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靖安城盤桓了三日,林逸凡帶著云陽在靖安城附近轉悠,一邊游玩,一邊繼續體察民情。
作為公主,云陽從小便生活在皇宮之中,自然不會明白民間的疾苦。因此,對于安州各地的一派繁榮,反而認為理所當然,并不覺得有何稀奇。
但作為一名征戰沙場的將軍,唐戎見慣了天下各地的動亂所帶來的破壞,見到過百姓流離失所,餓殍盈野的場面。如今走在安州這片經歷過殘酷戰亂的地方,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前年,他和侯明峰穿過茫茫林海,來到安州,一路所見的,都是破敗不堪的場景,百姓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掙扎在死亡的邊沿。
可僅僅一年,安州竟然恢復了往日的繁華,這一路走來,他沒有看到一個流民,沒有看到過一具死尸。田野里種滿了莊稼,農夫們辛勤的在田地里勞作,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這是他在其他地方所沒有看到的景象。商旅成群結隊的往來,沒有重重抽稅的關卡,沒有橫行山道的山賊,安州治下甚至比京畿重地還要安穩和諧。甚至于,在他進入靖安城后,便發現城中雖然人煙稠密,熙熙攘攘,卻沒有一絲混亂,人潮往來,渭涇分明。房屋布局嚴整有序,戶戶栽花種草,家家庭前潔凈。這樣的一座城市,別說京城之中看不到,便是他走過許多地方,也未見有如此怪異的城池。
對于這些,唐戎心中是十分欽佩的,但最為武將,對于這些,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評說。可他知道,若是全天下都如安州這般,只怕便是人間天堂吧?
第四天,眾人便離開了靖安城,前往懷遠郡。而此時,公主被劫掠走的消息終于傳到了京城。
“啪!”丞相府中,曹紀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桌上。“到底是誰,是誰把公主劫走了?”
“啟,啟稟主人,據定西軍勘查的結果,事發當日,劫走公主的有兩撥人,一為天云,二為橫山。至于到底是誰帶走了公主,目前還不得而知。”下面的黑衣人膽戰心驚的匯報道。
“可惡!又是橫山!”曹紀臉色潮紅,拳頭捏得鐵青,“查,給我繼續查。我要盡快知道公主到底在誰手里。”
“是主人!”黑衣人松了口氣,連忙退下。
這時,曹子彥突然從后堂走出來,臉色更是陰沉如鐵。“父親,我敢斷定,公主一定是在林逸凡那里。”
“你可有什么證據?”曹紀臉色略微一動,瞥了他一眼,問道。
”孩兒沒有證據,但是孩兒敢肯定,公主一定就在他那里。“曹子彥面色猙獰,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他之前為了反對公主和親,不惜發動輿論,試圖阻止我們和親。眼見這種辦法行不通,他豈能甘心,肯定會親自動手,將公主帶回橫山。如此一來,不但可以阻止我們與永恒結盟,還能,還能抱得美人歸,可謂是一舉兩得。”
“哼,彥兒,你是在埋怨我了?”曹紀眼中怒意徒生,冷冷的望向他。
“孩兒不敢。”曹子彥張了張嘴,強忍著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臉色沉寂的回道。
“如今公主去向不明,是不是橫山所為,還是兩說。彥兒,為父早就勸過你,大丈夫不可為兒女情長所累。不管公主結果如何,你也與她無緣。”曹紀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道,“相反,現在因為公主之事,我們已經處于不利境地,如何扭轉局勢,這些才是你最應該關心的事。彥兒,為父年事已高,今后的路,還需要你自己走啊。你現在這樣子,叫為父如何放心的將曹家基業交給你?”
“孩兒有愧父親教誨,今后再也不敢了。”曹子彥跪倒在地,重重的磕頭道,“父親春秋鼎盛,一定能夠長命百歲。”
“好了,你就不用說這些話來討我開心了,只要你今后能夠把心思用在正事上,為父便可以欣慰了。”曹紀含笑著點頭道。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曹子彥恭敬的答道,而后猶豫一下,繼續說道,“父親,如今公主被劫,作為和親使的唐戎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是不是可以趁此機會,將唐家一舉拿下,端除京城中最后一支反抗我們的力量?“
“嗯,彥兒能想到這點,為父甚是欣慰。”曹紀微瞇著雙眼,含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此時我們還不能動他們唐家。”
“這是為何?”曹子彥眉頭一皺,不解的問道。
“唐天豪不僅是為數不多的三朝元老,還是當今武功第一的名將。由他提攜起來的將領遍布各地,勢力不容小覷。”曹紀臉色沉重,沉聲說道,“特別是雷州的馮崇義,與他一樣都是功勛卓著的老將。兩人交情匪淺,一旦唐家有失,馮崇義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如今其掌控著雷州十數萬大軍,若是北上,憑我們的實力,根本擋不住。彥兒,這就是當前的局勢,你一定要了解,并懂得權衡利弊,否則,一個誤判,便足以陷我們曹家于不利境地,懂嗎?“
曹子彥聽得后背生涼,不由羞愧的點頭,“孩兒愚鈍,多謝父親指點。”
曹紀淡淡的嗯了一聲,繼續說道,“彥兒,當今之世,為大爭之世。我們曹家不能僅僅是狹天子以令諸侯,沒有自己掌控的力量,便不足以平定四方,問鼎天下。之前的北伐失利,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那些北伐軍魚龍混雜,敵我莫變,死了也就死了,不足為惜。如今我們編練的新軍,才是我們曹家真正的嫡系。三十萬大軍一旦成型,便足以壓制四方,穩定當前的局勢。只要再給我們幾年時間,便能恢復實力,一舉蕩平不臣,重塑朝廷威嚴。屆時,便是我們曹家飛龍在天之時。“
“父親,我們真的能有那么一天嗎?”曹子彥激動不已,咽了咽干涉的喉嚨,嘶啞著問道。
“當然能!”曹紀堅定的說道,眼中露出火熱之意,“為父密謀籌劃了那么多年,為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如今皇帝已在我們掌握之中,廢立不過在我一念之間。彥兒,這就是權力啊。為父已經位極人臣,達到了所能達到的一步。可這欲望哪里是能夠滿足的啊,只要得到了一樣,便想著能夠得到更好的。為父現在已經欲罷不能,恨不能起而代之啊。”
“父親?”曹子彥恐懼的望著他,有種陌生的感覺,這就是父親真正的面目嗎?
曹紀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就恢復了祥和之色,“彥兒,為父向你吐露心跡,也是為了激勵你的斗志。正所謂子承父業,你也要繼承為父這份野心,才能在這亂世之中堅持到最后,知道嗎?”
“孩兒明白了,孩兒一定以父親之志為榜樣,替父親掃除一切阻礙。”曹子彥以頭伏地,堅定而恭謹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