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泉手上提著簡桐的酒壇子,心里卻早打翻了另一個壇子——看著簡桐小臉兒飛紅、想著什么又急又惱的樣兒,蘭泉真差點沒忍住抓住她搖晃搖晃!
她想誰呢她?
那個手帕又是誰的?
燒包如段竹錦那樣的家伙都還沒燒包到去用burberry的男士手帕呢,簡桐什么時候認識了這樣個男人?
蘭泉誤會了,他以為簡桐那樣子紅著臉,是因為有什么事情瞞著他,被他捉到了手帕,才會這樣的困窘——他哪兒能想到簡桐實則是為了那手帕的價錢而反復思量?
按照禮貌,簡桐其實應當買一塊全新的手帕去還給藺鴻濤。畢竟是pp底下坐過了,就算給洗干凈了送回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尤其人家手帕這樣貴,如果不聲不響地就不還了,也不對。可是那價錢,簡桐怎么能不在意?
如今媽住院呢,杜醫(yī)生說,后續(xù)可能還會需要第二次、第三次手術,現(xiàn)在的每一分錢對于簡桐來說都不敢亂花。更何況是這樣一條貴到不講理的手帕?
蘭泉電話響起來,是家里人催著他回去,說老太太不見了蘭泉,便四處找。靳邦國的大嗓門在電話里嚷,“你什么時候想惹你奶奶生氣都沒關系,就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不行!小猴崽子,你痛快給我回來!”
蘭泉皺眉。旁人的話他可以不在乎,爺爺?shù)脑捤荒芊瘩g。
簡桐推著蘭泉,“你回去吧。”
蘭泉咬牙,“你是不是去找男人?”
簡桐忍不住笑開,伸手拍了蘭泉下,“這手帕的主人你認識,是藺鴻濤。昨晚上他過來要壇酒,我們倆就坐在門外聊了兩句。他是個紳士,用這手帕給我墊著坐。僅此而已,你以為當定情信物呢?”
蘭泉咬牙,“原來是他!我才不信他大晚上去找你,就是為了要壇酒!”
簡桐只能笑著哄他,“不管他有什么別的心思,我也不想去探問——我只知道我自己就夠了:靳蘭泉童鞋,我簡桐沒別的心思;我昨晚只是在想你。”
“真的?”蘭泉的俊臉一下子紅起來,仿佛全身的氣血都因為簡桐的一句話而澎湃。
簡桐含羞笑開,“老太太病著,你肯定就不能出來;所以就算是為了早點出來見我,你這兩天也消消停停好好陪著老太太。”
蘭泉用力點頭,“好!”轉(zhuǎn)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蘭泉第十八遍咕噥,“給我打電話!早午晚各一個!”
簡桐含笑站在紅磚步道上的梧桐樹影里,望著蘭泉的背影點頭。心里涌動著從沒有過的溫柔,像是*溺著一個孩子,卻更清楚那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寬厚肩膀。
簡桐猶豫了又猶豫,還是在超市里買了一條男士手帕,不是什么大品牌,但是支紗高、手工精良,墨綠色配牙白格子的圖案大方又不失時尚。
半個小時后,藺鴻濤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見了簡桐。
簡桐環(huán)視這個以日本和室風格裝修的房間,略感驚訝。窗外五月的陽光很烈,卻被這房間里的拉門和隔扇過濾了之后,只剩下柔軟的光投射進來。柔軟的光落在燈芯草編織的疊席上,反射出光芒便越發(fā)寧靜,讓人的心情都不自覺地跟著平和下來。
藺鴻濤還在忙著,透過隔扇能見到有幾個正裝的男子正坐在他的桌前,低聲而短促地匯報著什么。藺鴻濤同樣短促地發(fā)話,面上神色寧靜而果斷。
幾分鐘后公事忙完,那幾個男子魚貫而出,目光都靜靜落在簡桐面上。
簡桐能感知到,那幾個人其實是帶著疑惑和懷疑的,可是也許這就是藺鴻濤做事的規(guī)矩——他的手下對于他的客人,絕不敢隨便露出質(zhì)疑的神色來。
可見藺鴻濤治下有方,是個嚴厲的男人。
“在看什么?”藺鴻濤笑著從內(nèi)間出來,面上一掃之前的嚴肅,此時掛滿陽光。
“這房間很漂亮,讓人心底寧靜。”簡桐實事求是。
藺鴻濤笑開,“其實你也在奇怪,我怎么還會有這樣的辦公室,對吧?”
