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瑪爾斯一衆聽得破禪鋒講了兜率天的兇險之後,方知那兜率天不是隨便去得的地方。其實這兜率天對普通凡衆而言,倒是極好的所在。業力慣性的循環,使那天界的環境美樂之極,六根種種所需,自然隨心滿足,在那兒生活的生命,受環境影響,都是知足常樂之輩。只不過,因爲太幸福了,安於現狀,反而不容易生起求道之心,福盡而禍至,輪迴後一樣進ru其他的生命狀態。據說在兜率天外院,男女之間,也有極淡的情yù需要,大家握握手,這需要也就搞定……嘿,真得是相敬如賓。對咱們地球人而言,握手這種作法,對於解決情yù的需要,基本上毫無意義。
那明正天最擔心的就是劉迦拋下他這小弟,當即問道:“咱們要不要去找大哥?”岐伯撇著嘴道:“找他幹嘛?他如果能進兜率天內院,自然成就極快,小白臉了悟通達之後,第一個便會來渡咱們,咱們等著他送好消息回來吧。”明正天疑道:“倘若大哥闖不過去,那……”岐伯樂道:“他如果闖不過去,咱們反倒闖得過去了?如果小白臉重墜輪迴了,讓聆聽怪帶著咱們去找他的新生,重新護著他走上修行道便是了。”
大丑在一旁生疑,忍不住對岐伯問道:“嗯……你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在爲咱們打牌找個藉口似的……嗯,你真得是那麼想的?”岐伯臉上一紅,唾了一口,罵道:“平時見你一副學究樣子,啥時變得機靈起來的?有這機靈勁兒,不如去多做幾個試驗,想個什麼科學辦法,一口氣擊穿小白臉說的什麼知見障礙,讓大傢伙立刻見性成佛吧!”大丑本不善辯,被他一罵,立時不敢還嘴。
衆人聞言大喜,盡道:“岐殭屍想得真是周到啊,咱們繼續打牌吧!”
話音一落,卻見聆聽和破禪鋒閃身不見,瑪爾斯叫道:“聆聽怪和破禪鋒找小白臉去了!”岐伯罵道:“這一劍一獸驕傲得很,沒把咱們這些草根放在眼裡面,連個招呼也不打便去了,可惡得緊。”
衆人見此,忽然間心生失落,莫名帶出一股被高人遺棄的感覺,一時間面面相覷。這羣人中,除了臨將臣和混沌牒能直接跨入無間時空外,其他人等,就算修爲差的,也能做個陣法什麼的,變通入內。可進了無間時空,如何找到兜率天卻讓人大費周章,要找到劉迦所去的兜率天內院更是不可想象。
夜貓子在一旁對大熊貓苦笑道:“熊貓仙人,你不也是小白臉的神獸嗎?聆聽哥走的時候卻沒叫上你,可見咱們的級別夠低的。”大熊貓嘟嘟囔囔半晌,不知說了些啥,夜貓子見他一副憨相,忍不住摟著大熊貓的肩頭,嘆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聆聽哥看不起咱們了。”轉頭正見混沌牒的大眼睛一翻一閉地眨個不停,又再嘆道:“靈器學人修練,啥都可學,他卻要偏偏學人家翻白眼?那可是白內障啊。”只不過混沌牒修爲高過他,他說此話的時候,聲音明顯要小了許多。
齊巴魯一旁皺眉道:“倘若小白臉此去,悟道成功,咱們卻沒在他身邊,說不定便要錯過受他點化的機會了。”
此言一出,衆人盡皆愣住。這羣人雖說賭性甚重,但心中都有跟著劉迦成道的願望。齊巴魯的擔心雖不見得是事實,但卻正好說中大家心事,一時人人不知所措,都向小阿菜和玄穹看過來。
玄穹也正在思量此事,見衆人等他發言,便笑道:“我一生只想追求至道,再大的艱難我也會努力去克服的,如果各位有興趣,咱們便一同往兜率天去,否則玄穹便獨自去追隨地藏,也無妨。”
小阿菜也點頭道:“我和你一塊兒去。”他雖然早已退出修羅天的大舞臺,但心中卻一直以幫助阿修羅擺脫修行弊病爲己任,再加上祺諾說過佛法大可對治修羅天的應劫難題,他總想從中探出個究竟來。說話間,他想起一事,疑道:“不知道兜率天是自然形成的,還是人爲的?”
