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雷文借宿在了迷迭香農場里,臨睡之前又被加拉卡爾摁住好好地啃了一頓。似乎從紅萊那一晚開始加拉卡爾就喜歡上了從雷文那里品嘗人類食物的味道,每次雷文吃過什么美食后都會忍不住把他撈進懷里親吻。
雷文無奈,他能理解加拉卡爾越來越頻繁索吻的原因,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一只大狗拿到一根喜歡的不得了的肉骨頭,十分的想吃又舍不得吃,于是只能把肉骨頭按在爪間,反復的舔吻把玩。
雖然把自己比作肉骨頭有點不甘心……好吧,至少現在加拉卡爾已經如他所計劃的那樣‘舍不得’吃掉自己了,事態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保住性命才是第一重要的,別的不適都可以忍耐。
雷文如此說服了自己,也就不在介意加拉卡爾的親吻,在農場充滿淡淡迷迭香的夜風中睡了個好覺。
一大早,雷文告別了農場主一家,跟加拉卡爾一起繼續著前往北方冰之境的旅程。這段路途遙遠而枯燥,所幸路上會經過很多不同的國家,能夠一路品嘗各種各樣別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小吃,雷文樂在其中。
他們往北一直走,路過了很多葉之境臨海的小國家,氣候一點點的變冷,等到了與冰之境只隔了一個內海相望的北越國時,天氣已經冷到能讓人口呼白氣,再也不復葉之境春季的溫柔和煦。
無論歷經這樣的變化多少次,雷文依舊忍不住感概大自然的神奇。明明是在同一塊大陸,但冰之境內富含冰寒系元素,境內大多數土地都被埋在無窮無盡的冰雪之下,四季嚴寒,只有與葉之境相鄰的地方勉強看不到積雪;而葉之境內富含大地系元素,四季分明溫暖和煦,動物與植被都蓬勃生長,無論哪個地方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
他們目前所在的北越國是葉之境最接近冰之境的地帶之一,不過也就是氣候稍微冷了一些,比起冰之境內那似乎永不停息的暴風雪來說已經溫柔了太多,屬于適宜人類居住的范疇。
因為處在這樣寒熱交界的特殊地域,北越國內有著大量的虹晶礦脈,其提煉出來的虹晶石是目前所知的最便宜實用的元素魔法媒介,多用于大量武裝軍隊里的元素魔法師或者制造特殊的魔法武器,說是軍火礦也不為過。
為著境內這龐大的軍火資源,北越國一直是外戰內戰不斷,長期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甚至不久前才結束了一場長達十年的內戰。新上任的掌權者看上去是個很有想法與實力的人,從他立刻開放國門一點點迅速卻穩固地著手恢復國內滿目蒼夷的經濟系統就能看出來,至少這是一位不在把目光集中在虹晶礦脈,而是北越國人民身上的領袖。
因為這位當權者的政策,像雷文這樣的旅行者才有可能直接進入北越,超近路從這里的港口出發前往一海之隔的冰之境。
雷文到達港口的時候那里正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經濟系統才剛剛開始復蘇,利用北越與冰之境相鄰的地理優勢,國家充分鼓勵港口貿易,這片海港上此時已經停了大大小小百余艘船只,都是來自世界各地,與北越進行商貿,或者想要做虹晶石生意的商人們。
每一個碼頭上都堆滿了大量的貨物,不少赤著上半身的精壯漢子正忙著將貨物搬走,他們的動作麻利而熟練,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中赤/裸著上身也是汗流浹背,胳膊與背上壯實的肌肉都微微鼓起,如流水般將碼頭的貨物一件件的搬進等待的輪船中,偶爾領頭人會喊一兩聲哨子,周圍的人便會踩著同調的步伐回應,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雷文知道這大概是北越國內的碼頭工隊伍,逐漸繁華起來的商貿也帶給了他們工作的機會,這些人剛剛歷經了戰亂,此刻和平安穩的工作顯得彌足珍貴,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干勁與笑容,看得人忍不住心頭一熱。
