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靜靜的佇立在臺階上,看著那個偉岸的身影一步步遠離。更新最快(首發)身后的一棟高樓里,他們吃飯的那個房間的旁邊,藺非雅臨窗而立。她的身后,桌子上攤開一摞厚厚的文件。susan在暈黃的燈光下,嘩嘩嘩的簽字。待終于簽完了最后一份,她抬頭,對著窗前的女子道,“freya,你過來看看,莫總名下需要交割的財產,都弄好了,你過來簽個字。”
藺非雅卻不說話,視線落在窗外濃重的夜色里,耳邊隱隱約約聽見車子發動的身影。她看著那輛灰白的奧迪駛離了小區前的停車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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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莫勁修上次在卓遠樓下說過的那些話話。
呵!
遲遲么?
她嘲諷地笑了一聲,劃開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機。不多一會兒,一條短信已經成功發送。
藺非雅大學是在莫勁修以前任教的z大念的。莫勁修接手卓遠以后,便專門在那里設置了卓遠獎學金。每年,卓遠都要撥一筆款項過去,而他,也必然會親自去參加學校的頒獎典禮。
藺非雅成績不錯,他們系,她年年都是拿一等獎學金。本來莫勁修記憶力又不錯,獎學金拿多了,自然也面熟了。更何況,這個女子,那樣的生活,那樣的手段,他就是想不注意都難。
莫勁修邊開著車,邊細細跟遲遲說著他跟藺非雅的相識。
“那她現在是在做什么?”
先前看她跟susan那樣子,不像是不認識的人。雖然,她們給她的感覺似乎怪怪的。
“嗯……”莫勁修頓了下,打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市設計院做設計師。”末了,聲音終于在他強大的控制力下變得平靜。
“哦。”聽到這個,遲遲這才算放了心。
藺家情況自來就不大好,藺媽媽身體不好,藺爸爸一個人養家糊口,他們兩兄妹又要念書。一家人都撐的特別吃力。
可能從小成長的家庭環境原因,藺非池自尊心特別強。遲遲總不敢明著幫他些什么。只經常去他家走走,幫藺媽媽做些家務,有時候也去藺爸爸開的修車鋪里幫忙看看店子。藺非雅比她小三歲。她大一那會兒,藺非雅才高一。遲遲就經常抽空給她補補課。藺非雅念的寄宿制學校,她要是有空,還會偷偷地去她的學校看她,給她帶一些學習用品,或者,一些她已經撕了標簽的衣服。
那時候,非雅總是遲遲姐姐遲遲姐姐的喚她,什么事情也都給她說,反而跟他哥哥生分了許多。兩人的關系,好的像親姐妹一樣。
只是,現在……
非雅看到她的時候,已經連關切的目光都不屑給一個了。
不過,遲遲也從不怪她。她到如今,仍舊將她當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只是,以前是在行動上表現出來,現在,不過是學會了要放在心里了。
不為她是藺非池的妹妹,就只為曾經非雅對她的關愛和信任,遲遲也仍將要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的。遂,既然莫勁修與她認識,又似乎有些聯系的情況下,能給予她多一點好處,都是好的。
“卓遠跟她們設計院有合作嗎?”
“嗯,你很關心?”他揚眉,看著遲遲小巧的臉。
“非雅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的妹妹。”遲遲忐忑了下,還是說出了口,“如果你有能幫到她的地方,替我盡一份力也是好的。”
“什么朋友,這么重要。你可是難得跟我開口,要我照顧人的。”將心里的不快壓下去,莫勁修似笑非笑的打量著遲遲,說話的語氣,有點兒調侃遲遲的意思。
遲遲不自在地揚眉,“問這么多做什么,我在軍校時候的戰友,你不認識的。”
“男的?”莫勁修試探性地問問,像看看遲遲會不會跟自己提一提。
他的聲音放的很輕很輕,像棉絮一般壓在遲遲身上,遲遲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然。明知道他只是無心一問,可是,她就是覺得這個問題像有千斤重一般,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也不過是一個藺非池而已。
理智上,她覺得,告訴他也沒什么。可是,私心里,自己如此珍重的放在心上的小秘密,若是這樣隨隨便便就攤開在他眼前……
遲遲猶豫了下,裝作沒好氣地說道,“哪里什么男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同學啦,沫沫都認識的。不過,后來因為一些私事,兩個人產生了誤會,軍校畢業以后我來了北方,她在南方,再沒有聯系過了而已。非雅因為她姐姐的緣故,到現在都挺不喜歡我的。”遲遲聲音越說越低,為了使莫勁修相信,她還特意將沫沫拉出來做了擋箭牌。
反正,莫勁修從來不會去問。
再者,就算他問了,沫沫也知道該怎么回答。
而且,她這也不算騙莫勁修吧?遲遲在心里如是想。
“哦……”莫勁修也拖長了音,視線不再落即遲遲的身上,而是看向車前的大道。
女的嘛?