玄穹沉吟道:“跟著劉迦兄弟一段時間以來,對於器世界的觀念,我現在的理解與從前有些不同。我覺得,不管是人爲創界形成的,還是自然形成的,其實都是妄念業力形成的。”
小阿菜聞言微詫,但轉念即明其意,當下點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就算修羅天是祺諾天父所創,但如果沒有祺諾天父,修羅天也會由其他人創造出來,就算沒有人來完成創界這個事,修羅天也一樣會在自然循環的慣性中產生出來。不管是祺諾天父,還是其他人,都只是這慣性中的一環,只是完成了這慣性中的一個動作而已,至於這個動作由誰來完成,其過程如何,都由在這大系統中的自然機制決定。”
玄穹聞言笑道:“天王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悟。想來這所謂的慣性系統,就是形成無量無邊三千大千世界的業力。天王所說的修羅天,其人多嗔怒、好戰,這種屬性的有情生命便有共同的業力,這部分共業必會形成一個區域,以便其業力完成此消彼長的慣性作用。但這部分生命又同時具有其他有情生命的共性業力,因此修羅天也必然存在於整個器世界中,受著大世界、大慣性的支配。至於完成創界這個動作的,是人還是純自然力,其實不重要,只是一個緣而已。”
臨將臣聞言樂道:“照你們兩個小子的說法,那小白臉也該是在這慣性系統中,命中註定來幫咱們殭屍成就大道的人?呵呵,他曾經可是十地菩薩,難道說佛門僅次於佛祖級別的十地菩薩,也在命運之中?倘若連他都擺不脫了命運,那學佛又有什麼用?”
玄穹和小阿菜立刻默然,這問題他們確實回答不了。畢竟以兩人此時的境界,單憑想像,很難明白更深的道理。諸如這慣性爲什麼會存在,存在於何種境界之中……等等,實在是跨級別思考的東西。
臨將臣見此更是大笑道:“回答不了是吧?我說了嘛,學什麼佛、修什麼仙啊,天下最自在的生命只有一種,就是咱們殭屍!說不定小白臉悟到最後,也終能證明一件事:殭屍纔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哈哈哈哈!”
岐伯等人聽得頭大,玄穹和小阿菜的話似乎是對的,但臨將臣的質疑似乎也難以反駁,一時人人思緒亂極。
岐伯忍不住對大丑笑道:“老子出來混了這麼久,越來越發現殭屍這種生命的尊貴了。”大丑也跟著苦笑兩聲,道:“只是咱們名聲不好,大家都不喜歡咱們。”岐伯笑罵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被大多數人否定的人或事,說不定反而是真人和真理呢。”大丑樂道:“你這話倒是不錯,真理和真相往往只被少數人接受,大部分人要馬上接受,總是有一定難度的,需要那少部分人不斷地去傳播和感染。”
瑪爾斯在一旁聽得無奈,搖頭嘆道:“聽他們幾位說起來,咱們全是些愚昩的衆生,反倒是殭屍纔是這三千世界的覺悟者,我我我……”說著他自覺慚愧,只有在心中黯然道:“老子不學無術,終於被人當作傻瓜了。”
卻不知,其他人等均有他的念頭。這些人雖然都不認可臨將臣的話,更不會認可岐伯和大丑的推論,但苦於自身修爲有限,無法從境界和認知上去反駁對方,都只能在一旁沉默無語。一時人人心中大起“聖人隱跡、妖魔橫行”的感嘆。
其中更有甚者如大熊貓之流,竟忍不住對夜貓子問道:“夜貓子,做殭屍真有那般好?咱們要不要請臨大殭屍咬咱們?”夜貓子耷拉著頭,無奈地罵道:“倘若以後小白臉能證明這幾個殭屍的說法是瞎扯,你卻已經變成了殭屍,那又怎麼辦?”大熊貓聞言大醒,急道:“夜貓子,還好你提醒了我,我差一點就做了殭屍了。”夜貓子聞言更加無奈,罵道:“就你這級別的智慧,你以爲臨大殭屍會咬你?會讓你作他弟子?少說些瞎話好不好,我現在可沒心情開玩笑!”
