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涵的家在原先龍城市罐頭廠的家屬院里,這個罐頭廠在龍城市也曾經紅極一時,和龍城市水泥廠,龍城大曲酒廠以及龍城市化肥廠一起,這四個國有企業并稱龍城四海龍王,只不過,時光流逝,在市場的大潮下,如今這曾經的四大龍王之一的龍城化肥廠,已經因為技術跟不上,處于半停產狀態,而龍城罐頭廠更是在五年前就已經宣布倒閉了。
溫小涵的媽媽溫紅英是李銳小學時候的啟蒙老師,溫老師是一個好老師,她教過的十幾屆學生,至今提起這個民辦教師,都有著發自內心的尊敬,只可惜,在8年前,龍城市民辦教師轉正的時候,只有初中文憑的溫老師沒有夠得上教育局的那個所謂的紅杠杠,最后還是李銳的爸爸李海升托人,幫助她在龍城市罐頭廠弄到了編制,那個時候,供銷社還是很有實力的事業單位,所以李海升才能夠幫上這個忙。
繞過罐頭廠家屬院的菜市場,在人聲鼎沸的討價還價聲中,李銳一個拐彎,進入到一個小巷子,然后到了一個小門口,這是家屬院的后門,從這里進去,到溫小涵的家比較近一點,李銳一腳將從院子里撲出來的一只小貓踹開,然后朝著對自己吹鼻子瞪眼的溫小涵咧開嘴笑了笑。
這只小貓是溫家的隔壁家里的那個刻薄的女人養的,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和它的主人一個德行,不招人待見,溫小涵和自己的媽媽孤兒寡母的沒少受那家人的氣,這母女倆也都是老實人能忍則忍了,不過,李銳可不管這一套。
“李銳??!”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李銳的身后響起,他轉過頭,有些驚訝的看著跑過來的黃曉薇,他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黃曉薇,這個女孩子難道就沒有注意到,自己一身亞麻色的連衣裙,腳上一雙漂亮的達芙妮的鞋子,挎著個奶白色的漂亮的小包包的這身打扮,出現在這里就很扎眼……
罐頭廠的家屬院的后門的這個巷子,是一條很安靜的路,這里沒有鬧市區那種亂糟糟的喧囂,這里有的只是有幾十年歷史的老槐樹,已經不怎么干凈的白灰墻壁。
這里的住房也還保持著‘原始’的狀態,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私家停車場,最高的建筑不過是兩層的小樓,也就是人們俗稱的筒子樓了,樓道里很黑,木制的樓道走起來發出‘咚咚’的聲音。
盡管黃曉薇一再聲稱自己吃過了,吃不下了,最后拿減肥來作為借口,不過,這個借口有些讓李銳無法接受,一米七的身高,100斤的體重,再減的話,還能夠剩下什么……
最后,在溫小涵的堅持下,最重要的是黃曉薇她自己也被菜香勾引了,于是溫小涵多擺放了一副碗筷。
溫小涵做了三個菜,一個是炒涼粉,這道菜,是龍城人的下酒菜,都喜歡吃,但是,真正能夠做出地道的味道的并不多,黃曉薇她們一家那天去那個飯莊吃飯的時候,她老爸黃中局長就特意點了這道菜,那家飯莊的炒涼粉是出了名的。
李銳吃了一口,兩眼放光,大呼過癮,黃曉薇更是早就忍不住的夾起菜,入口是一口淡淡的蒜的辣味,然后是濃郁的蒜香,滑不留丟的涼粉,入口,就好像是和情人的口舌親吻著,香香的。
黃曉薇被小小的嗆了一下,不過,還是大聲贊嘆,說比那天在那個飯莊吃的還要好吃,這讓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的溫小涵得意的翹起了小鼻子,這正是她的目的,她要讓自己的哥哥知道,誰才是對他最好的。
不過,聽到黃曉薇提起那個飯莊,溫小涵趕緊找個由頭把話題轉過去,她怕黃曉薇說漏嘴把自己在那里打工的事情說出來,不過,這道炒涼粉確實是溫小涵在那家飯莊偷偷學來的,她嘴甜,勤快,那個大廚也在和她聊天的時候,故意賣弄,告訴她,做這道菜的竅門,絲毫沒有想到一個小姑娘會偷師。
炒涼皮要少放油,很多人在第一步就做錯了,放的油太多了,油乎乎的,膩歪,這道菜,要炒出菜香,重要的不是油,而是火候。炒出鍋巴的香味來。
今天初次嘗試這道菜,居然成功了,不得不贊嘆一聲女人之于廚房的天然感覺。
第二道菜是,蝦米白菜羹,鮮鮮的感覺。
