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204.去哪里
接下來的幾天,姚海棠說她有安排了,讓杜敬璋忙自己的去。她心里當然氣兒還是不平的,把杜敬璋放出去讓這些人好好看看,她雖是軟杮子好揉捏,可她長在硬茬兒上。
而且就像杜敬璋說的,雖然他不在京城,但在這件事里一直就有他的戲份,有些事情是他必需去做的,也只有他才做得了。
“這幾天真不用我來?”杜敬璋自回來起就覺得姚海棠更加依賴于他了,這猛地揮著手讓他去辦自己的事杜敬璋還有點不習慣。
“是了是了,不用你過來,師父明天出殯,你要帶兵打仗,他們說這樣容易沖煞,你就辦自己的事去吧?!币L漠斎徊粌H僅是為這個原因,她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去做,而且這些事她想自己靜靜地一個人做。
見她態(tài)度堅定,杜敬璋也由著她,眼下他就在京城,姚海棠出不了什么事兒了:“好,我這幾天把事兒辦完,在離京前還能好好陪陪你?!?
一說到離京姚海棠又有些不舍,三年不見,見卻有期限:“嗯,那過幾天我去和園找你?!?
把杜敬璋送到門外,姚海棠目送他翻身上馬遠去,心里不由得有一絲惆悵之意。這時一陣風吹來,把白紗吹得四處翻飛,姚海棠回頭望了一眼靈堂,然后轉(zhuǎn)身走近前去。
靈堂上處處素白,因為要出殯了,一應事情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靈堂比平時要顯得冷清一些。站在靈位前許久后,姚海棠緩緩跪在蒲團上,叩了三個頭后跪坐在蒲團上,看著靈堂里的一切就覺得眼前的場景布置得像是從人間通往天堂或地獄的相接處……
“師父,那些事到底該不該做,我以前計劃是對的,還是現(xiàn)在的想法更合適一些。雖然我已經(jīng)下了決定,但那不是關(guān)于對與錯的選擇,只是能接受和不能接受之間的選擇?!币L难雒婵粗Y先生的畫像,眼一酸差點兒又落下淚來,可是蕭素不讓她哭,說蔣先生最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哭了。
“師父,我是不是挺慫的,打定了主意,事到臨頭又縮回去了。”姚海棠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就是個沒膽的,就算有主意也狠不下這個心去辦,她果然不適合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算了,慫就慫吧,我向來也沒什么出息?!币L恼f完就起身了,到門外見了青苗安排在過來的人時說道:“明日出殯后我去普生器坊,你提前去知會一聲,把要準備的東西事先準備好。”
“是,姑娘?!?
出殯的場面并不盛大,但卻是肅穆的,畢竟這是京城天子腳下,出殯的儀制都是各有規(guī)矩的。這一日四方堂的人基本上全都來了,晏堂主和晏夫人及慕清風等諸人,就連最近常在京城來往的玉山先生也到了。宗親那邊也派了人來,官員們便只能送個花圈兒來,人是不能來的,來了也是要逾制的。
因啟靈師這身份的特殊性,蔣先生的尸身早已火化,一應禮儀盡到后,那骨灰便真應了一句詞兒:“半隨流水,半入塵?!?
“半隨流水,半入塵埃,這話說得真好。”蕭素站在姚海棠身邊這么說道。
看著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儀仗隊伍,和消失在風里水里塵土里的蔣先生,姚海棠久久沒有說話,半晌后問道:“素素,你是和晏堂主一塊兒回四方堂還是繼續(xù)留在京城?”
蕭素想也不想答道:“自然是回四方堂,怎么,你還想待在京城里嗎?”