卻聽一旁臨將臣自言自語道:“去兜率天倒是小事一樁,可兜率天那般大,找到小白臉只怕要些時間了。而且那兜率天內院盡是些高手,老子去了,豈不是自找苦吃?”
慧清先前一直在和他聊天,此時見他如此說,忍不住道:“雖說那兜率天都是些高手,可生命修到了那種無法想像的境界,誰有心思來爲難你呢?你有見過佛祖沒事來折騰你嗎?”臨將臣聞言一喜,但轉眼又苦笑道:“你這麼說起來,倒像是那些高手真能對付我似的。”
說罷,臨將臣站起身來,長嘆一口氣,對衆人道:“倘若這小白臉真得走迷了路,損失最大的可是我這個大殭屍。你們這羣小子只是失去了一個哥們兒,老子說不定就要因此退回小殭屍了。我這就要去找小白臉,你們誰願和我一塊兒去的?”
一行人見他如此發問,也就是願帶路的意思了,當下個個點頭。
臨將臣轉頭對慧清等人問道:“你們這羣禿子要不要去?”
慧真等人本來對臨將臣甚爲忌憚,但沒想到慧清和這魔頭聊得頗爲投機,大家對臨將臣的恐懼與憎惡之心也漸漸可以放下來,起碼抱著一個心態“雖然我打不過你,除不了你這個魔頭,但我可以不理你。”
此時見臨將臣發問,慧岸沉吟片刻,對臨將臣道:“剛纔我們大家商良了一下,覺得劉迦居士的話對大家極有啓發,我們不準備東奔西跑了,找個地方安心修行就是。如果你見到劉居士,麻煩你告訴他,那個暗點對我們而言,已不重要了,他也別掛在心上。”
臨將臣奇道:“小白臉答應過要賠你們的,你們真不想要了?”
慧岸點點頭,又道:“佛祖留給咱們後人的,是言傳身教的解脫之路,倘若咱們老是戀著什麼是寶物、什麼是真跡、佛祖該是什麼形象等等,心有所繫,這也舍不下,那也放不了,倒真是有違佛祖之意了。”
臨將臣笑道:“好好好,也算一羣豁達的禿子。咦,你們連這暗點都放下了,不知有沒有把我這個魔頭也放下哩?”慧岸聞言一怔,似覺這魔頭隨口一句的話,多少也有深義,但畢竟不想和臨將臣過多交涉,當下叫上慧清,與衆僧轉身離開了這星球。
臨將臣嘖嘖兩聲,正待與衆人出發,忽聽有人在不遠處叫道:“小欣,好久不見,你怎麼在這裡?”
衆人扭頭看去,正見一位面目慈祥、身形飄逸的老者向這裡走來。這人鶴髮仙顏、骨清神爽,任何人看了他,都會在心中升起無限敬意。
岐伯歷來看不起人,但見此人後,卻忍不住讚道:“瞧這老神仙的樣子,那纔是仙人中的仙人啊,單是讓人瞧著便順眼得很。”幹玉在他身後不以爲然地笑道:“這世上的妖魔鬼怪,長相讓人瞧著順眼的,可多呢。小殭屍見的世面少,大驚小怪呢。”
岐伯早被這幹玉調侃慣了,臉皮漸厚,大無所謂,也跟著笑道:“是啊,我瞧著幹美女也挺順眼的。”幹玉撲哧一笑,摟過他的肩,用手指滑過岐伯的臉頰,戲道:“嗯?瞧著我挺順眼的?真得還是假的?”