流暢的送貨線突然頓了一頓,雷文看見離自己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面露痛色,抗在肩上的貨物箱搖搖欲墜,眼看就要砸下來,他趕緊上前幫了一把,一邊托住貨物箱放到地上,一邊將中年男人攙到了堆放貨物的地方坐下。
“小兄弟,謝謝啦。”中年男人緩了一會兒才直起身來,手卻還是捂著腰部,看上去痛的厲害,臉上卻努力扯出了一絲笑容,安慰雷文還有朝這邊投來關切目光的同伴,“我這是老毛病了,歇會兒就好,不礙事。”
雷文皺了皺眉,按住了準備起身繼續投入工作的中年男人,“老哥這身舊傷,還是不要太過勉強的好。”
中年男人*的腰間有一塊醒目的燒傷舊痕,哪怕已經基本愈合,從那猙獰的傷疤還是不難看出這里曾經被撕裂成了怎樣駭人可怖的形狀。這樣可怕的傷口只會是紅蓮咒這樣的對軍用高殺傷力魔法造成的,不難猜出這個中年男人曾是北越軍隊里的一員。
戰時為國家沖鋒陷陣,敢頂著紅蓮咒上前;戰后卻成為了碼頭工的一員,安心為國家建設新的未來。雷文突然對中年男人產生了一點興趣,隨口與他聊了兩句。
中年男人名叫尼西,如雷文所想,曾經參軍,在戰亂結束之后就退役回了家,現在以在碼頭搬運貨物為生。這里的工錢是一日一結,干一天活兒才有一天的收入,因此尼西不敢多耽誤,要是今天的份完不成,要餓肚子的可不只是他自己,還有在家等候的妻兒。
最后雷文看不下去,讓尼西好好休息一天,自己承包了他今天所有的工作。尼西的舊傷是由軍用魔法造成的,一看就知道當初條件有限包扎的亂七八糟,因此留下了后遺癥。這樣的傷口是不應該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一味忍著挺著的話很容易出事,能休息緩和一天會好上很多。
說起來雷文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活兒,很是好奇。他長期在外旅行,與各種異株植物野獸戰斗,體力自然是沒話說,抗一抗貨物箱還難不倒他。雷文一邊抗一邊跟周圍的碼頭工打聽北越的境況,眾人都對這個甘愿對陌生人伸手的異族小伙很有好感,很快跟雷文打成一片,跟他說了很多北越以及周邊國家的風俗民情。
到最后也許是看雷文太歡樂,加拉卡爾也默不作聲的加入了搬運貨物箱的隊伍里來。他的力道跟人類根本不是一個等級,輕輕松松就拎起四五個貨物箱,驚的周圍的碼頭工倒吸冷氣。
傍晚的時候碼頭工隊伍收工結算,雷文跟加拉卡爾一共領回了尼西平日里五倍還多的工錢,讓對方目瞪口呆。
雷文爽快的將工錢都給了尼西,這樣直白的幫助再推遲就顯得有些扭捏了,尼西大大方方的收了,他很高興能認識雷文,拍著金發青年的肩表示要好好請他搓一頓。
碼頭工們能請的東西自然不是什么金貴物什,雷文卻顯得很期待,一路跟著尼西到了港口后面的街道上。這里的店面簡單,有些甚至就是幾根竹竿撐起的帆布,但店鋪卻是琳瑯滿目,從生活用品到常見的小吃應有盡有。尼西帶著雷文進了一家賣牛肉米粉的店里,這家店的生意很好,剛剛到飯點就坐滿了人,其中好幾個都是尼西碼頭工隊伍里的同伴。
這里只賣一種牛肉米粉,都沒有點菜的必要,尼西看上去是這里的常客,一進門老板娘就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沒一會兒就手腳麻利的端上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米粉。
雷文先是被這碗的尺寸給驚了一下,說碗都是含蓄了,按照一般的標準應該叫它盆才對,不過聯想到來這里吃飯的多是在碼頭上做力氣活兒的工人,這樣實惠的碗說不定正是他們青睞這家店的理由。
米粉是葉之境常見的主食,就是將大麥收割整理后磨成粉在切出來的面,這里的米粉顯然有些粗制濫造,不少米粉連寬細都不均勻,足以看出切面的人手里活有多馬虎。說是牛肉米粉,上面的卻只有幾片薄如蟬翼的牛肉,撒了不少洋蔥與豆芽充數,肉湯倒是燉的不錯,香氣入骨。雷文做了一天重活此刻早已饑腸轆轆,看到這一碗牛肉米粉也不挑,學著尼西的樣子,從桌上的竹簍里拿了一雙筷子,往米粉里加了兩勺辣子,筷子挑了兩挑拌勻,呼呼啦啦吃了起來。
米粉帶著肉湯中隱約的香味入了肚,偶爾夾雜著洋蔥與豆芽生脆的口感,十分頂飽。也許是因為餓了的關系,雷文覺得這牛肉米粉并不如看起來那么不堪,雖然它的味道只能用簡單粗暴來形容,燙,香,辣,爽,但在這樣勞作了一天后坐下來吃一碗卻是別有一番美味,為饑餓的腹中帶來暖飽的滿足感。
