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午餐
一個大盤子,半邊白米飯,半邊白面條,沒有菜。這就是我們的早餐。
扎實,管飽。“這得多干巴啊?好歹來杯白開水吧!”湊齊三白。古有蘇東坡白米飯、白蘿卜、白鹽的“三白皛食”敦促自己清苦求學。我們也感受一下蘇才子的飲食境界。
服務員搖頭,示意沒有水。酒店不提供水喝還是第一次見識。向導遞過來礦泉水,8美元一瓶。我們詫異地看著他,難道他跟這酒店有捆綁銷售協議?
向導解釋說,酒店有水,但是你們不能喝。為什么?索馬里的水,本地人喝了沒關系,但是外來客不能喝,體質不一樣,會中毒。我們只能喝貴得要命的進口礦泉水。
摩加迪沙的夜晚。雖不是燈火輝煌,但疏落有致的點點星火,別具風情。
我去過不少地方,自認體格耐折騰,百毒不侵。就不信邪,越禁止越要試試,出門前,我還是去衛生間從水龍頭那兒嘗了點兒,味道怪怪的,但是不難喝。
“今天我們去哪兒?”嚴格來說,今天是我們在索馬里的第一天。全城都知道我們來了,“好客”的非洲兄弟,會拿什么來迎接,我們很期待。
曾喬說十有八九還是槍口,不請吃子彈就很客氣了。顯然對昨天的所見所聞,他還心有余悸。
向導搖搖頭,只說他來安排,具體去哪兒,不能提前告訴任何人。可能會去這兒、可能會去那兒,幾個備選地你知道就行,先后順序就沒譜了,根據實際情況來定。神秘,專業!
在摩加迪沙,出門也是一件難事兒。
出了酒店,跟昨天一樣,裝甲車載著我們在街上瞎轉悠,還是各種遛彎兒,重復地看著兩邊的殘垣斷壁和槍支林立,還有不甚友好的索馬里人。
路上出了個事故——保證在這兒每天都有驚喜。
裝甲車走到一略嘈雜路段的時候,司機突然停了車,狂摁喇叭,特別刺耳。外面也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還有嚷嚷聲。在國內早搖下玻璃看熱鬧去了,但是在這兒不行,向導臉色唰地變了,示意我們把頭低下去。
向導說,前面堵車了。在摩加迪沙,最怕的就是堵車遇到突**況無法快速離開,
目標在馬路中央也非常明顯。一般汽車爆炸、人體炸彈,就是先制造堵車,然后引爆。
一番話說得大伙兒心跳加速,老老實實低著頭。向導指揮安保隊下去檢查狀況。
曾喬小聲說:“我聽人說過這么一件事兒,在索馬里千萬注意靠近的摩托車,那個基本上都帶著炸彈。”
說完他自己就后悔了,四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抬頭警覺地偷瞄外面。
驚魂一堵之后,沒有聽到爆炸聲,裝甲車順利繞開了那段路。
午餐是在外面解決的。到了飯點兒,向導找了個飯店說是摩加迪沙最高檔的幾家之一。安保隊先進去排查一番,把里面的客人都轟出來,才讓我們進去。雖然這事兒干得有點兒不人道,但在這兒就得聽向導的。他接我們這趟活兒之前,就先給我們打了預防針。
給我們安排的座位也很講究,距離窗戶和門都比較遠。沒有菜單,點菜這事兒向導代勞了。他說:“也沒什么可點的就那么幾樣,在摩加迪沙能吃的東西很有限。”
不一會兒,就見兩個服務員站在飯店門口,一個手上抱著一摞盤子,堆在一起;另外一個就拿著塊大布在那兒扇著驅趕蒼蠅。魏凱說:“那不會就是我們要吃的東西吧?”
“不會!哪有上菜那么疊著的,那肯定是別的客人吃完了撤攤兒的。”
話音未落,服務員把那一摞搬到了我們的桌子上,還真是我們的菜。駭然之下,看菜的樣式還挺新鮮的,大伙兒還是把菜攤開準備開吃。
向導跟我們一起坐里面,身邊站著倆安保,其余的人則全部端著槍站在外面守著。我有點兒不好意思,說:“要不叫他們過來一塊兒吃飯吧?”
“不行。”向導搖搖頭,他們在外面吃就可以了。在索馬里,人的階層分界明顯且嚴格,他們是沒有資格進飯店和客人一起吃飯的。
接著就看見服務員把他們的飯送出去,然后安保們找了一個墻角——墻很低,半米來高,能擋出來巴掌大的一塊兒陰涼地。他們就把飯盤放到陰涼處,自己則蹲在太陽下開始吃飯。
梁紅看了有點兒不忍心,打算把可樂給他們送過去。向導再次出手制止:社會等級原因,他們也沒有
權利喝可樂,更何況是Made in America的東西。
愛莫能助了,我們只得吃自己的。再埋頭一看自己面前的飯菜,梁紅又嚇了一跳:半盤子菜半盤子蒼蠅,上面還飛著一些,膽兒大,不怕人。
“這——”她苦笑,入鄉隨俗吧,只能動手把蒼蠅一個一個地挑出來。這就是索馬里體驗,感覺挺新鮮的,倒沒惡心、反胃一說。
這會兒魏凱抬起頭來,把面前的盤子一推,一抹嘴,吃完了。瞬時我們就八目相對,各自目瞪口呆。先是魏凱不知所以地看著我們:“干嗎,你們怎么都不吃啊?怎么把胡椒都扒拉出來了?味道挺正的。”
我們沒憋住,笑了出來:“哥——哥們兒——那是蒼蠅。”
魏凱先是一愣,接著就開始摳喉嚨干嘔起來。
結束了這一頓大開眼界的蒼蠅午餐,一行人再次回到車上,繼續在摩加迪沙街頭漫無目的地逛著。
很快我就感覺不舒服了,估摸著是吃壞了肚子。向導讓司機繞了一圈,給我找了一廁所。我急不可耐準備進去的時候又被攔住了,還是安保隊先進去檢查,緊接著他們把廁所里面的人全趕出來之后,才讓我進去。
“這……”顧不了那么多,先進去了。
這就是中國舊社會農村的那種廁所,下面是個大糞坑上面沒有房頂,直接露天大小便。
完事之后出來,發現門外排了很長的隊伍。原來在我上廁所的時候,安保隊暫時把這廁所“戒嚴”了,只準我獨自使用。
我頗有些不好意思,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帶著歉意一路小跑,趕緊回到了車上。
下午在重復昨天和上午的路,我們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車上,不準下車,不準接近人群。
來之前,我和梁紅就說了此次“偏向虎山行”的目的:我們去索馬里,就是要看看真正的索馬里人,看看他們是怎么生活的;索馬里除了海盜之外,他們還有什么。
來到索馬里超過24小時了,下了飛機出了宿地,我們就沒機會下過車,時刻都被安保隊保護著。
我們身在索馬里,索馬里卻在我們的窗外。真實的索馬里,咫尺天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