兩人正在調笑,卻見欣悅禪已然迎了上去,拉著那人的手,歡聲笑道:“波旬大哥,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那叫波旬的老者捋捋長鬚,指著欣悅禪的臉,就像一位父親對兒女說話一般,笑咪咪地說道:“瞧瞧,我那歲數,當你祖宗都夠幾十輩了,你卻總叫我大哥,這輩份可亂的。咦,小欣,你出冥界後,找到老公沒有?”說著他又指著玄穹等人,問道:“這些人是你朋友?”
臨將臣雖然見此老大有尊者風範,但他自視甚高,看不慣其他人在他面前自以爲是,且探視之下,又不見此老有太高的修爲,不禁出口罵道:“這老混蛋,老子最討厭誰在我面前扮高人,你以爲鬍子越長,就表明你的修爲越高啊?”他話一出口,隨手甩過去一道“漚心瀝血”的暗流,欲將此老廢掉。
誰知力道出去良久,那波旬全無反應,也不理會他的惡言,只是微笑著將衆人一一看過來。臨將臣暗中連連使力,能場越來越猛,攻擊點盡在波旬的腦門、胸口等要害,卻全然無功,就像對方只是個影子一般。臨將臣這才暗驚道:“這老混蛋只怕真是個高手!”但轉眼又疑道:“欣悅禪叫他波旬,我怎麼沒聽過這號人物?聽說欣悅禪曾被幽禁在冥界,難道此老是冥界出來的?”
那臨將臣的力道,開始時尚隱蔽的天衣無縫,可到得後來,心急之下,未免大露痕跡,像玄穹、小阿菜和瑪爾斯等人,均已看在眼裡,心中對臨將臣偷襲作法大爲不滿。但見這波旬老者對臨將臣的惡行惘若未見,只是一臉慈詳地看著衆人,一時人人對這波旬老者大起敬佩之情。
玄穹在心中暗讚道:“這波旬老是不知是什麼來歷,修爲既高,涵養又佳,正是我輩榜樣。”念及此,大起親近嚮往之意,上前作禮道:“在下仙界玄穹,見過波旬前輩。”
小阿菜與玄穹心思一般,也上前恭敬道:“在下修羅天小阿菜,見過前輩。”
瑪爾斯見兩人已上前問候,也趕緊兩步上前,笑嘻嘻地說道:“神界戰神瑪爾斯,見過老神仙。咦,欣姐,這位老神仙既然是你朋友,幹嘛不給大家介紹一下啊。”同時在心中暗讚道:“欣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隨便一個朋友,都是這般修爲,真讓人羨慕啊。這老神仙的修爲不知有多高,但絕對比臨將臣要厲害!”
那波旬老者見三人自報姓名,不待欣悅禪引見,立時回禮道:“原來是仙界的玄穹和修羅天的天王在此。早聽說靈宵殿主人仁義無雙,修羅天王氣吐山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波旬有緣見到兩位,真是萬幸。”說著他又轉身,拍拍瑪爾斯的肩,呵呵笑道:“這位就是宙斯兄弟最得意的兒子,戰神瑪爾斯?不錯不錯,名副其實!你這威猛形象,就算是諸佛身旁的護法神,想來也會敬你三分呢。”
瑪爾斯聽得渾身舒坦,心癢難搔,全忘了“宙斯的兒子”這身份,是自己最痛恨的標記,一時在心中連連叫爽:“這老神仙說得話,爲什麼總是那麼有理呢,讓人難以反駁啊!”
卻不知玄穹和小阿菜雖然見過太多高手,心中多有自謙,但能得到眼前這位連臨將臣都不放在眼裡的高人的讚歎,兩人心中也一樣多有心潮起伏。似乎就算那恭維話有些過了,但出自這波旬老者的口中,卻總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前輩對後輩的鼓勵和欣賞。
餘者衆人似乎也被瑪爾斯等人的情緒感染,忍不住全都上前問候。那波旬毫無高人架子,平易近人之極,當下一一回禮,盡皆加以讚歎,一時衆人歡聲笑語,熱情高漲。而且這波旬老者的見識之寬廣,大大超出常人意料,衆人只要報上姓名,他皆能一語點出來人的背景,讓人心中大起被高人看重的自我認同。想想吧,倘若chgor的名字忽然從國家總理的口中說出來,偶偶……偶那骨頭的酥軟勁兒啊……只怕立刻化爲一灘濃水!