“不想,可是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呢?!币L恼f道。
這所謂的事兒蕭素的理解和姚海棠是完全不同的,她說道:“噢,對了,待四公子班師了你們就該大婚了,京里還有不少事兒等著你忙,那我就留下來陪著你吧。”
搖了搖頭,姚海棠覺得蕭素不在京城還是要好些:“晏堂主和晏夫人都希望你回去,你也該承歡膝下做做孝女了,何況你和大師兄的婚期也近了,多少事等著你辦,還是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京城里,這里沒一個好人。”蕭素實在不太放心姚海棠,出了這樣的事后她就更不能扔下她一個人在這里了。
“沒事,杜敬璋回來了,他這一番收拾也沒人再敢沖我動心思。”姚海棠說話間拉著蕭素往回走,她今天必需得把蕭素勸回去。莫明地,她做某些事的時候不希望蕭素知道,她希望自己在蕭素眼里永遠是那個傻天真的小師妹。
人都是有私心的吧,現(xiàn)在她大抵能理解杜敬璋的心情了,原來人還真的有不能做自己的時候,想要擁有的品格和本身擁有的其實多不是一回事。
勸到最后,蕭素自然是隨晏堂主夫婦回了四方堂,只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快馬送信給她。
蕭素一走,南隅就清靜了下來,姚海棠也沒多待,立馬就去了普生器坊。劉羅生早就已經(jīng)在普生器坊給她備好了一應需要的東西,也給她留了間大的鑄劍房。
“姚姑娘,你這回要的東西怎么看起來都這么古怪?”雖然看起來像是鑄劍的東西,可配的很多礦料讓劉羅生覺得很稀奇。
“不要多問,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這個只在很早的器譜上出現(xiàn)過,做得出來再說吧?!币L恼f完進了鑄劍房。
劍的粗坯已經(jīng)得了,她要做的是再進行精細的鍛造,然后鏨花紋。因為是相對不那么費勁耗神耗時間的活,劉羅生只是派人看著,只是等到第二天姚海棠都沒有出來,劉羅生這才趕緊派人去和園稟報了。
此時杜敬璋才從宮里出來,剛進和園就聽到了普生器坊的來報,匆匆地趕到普生器坊,劉羅生見是杜敬璋來了連忙拜倒了:“草民拜見公子。”
“起吧,說說到底怎么一回事?”杜敬璋倒不擔心姚海棠會做出什么自殘的舉動來,就把這姑娘做東西做入迷了,忘了吃飯睡覺,到時候出來又沒人形了。這時肯定還夾著傷心難過,萬一勞累得病倒了很損身體。
抹了把汗,劉羅生賠著小心地說道:“姑娘說要制器,做什么也沒跟草民說,草民便派人在這外邊守著,只是直到現(xiàn)在姑娘都還沒點動靜。”
就在眾人揣測著姚海棠在里邊做什么的時候,姚海棠從里邊兒蹦了出來,倒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傷心,只苦著著臉有些失望地說:“沒成……”
見她出來了杜敬璋的心就放了下來:“沒成也不礙事,先回去洗漱好好歇會兒,你這段時間勞心勞力,怎么這時候就制器,你制來做什么”
眾人這時已退開了,姚海棠看了眼空蕩蕩的院子說道:“只有勞心勞力了才不會總想著師父?!?
“海棠?!倍啪磋耙贿吚氖滞庾撸贿吅傲诉@么一句。
自然則然地姚海棠就要應他:“嗯,什么事?”
“其實你做了些什么我大概都知道,我要說的是,如果我們之中非要有人手上沾血,讓我來。有些事你做著心里會不安,于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事過即可不掛于心。”杜敬璋本來不想說破了,他總覺得這樣沉默著發(fā)泄出心中的憤怒與恨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姚海棠心軟手也軟,在這方面意志不夠堅定。
不過,這樣才是他的傻姑娘,哪怕是發(fā)泄憤恨的方式也有那么點兒傻氣,不管是一開始的念頭還是現(xiàn)在的想法,其實都挺傻氣的。
“一點驚喜都沒有,我猜你都知道了,可是你就不能不說嘛。不過我現(xiàn)在想什么你不一定清楚,因為有些事你也不一定知道,我只是在賭女人共同的心思而已,未必會按我預想的那樣。”姚海棠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杜敬璋,空心菜跟篩子比心眼兒,怎么都是篩子贏嘛。
聞言,杜敬璋一笑:“這世上最難預料的是人心,我只預料事,從來不預料人心,海棠這境界倒是比我高得多了?!?
“不坐馬車,我們走走吧,你看木蓉和長盛花開得多好,別的地方都不一定見得到。和園里那些嬌花嬌草跟這里可比不得,話說你那園子里的花花草草好看倒是好看,可是太名貴了,我都不忍心上手去摘它們。”其實對姚海棠來說,不能吃的東西再好看也是虛的,長盛花就是月季,木蓉是木槿花,都是可以用來吃的。和園里可不一樣,很多都是進貢來的花草,既名貴又漂亮,可就是不能吃。
“那以后我們弄個院子,就種尋常的野草閑花,最主要的還是能吃是吧?!倍啪磋岸嗔私馑浪莻€實用主義,不能吃的東西種著都覺得浪費地方。
聽著話一笑,姚海棠終于心情好多了:“對,杜敬璋,你說我們以后去哪里呢,要去荒山野嶺人跡罕至的地方嗎?”
搖了搖頭,杜敬璋笑著說:“你想多了,哪用得著,只把臉一遮,隨便找個山野鄉(xiāng)村就隱然世外了?!?
“成天貼著不舒服”
“那也沒事,到?jīng)]人認得我們的地方去就行了,天下之大,也不是人人都關(guān)心得到天下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