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號之外是一片澄凈碧空,朵朵白云浮于船下,蕭瑤放下手中重物,抬眼望著這一望無際的藍,只覺天空是如此寬廣,自己卻又如此渺小,面對未知的一切,她的心忍不住微微澎湃,這才是她一直所向往的世界,廣闊而充滿無限的可能。
自那日得紅嫻首肯登上飛虎號已經過了十日有余,蕭瑤已經完全適應了雜工的新身份,只要不是什么技術性的活,干起來亦得心應手。船上的伙計們也從一開始的質疑,到如今已是完全接受,相處也算融洽。
這樣作為一個伙計而不是以船客身份登船,讓蕭瑤體驗了一把別樣生活,也讓她更深一步了解浮空船這一仙靈界獨有的渡空工具。
浮空船其實種類很多,有搭客的客船亦有運貨的貨船,甚至還有為在空海戰斗特制的戰船,而這些船只皆是用一種名為的所“五行木”的木材所鍛。據聞此種木材乃是仙靈界獨有,不但木質堅硬法器難傷,更是能抵抗削弱法術,應天地五行與自然融為一體,難以被空獸所發覺。而且“五行木”生長年限越久遠質地也就越堅硬,一般長至十萬年便算成木,便可用于造船,當然根據船的用途不同,選擇“五行木”的年限亦會有所講究。就拿飛虎號來說,是客貨皆運的最普遍一種,多選擇三十萬年到四十萬年的成木鍛造,而若是光運貨的貨船,年限還稍微可以少一些,客船則又要高上些許,至于戰船,少于百萬年的木材都不會用于鍛造。
由于要在神秘而危險的空海中航行,不止船體,船上一些運貨的箱子也多選用五行木鍛造,加上還有一些重要物件亦是抗法材質,這便導致了簡單的搬物法難以運用,故而做浮空船生意的多為體修,他們身體強橫比道修更適合這樣的船上生活。
當蕭瑤把手中最后一樣物件堆放好,便看到不遠處李武正朝著自己招手,她抹了把汗,上前問道:“二當家,有什么吩咐?”
只見李武將手中紙筆交予她道:“這是天字房客人要的東西,這會我走不開,要勞煩道友幫忙送一下。”
蕭瑤麻利的接過紙筆,應道:“好,包在我身上。”
李武乘著她接過紙筆之時,特別注意了一下她的表情,發覺其面上沒有一絲不快,依舊平靜和煦,方想起在最初幾日時紅嫻大當家故意試她,盡弄些最重最累的活讓她去做,她也是如此平和,更無一句微詞,接下來更是任勞任怨。這船上除了紅嫻大當家,以及幾名在船艙中負責打掃的女修,并無女性船工,而且女眷多半都不會上到甲板,這會忽然混入了一名女子,在光著膀子的男人中穿梭自如,他總感覺有些別扭,如今還跟著伙計們一起喚自己為二當家,一時也說不上是什么感覺,看著她那拿著紙筆的修長手指,那日掰腕子的尷尬感又再回來,想了想后,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其實道友大可不必跟著那群混小子喚我二當家的……”
蕭瑤抬眼,大方朝他一笑:“做一天船工也是船工不是?那就該跟著大家一起稱呼,二當家,東西我這就送去。”
看著其轉身瀟灑離去的背影,李武只得笑笑,人家那多坦蕩,反倒是自己想得有些太多了,遂收起了心思,繼續干活。
卻說蕭瑤拿著紙筆,下到了船艙,來到天字號客間方要敲門,便聽得一個有幾分耳熟的男音從里傳出:“進來。”
接著不待她推門,房門便自動打開,入眼便是屋內一張梨木案臺,案臺后有一修身身影正低頭在硯上磨墨。
當蕭瑤看清其容貌時,免不得一愣,此人不正是初到東極遇見的那位子陽界飛升修士——元辰么?