且不說明正天這等長時間缺乏自信的人被波旬讚揚以後,有如何失態,就連大熊貓這等出道較晚的勾陳惡獸,居然也被波旬連連讚道:“熊貓仙人不愧是地藏的護法,可以和神獸聆聽一比高低呢。”大熊貓何曾受過這等擡舉?眼珠子連轉不止,竟然暈了過去。
到得後來,玉靈子聽到那句“老夫以爲無極遊魂手隱沒江湖多年了,沒想到在這裡竟能見此絕技的創始人!難得!真是難得!拾人牙慧容易,標新立異卻是難上加難啊!”,玉靈子當下將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名號徹底拋棄,專心於自身獨創的絕學了。
而當李照夕聽那波旬讚道:“李老弟文武雙全,舉世罕有。當年羅什爲七佛譯經,只不過是代人傳話,嚼人剩飯,別人就覺得他了不起了。可李老弟卻是完全原創,無中現有,比起那羅什來,境界自是更上一層樓上了。”李照夕渾身顫抖,眼中含淚,暗暗咬牙道:“我所作的努力,終於被高人承認了!”
那岐伯也待上前與波旬作禮,卻被幹玉死死摟住,動彈不得,忍不住回頭罵道:“美女!快放開老子!”但見幹玉神色怪異,額前冒汗,一時笑道:“幹美女,你這算啥毛病?”幹玉傳音道:“別去找死!”
岐伯聞言大疑,奇道:“這話是啥意思?”忽見幹玉臉色陡變,身形微晃,指間閃出一串佛珠,套住自己,瞬間離開。
兩人被佛珠的光環套住,一時移出甚遠。尚未停下,岐伯已在急罵道:“你這是想劫持老子去做那茍且之事是吧?!我可告訴你,咱們沒戲!”
忽見幹玉花容變色,就於光圈中,踉蹌間噴出一口鮮血,慘叫一聲,險些翻出圈外。岐伯見之大驚,急道:“幹美女!你到底在做啥怪?拜託解釋一下,好不好?”幹玉一手撫住胸口大痛,一手死死拽住岐伯的胳膊,勉力說道:“別掙出佛珠的光圈,沒幾個人能透過這佛珠的光圈找到咱們,我的傷是剛纔離開前就已經有的。我當時急中失措,忘了那那……波旬能聽到我給你的傳音!”
岐伯見其神色凝重,心知有異,脫口罵道:“他媽的,那叫波旬的到底是什麼人?你也說個明白啊。”但見幹玉雙眼失色,神智模糊,心跳漸緩,這才著急起來。
且不說這兩人逃往何處。那星球上的衆人之外,最感失落的便是臨將臣。他暗中偷襲無功,已自驚訝,又見衆人如羣星拱月般圍住波旬,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心中暗罵道:“這老鬼連一羣無知小兒也看得起,居然視我臨將臣爲無物?這老鬼除了一張會夸人的嘴皮子外,還有什麼好?”
看著波旬一臉和藹與慈祥,正是越看越不痛快,正待獨自離開,忽見波旬身後一道波動化作一陣輕風,竟向幹玉飄去,他暗驚道:“這是什麼能場?倘若我不留意,真會以爲那是一股涼風!幹玉那婆娘死定了!”
