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小徑兩旁的綠萋樹木,偶爾一些野生的小動物四處奔跑,還有一輛不疾不徐前馳的牛車,這一切構成了一副美輪美奐的風景圖?!?,
秦壽和狗娃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關於小時候的趣事,關於外面的世界,什麼都聊,什麼都談。
珍妮弗和安德森也沒有閒著,經過了最初一段時間對於牛車的顛簸不適應,在進山之後,兩人的興致就提起來了,雖然不像大城市裡那樣高樓林立,但這裡遠離都市,遠離金屬厚重的現代感,卻給人一種山水田園的另一番美感。
安德森拿著手機不斷的拍著如畫的風景,而珍妮弗則是站在牛車上,不斷的大呼小叫。
“好漂亮的地方,哇,那是一棵什麼樹,好大??!”
“兔子,那裡有一隻兔子!好可愛!”
“噢噢噢,那是雞嗎?天啊,可是這顏色怎麼和平常我看見的小雞不一樣?它的尾部竟然有好幾種顏色。秦,你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嗎,太漂亮了,太幸福了!”
秦壽依舊和狗娃子閒聊著,只是偶爾在珍妮弗的煩磨下,回答她幾句。對於生活在大城市的珍妮弗來說,這裡的一切都充滿著新鮮感。野兔、野雞之類的小動物他打小見怪不怪了,這根本不算什麼,在山林的伸出,連野豬、麋鹿偶爾都會出現呢。
不過漸漸的,秦壽變得沉默下來。狗娃子也明白秦壽的心情,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家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那種心底的呼喚也越來越強烈。
在翻過最後一座大山,一座安寧靜謐的小村莊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秦壽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那座夢瑩魂牽的地方就這麼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開來。
珍妮弗也感受到了秦壽異常激烈的情緒波動。她伸出手,握住了秦壽的右手。秦壽回過頭,朝著她點點頭,沒有言語。
很快的,牛車在村落前停了下來。
村莊外面,一羣小孩子穿著破舊的小棉襖正在嬉戲追逐著,而村落裡不時傳來雞鳴狗叫聲。
“狗娃子哥哥!”
“大狗子哥哥回來咯!”
“大狗子哥哥,你這次去城裡,有給我們帶好吃的麼?”
小孩子們看見了不遠處的牛車,歡呼一聲。俱都圍了過來。
“去去去,都給我滾一邊去,沒你們什麼事兒?!?
以往進城,狗娃子都會用土特產換一些糖果、瓜仁兒之類的小零嘴,回來送給村子裡的小孩子。不過今天他的梨基本都送人了,也沒功夫去換東西,直接就趕著牛車回來了,哪來的好吃的。
再者說了,就算有好吃的。這會兒他也沒心思去逗弄這羣小屁孩兒。
狗娃子跳下牛車,也不說話,拿過車板上的行李和大口袋子,就朝著村子裡跑去。
“天柱叔。壽哥兒回來了!”
“天柱叔,壽哥兒回來了!”
“大家讓一讓啊,咱們的壽哥兒回來了!”
狗娃子的聲音在村子的上空不斷的迴盪,他天生就是一大嗓門。整個村子頓時就被驚動了,無數的大人小孩都從各自的房屋裡鑽了出來,有的踮腳朝村頭張望。有的眼睛放在奔跑中的狗娃子身上。
“壽哥兒?是天柱家的大伢子吧?”
“是天柱叔的兒子啊!”
“好啊好??!咱們村最有出息最有文化的小崽子回來了!”
“這一去外面就是兩年多啊,也不知道這伢子長什麼樣兒了。這小子小的時候可皮了,專門摸我家老母雞下的雞蛋,哈哈……”
村民們沸騰了。更多的人丟下手裡的活計,快步的跑向了村口。
小地方的人就是這點好,大家祖祖輩輩居住在一個地兒,大傢伙雖然不是一家人,但勝似一家人。一家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整個村子的人都跟著開心。秦壽是從村子裡走到外面的世界的,在村民們的心中,他不只是秦天柱的孩子,也是他們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回家了,誰家不高興啊。
秦壽在珍妮弗的攙扶下,走下了牛車,他支著柺杖,就那麼靜靜的站立在村子前,巍然不動。
村民們也都看見了他,但沒有人出存,在短暫的歡呼叫好聲之後,大傢伙也都靜靜的望著他,沒有言語。
一個蹣跚的老者拄著木棍,一跛一跛緩緩的走到了村子前,看著村子外那張熟悉的臉龐,淚水已經溢出了眼眶。
“大伢子……”老者聲音哽咽的呼喚了一句。
“黃大爺……”秦壽的聲音同樣哽咽。
這是小時候最疼愛他的長者,也是教他這羣小孩子練習拳腳的師父。師恩大如天,這份恩情,永不能忘!
“好,好……回來了就好啊……好!”黃大爺哽咽著聲音連連叫好,他拄著木棍往前走了幾步,然後顫抖著雙手想要去摸摸秦壽的腦袋,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將手縮了回去。
秦壽自然是知道爲何。
在他的家鄉,有個傳統,叫做“三叩九拜”,和古時候朝見帝王的儀式不同,這是專門針對闖蕩在外遊子的一種鞭策,爲的就是看他們在外飄蕩之後,是否還能記得自己的初衷,記得自己是秦家村的人。
記得,那就依然是秦家村的人;忘記,那這個村,也沒必要再回來了,回來了也不會有人認同你。
秦壽推開了珍妮弗攙扶著自己的雙手,他拄著雙柺上前幾步,在進村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緩緩的彎下了身子,丟開柺杖,就地跪了下來。
一拜,拜村莊,拜秦家村歷代的祖祖輩輩!