這就是美食對與不同人的不同定義了。對尼西他們而言,美食并不需要那些花哨的刀工與裝盤手法,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與耐心去品嘗不同品級的食材之間那微小的差距,他們需要的是像這樣牛肉米粉這樣簡單粗暴,能給予味覺刺激,能飽腹的食物。做了一天重工后坐下來吃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米粉,這其中的快樂與滿足遠不是很外人所能想象的。
“好吃吧?”尼西呼啦啦的吸著米粉,眼底都是滿足的笑意,“你別說,不管北越到底變成啥樣,打仗要打多久,只要還有這碗牛肉米粉,我就過的下去。”
周圍的人聽到之后都哄然大笑,用各種各樣的姿勢揶揄尼西。此時正值夕陽西下,碼頭被夕陽的余暉染成了壯觀的金橘色,不少柔光透過頂上的帆布落在了米粉店的木桌上;店里的氣氛很熱烈,忙著揶揄尼西的,呼啦啦吃著米粉的,跟好友歡聲交談的,充滿了屬于市井間的生氣。老板娘笑著看這群客人在店里鬧,偶爾舀一勺肉湯給不夠的人添上,身上早已看不出在戰亂中失去丈夫,獨自撫養三個子女長大的悲傷與辛勞。
她在努力的活著,并且會活的更好;他們都在努力的活著,從戰爭的悲傷與陰影中走出來,用笑容來面對明天。
國家百廢待興,但國民們都沒有放棄。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的更精彩,也讓這片飽受戰亂侵害的土地有了走向明天的希望。
夕陽余暉撒進米粉店,染的每個人臉上都是溫暖的笑,蓬勃前行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讓人忍不住心暖。
雷文突然有些眼眶發熱,伸手揉了揉眼角,卻被坐在對面的尼西逮了個正著。
“雷文,怎么了?”尼西愣了愣,放下筷子問他。
“沒什么,好吃的。”雷文笑了起來,端起碗將里面剩下的肉湯一口氣喝完,爽的熱出一陣汗,“不愧是北越的牛肉米粉!”
“我就跟你說好吃吧。”尼西也哈哈大笑,一邊轉頭招呼老板娘,“再給我們上一份扎肉!”
扎肉也是北越特有的民間小吃,雖然名字里有個肉字,卻是用豆腐跟某種植物的根做成的,吃的時候用油稍微煎一下然后切成片,外面酥脆里面又香又嫩,口感倒是挺像肉的,但價格比真正的肉便宜很多,非常受普通勞苦人民的喜愛。
雷文吃的有趣,這扎肉的感覺倒是挺像在玖斕吃過的肉非肉,只是李然的肉非肉顯然更加精細一些,不會像扎肉一樣雖然有著肉的口感,卻能輕易吃出制作的食材是豆腐。
大汗淋漓的吃完晚飯,雷文又跟著尼西他們去了港口附近的大眾澡堂。勞作了一天后在米粉店里吃一頓飽的,再去澡堂里好好泡一泡對這些碼頭工們來說就是最至高無上的享受了。
雷文泡在熱水里,舒服的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來后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瞇著眼睛靠在澡堂池子的邊上。
真是沒有什么比做了一天重工出了一身汗后再泡個澡更來的舒服了。
尼西靠在雷文身邊跟他嘮嗑,有點惋惜加拉卡爾沒有進來。雷文聽的暗笑,對食尸鬼加拉卡爾來說走進人類的澡堂大概就跟把一只貓扔進了活魚堆里差不多,根本把持不住的吧?
帶著這樣的心情,雷文從澡堂里出來,跟尼西告別后再看到加拉卡爾時,嘴角就不自覺的掛上了一絲笑意。他泡的非常舒服,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身上的皮膚都白白潤潤的,泛著一層誘人的淺淺粉紅,看的加拉卡爾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心情這么好?”加拉卡爾走在雷文身邊,跟他一起回到借住的小旅館,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側頭看他。雷文今天不過是跟著那個中年男人去吃了頓飯,是吃了什么才會讓他露出這樣的微笑來?
“嗯。覺得北越真是個不錯的地方。”雷文笑瞇瞇的回答,也沒有介意加拉卡爾暗搓搓伸過來圈住自己的尾巴。那些飽受戰亂傷痛,被迫忍受與至親至愛之人分離之苦的人們尚且那么努力的活著,比起來自己這點小煩惱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