他正待開口提醒幹玉,卻見幹玉身形微晃,胸前閃過一絲異光,緊跟著指間滑出一串佛珠,套住岐伯,閃身不見。臨將臣見此大驚,怕那波旬對自己下手,趕緊話不多說,也在第一時間移出甚遠。其他衆人的心思全在波旬身上,壓根沒注意到一旁的事。
臨將臣躍出極遠,停下稍辨,卻並未見到身後有能場追蹤,一時疑道:“咦,難道是老子多疑了?可那老鬼爲啥要殺幹玉呢?剛纔對他不敬的人,該是我這大殭屍啊,又沒見幹玉說過啥話。這真是奇了。”他爲人精明,想來想去,暗道:“定是幹玉那婆娘知道老鬼的身份,那老鬼怕被人揭穿,這纔想趁人不備殺了幹玉。”
他四下探識,卻找不到岐伯和幹玉的能場所在,自言自語道:“那幹玉懷中寶物多得離譜,波旬老鬼那一下兇狠之極,居然沒能將她打死,不知是什麼寶物護著她……她那串佛珠也是寶物,居然讓我也找不到她的人。”他越想越是歡喜,只盼馬上找到幹玉,將其身上所藏寶物搶個一乾二淨,順便將這機靈勁兒十足的女子咬上一口,讓她作自己的弟子。
咱們話分多頭。
卻說劉迦落在兜率天,立感此天界安靜無比,似乎絕聲絕音。他微微沉靜,尋思道:“其實這種純粹的安靜,也是一種相,我執於此靜相,和執於有聲的動相,兩者並無區別。”
他想起經中曾提到過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法門”,便是利用耳根,返觀自身,去找到那能聞能聽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倘若種種聲相,包括無聲之靜相,傳入耳內,都能夠聞聲卻不現境,分別之心不執著在音聲幻念,以至動靜二相、瞭然不生時,自能見性。
說起來,有哥們兒曾說道:“嘿,沒想到小白臉打破許多知見後,能變得那麼厲害。”其實這所謂“厲害”二字,和“打破知見”,也一樣相對的。那劉迦從前修行所走的路子,是學法天地的運轉規則,通過能場的積累、轉換、更新、突破等等,一步一步打破生命的侷限和障礙。後來改行,換個名稱“打破知見”,其實也只是名稱而已。他這麼久以來,真正在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把生存習慣中的慣性止住,不讓那慣性來支配自己。
何謂生存慣性中的慣性?說起來,就是知見體系產生的諸多的相續相。有個好老好老的法師曾打過一個比方,非常有趣,偶再把這比方詳聊一下,或許會更清楚一些。
咱們看電影的時候,雖然畫面精彩絕倫,場景變化萬千,可說到其根本的原理,地球人都知道,那是因爲放映機以每秒24禎的速度,將所有本來靜止的底片連貫起來,騙過咱們的眼睛,就成了一部部好看而精彩的電影了。
由於每一張底片相差細微,而且那放映速度正好又利用了咱們視覺習慣中的“視覺滯留”,已經消失的畫面,會有極短的時間(大概有0.4秒的時間)依然留在視網膜上,使偶們在這段時間內,以爲那已經消失的畫面還在。因此本來內容都是靜而不動的底片畫格,隨著前畫面留在腦中的痕跡和後畫面的進ru,兩者共同作用,在咱們眼睛看來,便成了連續動作的人物和場景。
但倘若放映機的速度夠慢,前一張畫格帶給你的短暫的“視覺滯留”早已消失,後面那一張畫格纔出現,你會看到什麼?你會清楚地看到前一張畫格是如何離開你視線的,又清楚地看到後一張畫格是如何進ru你視線的。如果放映機慢到靜止,就是定格,前畫格已去、後畫格未至,當下這張靜止不動的底片,在咱們眼中,就顯出了它的本來面目,清清楚楚,一目瞭然,沒啥好稀奇的。
OK,那前一張畫格消失的過程,咱們暫且稱之爲“滅”,因爲它代表的影像消失了嘛,所以就算滅掉了;後一張畫格的進ru,咱們稱之爲“生”,因爲它代表的影像出現了,無中生有了嘛。也就是說,放映機以每秒24次“生滅”速度,使咱們的眼睛辨不出整套底片的“生滅”過程,便欺騙了咱們的眼睛,使咱們上了當。這底片產生的所有畫面,就是一種相續相,相互連續、此起彼伏,而不間斷。
生活中也一樣,一個美女出現在偶眼前,本來是一件很簡單、很自然的事。可當她出現的那一剎那,哎……哥們兒,千萬要記意“那一剎那”這幾個字,一剎那在佛經裡面所代表的時間觀念是:一彈指含二十瞬間,一瞬間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剎那,一剎那含九百生滅次數。做個乘法,也就是說,一念中的生滅數在81000次以上,一瞬間的生滅數也不低於1620000次,一彈指的生滅數是32400000次。有哥們動作快的,一秒種可以完成四個彈指。放映機以一秒24次的生滅速度,便使咱們看不清其本來面目了,何況生活中到處都是這更加恐怖的生滅速度?