安德森的眼睛閃爍著疑惑的神色,卻是沒有說什麼。而在飛機上看了不少有關於中國風俗傳統的珍妮弗卻是眼光大亮,看見秦壽跪了下來,她也二話不說。也跟著跪了下來。
秦壽的嘴角抽了抽,卻也沒說話。他胸膛筆直的挺立著,而後恭恭敬敬的朝著進村的方向磕了三個清亮的響頭。
珍妮弗有樣學樣,也跟著磕頭不止。
剛剛磕頭完畢,村子裡的大人小孩都是齊齊發出了歡呼聲。這些憨厚熱情的村民沒有在站立原地,而是越過了村頭,衝到了秦壽的面前。
“壽哥兒好樣的!”
“大伢子永遠是我們秦家村的人,他永遠不會忘本!”
“我們的壽哥兒終於回來咯!”
“壽哥兒,快起來吧!噢,你腿腳不方便。來來來,叔扶你起來。”
在衆人的攙扶下,秦壽重新站了起來。黃大爺也走了過來,看著秦壽,欣慰的點點頭。
秦壽上前,紅著眼睛,緊緊的抱住了黃大爺。
很快,秦壽又鬆開,再次跪了下來。
小孩子們自動散開。在秦壽前面的,只剩下長輩級的大叔大爺大嬸們。
秦家存的傳統,二拜,拜村落長者。
“咚咚咚~”
又是三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珍妮弗也再次跟著磕了三個頭。
迎接他們的又是陣陣歡呼和叫好。
“各位大叔大嬸。爺爺奶奶們,我秦壽回來了!”
秦壽站起身,大聲吼叫,眼淚卻是再一次的奪眶而出。
村民們轟然應諾。卻是讓開了一條道路,這條路,是直通秦壽的家中。
儀式沒有結束前。沒有人敢長時間的敘舊。
“珍妮弗?!?
秦壽將眼睛看向右邊,珍妮弗的額頭上已經有了淤紅的印子,他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你知道磕頭的含義嗎?”
珍妮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書上說,中國人要給自己的長輩磕頭。我看見你磕頭,我也跟著磕了。入鄉隨俗嘛。”
秦壽啞然失笑,這個傻姑娘。每個地方的傳統不同,磕頭的意義也不同,她這一磕,卻是將自己當做了秦家村人,而村民們沒有阻止,也就是說認同了她。如果日後秦壽負了她,恐怕整個秦家村的人都不會原諒秦壽。
“還真是傻得可愛的一個姑娘啊。”
秦壽心裡這麼說著,卻也沒解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珍妮弗的左手。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這隻手,他再也不會放開。
“扶著我,珍妮弗。我們一起,回家!”
珍妮弗的嬌嫩的臉上再次一紅,卻也沒有拒絕。
秦壽丟掉柺杖,就在珍妮弗的攙扶下,慢慢的向著家的方向蹦去。
早已經得到狗娃子跑來傳遞的消息的秦天柱夫婦二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村口開始喧鬧的時候,秦家的大門已經打開。秦媽媽眼中含著淚,就這麼靠在門前,踮著腳尖不斷的向村口張望,期盼著她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
秦天柱也站在門前,只是一個勁的抽著旱菸,臉上不時的抽動,那種激動,卻是怎樣也遮掩不住。
一個和秦壽長得很相似的十二三歲大男孩,跑到了院落前,不住的張望。
一大羣的村民慢慢的出現在他的眼前,而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人時,小男孩頓時歡呼一聲,衝了過來。
“哥!哥!你回來了!”
小男孩猛地撲進了秦壽的懷中,就像小時候一樣,不斷的叫嚷,不斷的撒嬌。
小男孩叫做秦壯,是秦壽的親生弟弟,秦壽的臉上也是一半歡喜,一半激動,他伸出手,用力的摸弄著弟弟的腦袋。
“壯伢子……都長這麼高了?!?
“汪汪汪~汪汪汪~”
一條大黑狗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先是衝著秦壽吼叫了幾聲,隨後圍著秦壽的褲腳聞了幾下,尾巴搖得異常歡快。
“黑虎……”
秦壽微微彎腰,伸手在大狗的腦袋上拍打幾下,黑虎享受似的閉氣了眼睛,尾巴搖得更是歡快了。
珍妮弗退後了一步,秦壽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向著珍妮弗投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握著珍妮弗的手,放在了黑虎的頭上。
大黑狗睜開了眼睛,走動幾步,在珍妮弗褲腳邊聞了幾下,彷彿是記住了她的氣味,而後又開始興奮的搖著尾巴。
“好可愛?!?
見到大黑狗對自己完全沒有敵意,甚至是搖著尾巴涎著舌頭撒嬌討好,珍妮弗也安了心,她鬆開了秦壽的手,獨自撫摸著黑虎,一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