也不知這幾年他在地俊星區經歷了何種變故,如今氣質與當初已是大不相同,雖然還是那張清俊容顏,身上冷冽的氣息卻已經不復存在,傲氣亦有所收斂,一雙黑眸深若幽潭,就像經過洗禮而沉淀下來,沉穩而內斂。
“重柔道友?”顯然元辰亦認出了她,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蕭瑤見其望向自己時,眼中不再有任何鄙夷,態度也自然平和,心道,此子看來已經完全越過當初那道心坎了。遂應道:“元辰道友許好不見,沒想到時隔幾年,你我又在飛虎號上遇到”
但只是一瞬,他便恢復了平靜,但見其手上拿著紙筆,又道:“的確巧遇,說來我亦沒想到道友竟上了紅大當家的船。”
蕭瑤笑笑,將紙筆放到案臺上,簡單解釋道:“就在船上打打雜,只是暫時罷了,就做到船抵達地闔星區之時。”
“原來如此,”元辰點點頭,表示了解,但因二人算不得很熟,也不曾再追問緣由。
蕭瑤見他熟練的將紙張拓開,提筆沾墨,便知趣道:“那元道友先忙,在下還有事,便不叨擾了,你我有空再敘。”
“好,紙筆多謝道友了。”
元辰抬首客氣謝過蕭瑤后,則繼續專注在紙筆之上。而蕭瑤臨走之前又再打量元辰一遍,見其掛在腰間的玉符眼色明顯比上一次更深了,變成了正青色,隱約看到上邊原來刻的“虎”字已經變成了“猙”。
一時不由心中感慨:嘖,嘖,大家都是同時入的仙靈界,且看人家這混得多好,短短數年便從猛獸變到了異獸,住的也是船上最好的天字房,反觀自己依舊揣著狗牌,成了船上的雜工,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蕭瑤搖搖頭,又返回到了甲板上,繼續打雜,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方才得以收工。勞作了一日,她望著夕陽余輝在飛虎號度上了一層瑰金色,吹著徐徐微風,是說不出的愜意。就這時身旁忽然響起一道清亮的女音:“船還有大半日便要駛入亂星域了。”
她略微側首便見紅嫻不知何時已經上到了甲板,站在自己身側,同樣望著遠處斜陽,也不知是在說給她聽還在說給自己聽。
早在當初上船之時,紅嫻便曾事先聲明過,此次船程危險,主要是為運貨,載人不過是順帶,“飛虎號”并不負責船上乘客安全。
地闔星區屬于中部星域,但凡從外星區域前往任何中部星域都需經過亂星域,它就像一條紐帶般圍繞在東極中外部,任何船只都無法繞行。而且該星域中并不存在任何浮島,只布滿大小不一的碎石,這些碎石受到域內不定向氣流影響,經常會進行移動,每一次都無次序可言,若是不幸遇上亂流,船體將很容易被碎石擊中,并且在亂流作用下這些碎石的撞擊不亞于一次強大的爆破之力,多撞擊幾次甚至會分解船體,更可怕的是在亂星域內隱藏著不少空獸,平素都不見蹤影,可一旦聽到碎石撞擊聲便魚貫而出,攻擊受損船只。故而外星區域的船只除了些大船隊,是極少有中小船隊愿意接要跨外星區的生意,同理中部星域與內星域的船只亦不太愿意涉足外星區域。
這些是蕭瑤在上了船后方才了解的,而“飛虎號”并非大船隊,饒是如此在面對這危險的區域,紅嫻卻還是義無反顧率領著“飛虎號”眾人闖了,這份勇敢讓她心有欽佩,對其亦多了不少好感。
別看紅嫻生得一副少女模樣,小孩子心性,有時還有些姑娘家刁蠻,但實際上卻是個果敢有膽識的女子,在船運這一行做得是風生水起,她甚至曾放話:只要你出得起價,便沒有“飛虎號”不敢去的地方!也就因她這一句,外星區域行業內幾乎沒有不知“飛虎號”的,船上伙計們亦是對這位當家贊不絕口。
介于蕭瑤對亂星域也只是略有耳聞,便也不曾接話,好在紅嫻也并未一定要她回答,又徑自繼續說道:“早在五百年前,我曾闖過一次亂星域,那時我心高氣傲,極其自負,并未將這片星域放在眼中,結果進入星域沒幾日,飛虎號便葬身在碎石下。當時船上共有五十八名伙計,逃出來的只有不到十人。自那之后,我方才發覺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竟然小看這瞬息萬變的大千世界,所以我發誓終有一日要帶領我的船員重新征服這片星域,不再讓誰因我的自大而死去。看,如今我又站在這片惡域前了,是該實現曾經的誓言了……”
“重柔道友,”忽然間,她扭頭望向蕭瑤,唇角處泛起一抹孩子氣的笑容,“不知道友可有哪怕用盡一生都要實現的愿望?”
蕭瑤看著逐漸變淡的金光,瞇了瞇眼,緩慢又堅定的說道:“得道飛升,馳騁三界。”
紅嫻大笑:“道友好大雄心,不似我乃是個忠實的船奴,只希望有朝一日,‘飛虎號’能夠行遍仙靈四界每一個角落,成為天下第一船!”
語畢,她眉眼彎彎上前拍了拍蕭瑤肩頭,模仿長者般語重心長道:“重柔道友雖是臨時船員,不過我很看好你與船艙里那位,若是真發生什么狀況,該出手時可不要手軟啊,好好干,咱得對得起那三萬中品元晶不是?我的愿望便托付與你了,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哦。”
蕭瑤一臉黑線,前面聽著還挺感動人的,怎么越說到后面就越不靠譜了,看著紅嫻歡快離去的背影,她忽覺或許真該把元晶都籌齊了再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