當那美女出現的時候,在極短小的時間內,偶的心中是沒反應的,這可不是偶爲了證明偶是正人君子故意這麼說的。因爲她出現的第一時間,對偶而言,只是一個影像、一個物體進ru了偶的視線而已,只不過這時間太短,短到偶常常察覺不到。但如果你每天、每刻、每時、每分、每秒都在面對這美女,你就會察覺到短暫的時間是存在的。這個極短暫的時間內,偶是沒有分別心的,來不及去判斷她與其他女人的不同,與其他人有何差異,甚至她是人、是樹、是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但這短暫的時間剛過,偶的反應來了,種種相續相便因此而產生了。那慣有知見,立刻在心中產生諸多觀念認知:她是一個人,是一個女人,是一個穿超短裙的女人,是一個穿短裙的美腿女人,是一個面目姣好而且穿超短裙的美腿女人……諸如此類。種種觀念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全部匯聚成一個綜合概念:哎……這是偶喜歡的類型。這概念緊跟著引發偶的妄念:要想個辦法和她說上幾句,看看她有什麼興趣愛好,和她套套近乎……甚至有些觀念來得快點的,還會想到:哎呀,偶這麼一個窮小子,這美女可不會喜歡偶。倘若任這妄念繼續,下面還有什麼:偶得加緊時間賺錢,有了錢便底氣十足,買寶馬、住洋房、溜洋狗,扮滄桑,和美女來一段美麗的懈逅,完成一段悽美而動人的愛情故事。整個上午的時間,全被美女出現這一簡單的事給佔據了,腦海裡面全亂了套。那美女路過,只是滴水興波,而她在偶腦中被偶的知見改造後所產生的印象、加上偶的種種妄念想像,便真是吞舟大浪了,一天都沒法平靜哩,做夢都還夢見她哩。
看見了吧,一個簡單的事件,竟引發瞭如此多的、連續不斷的相續相,何況咱們身邊能引發咱們種種妄念而產生億萬相續相的事情還少羅?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舌頭觸及的、身體感知的、意識妄想的等等喜、怒、哀、樂,無量無邊,一個接一個,層層相疊、念念相隨,難以計數。就是這些從未間斷的六根六識所產生的幻相,導致了咱們無法去看清事物的真相。
咦,金剛經不是有一句話嗎,“離一切相,即名諸佛”。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不執著在這種種外相上,慣性知見便不起作用,不會產生幻境,即見自己那本來面目。古大德常說:前念已去,後念未至,當下便是真性顯現之時。對剛纔那電影的例子而言,便是“前畫格已消失,後畫格還未出現,當下這靜止不動的畫格,便是底片的真實樣子”。只不過這中間的間隔,被咱們億萬的妄念所蓋住了,難以察覺出來而已。因此古之明心見性的高僧常道:“佛法本無他,只要息妄,不去攀緣外境,自然見性。”
劉迦此時與從前所不同的是,雖然許多固有積習尚在,可起心動念處,卻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會隨妄奔逸,濫用心識。反倒常常在心與境之間,旁觀者清。畢竟先前取相入定,險些讓他重蹈覆轍一事,印像太深刻了。因此縱然兜率天的自然環境中有許多與其他天界不同之處,他雖然都能一一感受,卻全不在意。只是任那些感觸流來流去,不取不捨。
劉迦對兜率天內院的認知有限,從經書上得到的資料也甚少,法眼觀照良久,也沒啥結果,只好又在小云宇宙內打開佔察啓心輪來。那佔察啓心輪隨著他修爲的改變,也變得非同尋常起來。剛一亮出,已是光茫萬丈、金碧生輝。
小云高聲歡叫道:“這啓心輪有許多功能自動運轉起來了!”劉迦樂道:“人寶合一,我最近發靈光,它也跟著發靈光!”
