以及對秦旭手中那份突來情報的推測的詳細報告。
自家情報源的給力,固然使曹操高興,但曹操對這情報的真實性以及關(guān)聯(lián)性卻很是有幾分踟躕。幾乎就下意識的便以為這又是秦旭的詭計。雖然一時間也想不通這和自己會扯上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多年來的直覺告訴曹操,這份看似只和河北有關(guān)的情報,其目的,很有可能會牽連到自己。之前被秦旭點化了這么多次,幾乎是一步步的靠給他秦某人當(dāng)墊腳石過活的滋味,縱使曹老板心胸寬廣,也是恨不得時常有掐死秦旭的念頭,甚至直到現(xiàn)在,秦某人的大名,還在曹操袍袖底下繡著呢。因而只要是青州方面過來的消息,不管針對的是哪一方面,曹操都會愈發(fā)的謹慎待之。更別說這封據(jù)說來源于呂布同張邈會宴于秦旭府中的情報,所提及的那語焉不詳?shù)牧硪粍t消息,雖然沒有搞清楚內(nèi)容究竟為何,但那探子言辭鑿鑿的提到了那秦旭同呂布的問答中,雖然是淺論輒止,只是在其中出現(xiàn)的不止一次的并州字眼。卻是成功的吸引了曹操的興趣。
呂布軍獲得河北情報的途徑,最大的依仗是投誠的甄氏。這點對于曹操來說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也正是因為對甄家能力的了解,才會對甄家是否當(dāng)真能夠探得袁氏秘聞之事是否屬實更難判斷,這才是讓曹操頭疼的。
“主公。這消息的來源雖然可靠,但并不能不警惕是否會是秦旭有意泄露消息而另有他圖!畢竟那可是在秦旭府中,又有呂布在場。張邈……張邈也是同呂布交情頗深,在這三人共同在場的情況下,真的可以得到這等關(guān)乎呂布軍下一步行動安排的重要情報么?是昱不才,對此其實是存疑的!”曹操已經(jīng)盯著案幾上的情報有半個時辰了,卻還是緊皺著眉頭。沒有出言議論,此番呈上這份密報的程昱,見曹操臉色變幻。似乎一直在猶豫不決,出言低聲說道。
“仲德之言極是,的確是太過順利了!”曹操被程昱的出言吸引,這才抬起頭來。將手中的書帛丟在一旁。冷笑一聲說道:“呂布心性被稱作世之虓虎,秦旭智計不啻為狡狐,孟卓……孟卓之前一直主政陳留,幾番顛簸也未出過什么差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三人聚在一起,說實話要想騙過你派去之人,實在是易如反掌。沒準還沒等那人開口,身份就已經(jīng)被識破了!而這些人還能容那人將這情報帶回來。要么就是對河北勢在必得,根本不在乎我等的存在;倘若這樣的話。事情倒是簡單了,就由著呂布那廝對冀州幽州發(fā)力,昔日袁本初費一生之力經(jīng)營,也未曾獲得河北全境,某到要看看他溫候呂奉先的本事!要么……”
“如何?”程昱雖然一口否決了自己麾下遞上來的情報,但那是從常理上推斷得出的結(jié)論,其中也未必沒有揣摩曹操的臉色而言的可能。而從情理上,既然程昱能將這情報遞到曹操案幾之上,其實就已經(jīng)說明問題了,程昱又不傻,何苦費心巴力的找罵?因而在曹操言語中最后有轉(zhuǎn)圜之意之時,程昱略略一愣,脫口問道。
“要么便是你手下人走了狗屎運!從你之前所說,本來那秦旭只是在對呂布稟報河北有異動。這倒是極有可能的事情。不管是他秦旭,某這也對公孫瓚退走河北之后,局勢將會如何關(guān)注頗為密切,河北此番有異動之象,能被秦旭發(fā)現(xiàn),急匆匆要稟報呂布拿到對應(yīng)之策,從情理上來說,倒是合情合理。”曹操倒是沒有去計較程昱的失態(tài),反倒是站起了身來,倒背著手,瞇著狹長的雙眼在廳中踱步,直到一直低著頭的程昱脖子都快酸了,曹操才突然停下了腳步,雙手猛的一砸,皺起的眉頭也突然一張,冷笑一聲說道:“哼,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區(qū)區(qū)逞勇匹夫,黃口孺子,背主酸儒,也敢用這等拙劣之計意圖惑我!做夢!”
“主公何出此言?”程昱也是被曹操前后不一的話說的一怔。
“哼,這必然是出自那秦旭的手筆。目的肯定就是為了想在對河北動手時,避開某之視線,這計策是專門針對某家而設(shè)計的!秦旭這廝同某打過多次交道,熟知某之脾性!其必也知若是試圖遮遮掩掩,必然不會逃過某之觀察!可若是像如今這般,幾乎類似于開誠布公一般,將消息大大方方的通過那哨探之口傳回來,反倒是會令否起疑,而對河北事反而會謹慎再三。這樣一來,他的真實目的,也就達成了!端的好算計,好心計!”曹操冷笑著對程昱說道:“多虧仲德剛剛所言提醒了曹某。前幾日有細作回稟,那秦仲明的義女,也就是那河北甄氏小女,曾經(jīng)口出經(jīng)典,正是最好的注解。”
“主公言說秦旭義女口出經(jīng)典?這同此番事有何關(guān)聯(lián)?”饒是程昱也是智計超絕之輩,也是被曹操的跳躍性思維給弄的糊涂了。
“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nèi),不在陽之對!仲德聽來可有感想?”曹操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重負,笑著問道。
“不瞞主公,這段話初聽來極為平淡,可越是琢磨,卻越覺有味道,這是……秦旭所言?”程昱愕然問道:“還有,即便秦某人這話頗為精辟,可此番事同這段話,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旁人皆道秦仲明乃是幸臣,依呂布威名而天下知。但曹某卻對秦旭卻知之甚深,對此言是出于其口并不懷疑。”曹操見目光轉(zhuǎn)離程昱,自顧撩起衣袖,看著袍底白線繡成的秦旭仲明四字,沖東北方向默然良久,搖頭輕笑一聲,說道:“某對秦旭此言,多日來咂摸多遍,正如仲德所說,細嚼之愈覺有味,今日才深悟其意,且越俎代庖為這段話做個總結(jié)!正可為某之新作兵書《孟德新書》中一計,強曰之為‘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