車燈遠遠的射向前邊鋪滿了雪花的路面,視線所及之處,便出現了一片模糊的黃色的光暈。那光暈里,似乎忽然冒出了許許多多過往的歲月。
他隱隱約約看見那個寒冷的冬天里,當年年幼的自己。
14歲去莫斯科,在那邊待了14年,他中途只回過那一次家,還是因為爺爺病危。也是那次,時隔那么多年,外公和莫志國,唯一的一次面面相覷。
自從媽媽去世后,媽媽那邊的親戚再沒來過北京,也再沒在莫家出現過。尤其,自莫志國一意孤行送他出國以后,這一大家子,就更加的不和睦。
爺爺的葬禮過后,外公心情也不明朗,身子也每況愈下。小姨便要求莫勁修將他送回湖南鄉下將養幾天。那個時候,卓家已經舉家搬遷去上海幾十年了,鄉下的房子都沒了。外公便住在了從前的戰友家,也就是遲遲他們家。
似乎小時候外公也帶著他去過遲家幾次,只是,到底年紀小不記事,后來又在國外待了那么多年,許多記憶都早已經淡忘了。他也不記得以前有沒有見過遲遲了,但是,成年以后的那一次相遇,他卻始終都記得。所以,后來,莫志國說要他完成媽媽的遺愿,娶遲家的小姑娘時,他都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
好些年了吧,那時候遲遲才18歲,他已經24了。
他當時被送去俄羅斯軍事學院選修,手里頭正有一個軍事項目要研究。爺爺的過世,他也是抽空回來的,本來準備將外公送回鄉下就走。但這么些年沒見,外公硬要他多留幾天,老人家的心情他懂,便沒有拒絕。
直到那邊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他才再次動身。
臨出去前,最后一次去遲家看外公。
那時候,正是寒冬,天氣不大好。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凍雨,又偏巧在臨走的那日轉成了鵝毛大雪。那天是周日,遲遲高中念得寄宿制學校。偏巧那天在下午要回學校。
他剛發動車子,門口就蹦出來一個穿的棉花包似的小丫頭。明媚靚麗的黃色羽絨服,羽絨服的下擺都已經沒過了她的膝蓋。腦袋上帽子,圍脖,護耳,口罩一應俱全。只留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看得他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有這么冷么?
莫斯科可比這冷多了。好歹,長沙還是在南方呢!
她站在門邊,扯著嗓子喊,“阿修哥哥,阿修哥哥,搭個順風車送我去學校呀,就在去機場的半道上,我男朋友正等著我呢!要是再遲到,我可就慘了,會被扒了一層皮的!”
這邊,莫勁修還沒出聲回應,小丫頭自己就樂呵呵的沖了出來,徑自開了車門,撲騰撲騰坐到了駕駛座上。然后,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在發愣的莫勁修,伸手將口罩取下來,沖他笑得甜蜜蜜的。
小小的一張臉,才巴掌點兒大吧,倒也能將鼻子眼睛嘴巴搭配協調。都說南方女子小巧,莫勁修也見過不少南方女孩子,總覺得,只有她才最配這小巧二字。還有那笑容呀,分外的甜,莫勁修從不曾見過有人比她的笑容更加甜蜜,溫暖。他一個大男人,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子,還會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她卻完全都不認生,阿修哥哥長,阿修哥哥短,完完全全的自來熟。
莫勁修看看時間,沖他點點頭。
小丫頭一路上有說有笑,跟他談著學校的事情又問了點兒他軍隊里的事情。
從軍區大院到黃花機場,說近不近的距離,說短不短的時間,竟然過得特別快。眨眼就到了她學校附近的岔路口。
從十字路口,能隱隱約約瞧見一座比較鮮明的建筑。
里頭是兩車道,不好倒車,小丫頭怕耽擱他的時間,非要在這里下車。他拗不過她,只好也一并跟著下了車,要將她送到校門口。
幸好,他向來有做什么都提前半小時出門的習慣,也不至于太匆忙。
才離校門口不遠,才見著校門口那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小丫頭整個就歡暢了。急急忙忙道了謝,還禮貌地說了再見,然后就歡快的蹦達了過去。
莫勁修識趣的停在一邊,看著她邊跑,邊看了下手腕上的表,邊在路上喊,藺非池,這次我早到了五分鐘哦!
藺非雅,藺非池。
原本太過久遠的記憶,此刻,好像就發生在自己眼前。總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可是,當錯落的記憶終于停在那一格,莫勁修才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根本左右不了。
莫勁修看著車燈打出來的光暈在眼前晃來晃去,眼睛有些疼。心里頭,好像有跟細絲在慢慢的拉扯,又麻又疼。但是他不說,也不愿將遲遲的謊話戳破。
罷了。
左不過是個藺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