第三道菜是小青番茄炒雞蛋,酸酸的,炒出了青番茄的本色,吃一口,酸的你口水直冒。
李銳自是大呼過癮,連聲夸贊自己的妹子廚藝更上一層樓了,這讓溫小涵很高興,不時的偷偷瞥向黃曉薇,不過,這個小姑娘正在和美食奮斗,絲毫沒有注意到。
吃完飯,李銳和自己的妹子一起收拾桌子,黃曉薇是客人,不能讓人家動手吧,不過,似乎,黃曉薇也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
黃曉薇閑來無事,在房子里四處看看,這是一個老式的建筑,建于上世紀60年代,是罐頭廠曾經紅火的最有力的證據了吧,要知道,這樣的筒子樓在當時,可是只有這樣的效益絕對頂呱呱的國有大企業才能夠擁有的。
房子里陳設很簡單,臥室里兩張鋼絲床,中間用一條藍白色的簾子隔開,黃曉薇看出來,在一側有一個寫字臺的那張小床,應該是溫小涵的,寫字臺上有一個老式臺燈,放著幾本書,一本應該是正在看的書,用書簽標好,黃曉薇拿起來,翻過來,看到了書名,……
在外間,是和廚房連著的小客廳,有一個老式的黑白電視機,一個看起來有年頭的飯桌,一切都透漏著老舊,但是,收拾的很整潔,讓人心里很舒服。
收拾好了之后,三人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最后,居然發現,明天就要開始的這個現在在龍城市炒的火熱的足球比賽,居然是三人的共同語言。
“曉薇,你會去看球嗎?”溫小涵隨口問道,其實,她這句話等于是替自己哥哥問得,她并不想問,但是,看到李銳那期盼的眼神,在桌子下踢了自己好幾腳了,沒辦法。
“去啊?!秉S曉薇喝了一口水,“我舅舅的公司也有組織球隊參賽,我答應他去加油助威的。”
溫小涵就取笑黃曉薇畢業了,就不再是‘娘家人’了,不然,要去加油助威的話,也要為龍城一中校隊加油助威。
“李銳,我看你們頂多拿個亞軍就不錯了,你不知道,我舅舅他們公司可是沖著冠軍去的?!秉S曉薇突然說道。
李銳笑了笑,說,誰不是沖著冠軍去的,不過他被黃曉薇下一句話震驚了。
“我舅舅花了10萬,請了幾個人……”說完這句話的小姑娘看著李銳那震驚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里錯了,在她看來,花錢請人辦事,應該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吧。
李銳終于反應過來,對黃曉薇說,其實你不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并且囑咐黃曉薇千萬不要將這件事再告訴任何人了。
黃曉薇不明白,“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記得就是了?!崩钿J的語氣很不好,溫小涵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哥哥這樣對黃曉薇說話,以前,李銳可是想盡辦法只是想能夠離著黃曉薇近一點就心滿意足了,能夠說上兩句話就要感謝蝦米豆腐了。
10萬?
李銳冷笑了一聲,要知道,冠軍的獎勵,才只有5萬呢,他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知道嗎?我第一次踢球的時候,想的是什么嗎?”
他是自問自答,自己接著說,“我在想,這要多費鞋啊,阿迪要28元錢一雙呢(假冒的那種,龍城踢球的孩子的最愛,那時候,有一雙這樣的球鞋,是標準配置吧)”
“什么?”溫小涵和黃曉薇齊聲問道,當然了,意思是不一樣的,溫小涵是想不到那樣一雙球鞋要那么貴,黃曉薇是沒有弄明白,眼前這個男孩子怎么會突然說這么一句不著調的話。
不著調?
李銳突然很悲哀,他突然有一種怨念,10萬元能夠買多少雙球鞋啊,砸死丫的……
這就是黃曉薇和李銳之間,關于足球這個話題的初體驗,很多年之后,兩人說起這個,當做一個談不上好笑的笑話……笑出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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