他心識觸向啓心輪,片刻已知其許多功能所在,當下咧開嘴對小云呵呵笑道:“那些快成佛的高手,以爲我修爲遠低於他們,就找不到兜率天內院了,定沒想到這啓心輪哪都可以去。我這就衝進去,嚇他們一跳。”小云抿嘴笑道:“那些人既然是快成佛的高手,哪會有心思和你捉迷藏?是剛纔你自己找不到別人罷了。”劉迦樂道:“說得也是。”
他正待讓啓心輪帶路,忽然想起一事,對小云道:“我險些忘了,兜率天所在的時空與瑪爾斯他們所在時空區別甚大,內院的境界又是深不可測,倘若我進去得久了,一出來時,外面已是千萬年過去了,說不定臨將臣的血骷咒早發了。那時我可是失信於人了。”
小云笑道:“你現在的修爲,轉換空間就如串門一般,不如伸個腳過去,先把他們拎過來,又或是把大家一起裝進這啓心輪,統統帶進兜率內院?”劉迦聞言大喜:“小云,這法子妙!”
說話間,他盤腿而坐,用心識破開空間障礙,直視剛纔離開時所在的星球,卻見上面全無人影。不僅瑪爾斯等人沒了蹤跡,慧岸等人也不見了。他暗暗疑道:“一般說來,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最愛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賭博。可我才離開沒一會兒,怎麼全沒人影了?沒事不賭,這可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他心中微感擔憂,怕這羣妖魔鬼怪的組合被人認作是惡人,倘遇到高手,不免又要被捉去什麼地方關起來。可轉眼想到臨將臣,他又釋然:“不大可能,臨將臣的修爲,一般的高手拿他沒法子。有他和瑪爾斯等人在一起,大家的安全係數挺高的。”
他心識瞬間掃遍當時所在的空間,居然沒任何收穫,忍不住疑道:“難道是我此時的修爲不夠穩定?”又打啓心輪搜了一次,依然了無所得,這才大感怪異起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小云,只怕他們真遇到什麼意外了!”
劉迦心有所繫,便沒法去那兜率天內院,一時呆在原地出神。他沒有了前時的專注,這才隱隱聽到遠處有一些聲音傳來,似乎有兩個人在爭吵。
他稍一辨識,已聽到其中有人在罵道:“有你這麼下棋的嗎?落一子需要幾晝夜,等這盤棋下完,大家早輪迴去了!”另外一人似乎是個慢性子,不緊不急地說道:“輪迴固然可怕,可要老夫沒經過深思熟慮就憑空落下一子,那卻難。”先前那急性子的人叫道:“老子不和你下了!和你下棋,無疑是慢性自殺!”
那慢性子的人笑道:“你怕了。”那急性子的人怒道:“我怕啥?我怕輸給你?地藏當年和我下棋,我也沒輸過!”那慢性子的人樂道:“瞧瞧,又開始吹牛了不是?是人都知道,地藏當年數次把你逼至絕境,但都給你面子,不把結局的棋子落下。你還真以爲你贏了?吹牛也要有個底線,別吹大家都知道的事啊。”
劉迦聽得其中有“地藏”二字,大起疑情,忍不住想過去瞧瞧,忽然聽到又有一個聲音在勸道:“兩位別急著吵架,我這看棋的人尚且耐心十足呢,這些日子動也沒動地在一旁觀棋,兩位又何必著急呢?”
劉迦聞得此語,心中又驚又喜,疑道:“哎呀,他居然也在這裡?”卻又聽到一個尖細的女聲在笑道:“你閉著眼睛打瞌睡,那也叫觀棋?這隻怕叫做打誑語了。”
聽到此時,劉迦再無懷疑,閃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