藺鴻濤說的沒錯。簡桐真的以為他這樣做酒吧街生意的老板,不會有這樣正式且寧靜的辦公室。
簡桐指了指門外,“你還有工作吧?我方才見秘書小姐還在等待室內(nèi)安排了好幾位訪客。”
藺鴻濤從容一笑,“工作每天都很忙。要處理無數(shù)的事情,見形形色色的人。”
簡桐急忙起身,將從超市買好的手帕遞給藺鴻濤。藺鴻濤接過來,卻沒去看那手帕,只挑了眸子望簡桐。
簡桐臉紅起來,“昨晚上那條手帕我洗干凈了,可是已經(jīng)不好意思還給你。就去超市買了一條新的——”簡桐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避開藺鴻濤灼熱的凝視,“你那手帕我認得,是burberry吧?很貴,我現(xiàn)在經(jīng)濟上有點緊張,所以沒辦法去買一條同樣的還給你。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條先用著;等我過段時間經(jīng)濟好轉(zhuǎn)過來,再買同樣的還給你。”
“嘁……”藺鴻濤笑開,“你這樣說,讓我汗顏。簡桐,我從來沒想過用物質(zhì)的東西去打動你,那只顯得我淺薄。昨晚我身邊恰好就是那一條手帕,我只拿它當手帕用,卻根本不在乎它是burberry還是其它什么品牌。”
“手帕就是手帕,其它的都不過是人類賦予它的外在的符號罷了,不重要。”
藺鴻濤說著將手帕輕輕放在鼻端,深深吸進那手帕的清香,“很棒的棉花清香,而且染色工藝也很天然,沒有濃重的甲醛氣息。”
簡桐臉紅起來。雖然藺鴻濤是在聞著那條手帕的氣息,簡桐卻只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
“簡桐,可見你給我買這條手帕用盡了心。”藺鴻濤說著,那雙鷹隼一般凌厲的眸子里已經(jīng)漾滿了溫柔。
簡桐覺得有些不自在。雖然自己的用心被對方查知,這值得欣慰,可是藺鴻濤那不動聲色的進攻,卻讓她不想久留。
“既然藺先生喜歡,那我就放心了。藺先生公務繁忙,我就不多耽誤您的時間了。告辭。”簡桐說罷轉(zhuǎn)身。
藺鴻濤在原地握緊手帕閉了閉眼睛,輕輕說,“簡桐你知道么,你是第一個我在辦公室里就急著要見的女人——因為私事的女人。我本來可以跟你約好一起午餐,然后說這些事;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等不及想要見你,所以公私不分地就約你直接來我辦公室。這樣做其實已經(jīng)違背了我多年的行事規(guī)則。”
簡桐愣了愣,繼而寧婉笑開,微微彎腰,“多謝藺先生抬愛。不過下次藺先生還是另外安排見面地點吧。這樣冒失地來藺先生您的辦公室,只為歸還一條手帕,這樣的小事其實也是違背我自己行事規(guī)范的。”
簡桐說著告辭出門。
藺鴻濤站在簡桐的背影里,眸子里漾滿失望,卻——緩緩笑開。
這才是值得他一直尋找的女孩兒。
蘭泉拎著酒壇子進靳家去,門房老王趕緊來接酒壇子。
酒壇子看起來有些粗糙,是粗陶半釉,泥封還在,外面用草繩子箍了個扣兒方便拎著。雖然這根本都是酒坊傳統(tǒng)的做法,但是在靳家看起來就有點粗陋了。
見老王來接,蘭泉急忙攔住,“王爺爺,這個可不能都給您。等我開了壇,再給您送兩盅來。”
老王就笑,“我可不是貪圖你那么點子東西。給我吧,我到后廚去裝了瓶子,你拎進去才好看。”
“不用了。”蘭泉一笑,“我就喜歡這原汁原味。”
拎著酒壇子進了堂屋,西暖閣里金莎莎正坐在老太太的榻邊,輕聲細語陪著吳冠榕說話。金莎莎身邊,聽琴、弄棋和苗藝等幾個同輩的女孩兒也都在。
蘭泉進了西暖閣就嚷嚷,“奶奶,看我給您帶了什么好東西來!”
吳冠榕氣色已經(jīng)好了好多,可見剛才被幾個孫女兒逗得很開心。見蘭泉拎了一個酒壇子進來,就笑,“你個小魔頭,現(xiàn)在就張羅讓奶奶喝酒?小心待會兒王大夫跟你翻臉。”
聽琴就湊過來瞧,“嘿,這壇子雖然釉不全,不過可是有年頭的東西。”
弄棋也點頭,“好酒往往用粗器,這才能讓壇子里的酒透過壇子的砂巖得以透地氣。這壇子雖然還沒開泥封,我有預感一定是好酒。”
靳家孫男娣女雖然也各自荒唐,不過卻都被吳冠榕調(diào).教得極有書香氣,金莎莎看著便只覺羨慕。這些東西,她是斷斷不懂的。家里的酒柜雖然也擺滿了酒,卻都是瓶子精致好看的各種“商品”,仿佛只能當做陳設好看了,遠沒有這一壇子這樣吸引眾人猜測。
蘭泉站在窗欞透過的微光里笑,“奶奶,您還記得‘長相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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