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濤子你也來了法國?”
杜仲一邊系領帶一邊接電話。
聽琴原本一邊給杜仲系領帶,一邊向杜仲放電呢。聽琴最喜歡看杜仲被她勾.引得意亂情迷的那個樣兒。
想象不到平素鐵塔似的大哥,也會有那么眼神柔軟而迷離的一刻。
那樣的消.魂動人,聽琴當然會只有自己留著。
可是一聽見杜仲的話,聽琴不知怎地,手指一顫,還是不小心將領帶結給打得太緊,直勒得杜仲直吐舌頭。
“媳婦兒,你想給我看舌苔么?”杜仲笑著逗聽琴,還長長地伸出舌頭來。
“去!”聽琴轉身走回*鋪去,手指握著自己的手臂。
想努力不去關心那個電話,可是卻還是管不住自己,兀自微微向后扭轉了頭,細細去聽著。
房間內好安靜,那架古老的自鳴鐘自行滴答地走著,記錄著時光一點一滴的流逝。
時間雖然是無垠的;可是對于一個人來說,過去的就永遠過去了,再也回不來。
杜仲無聲地嘆息了下,走過來將電話遞給聽琴,“媳婦兒,跟濤子打個招呼吧。”
聽琴的臉騰地紅了起來,轉身去望杜仲。仿佛被捉住短處的小孩子,很是有些猶豫。
“我打領帶呢,你先跟他說會兒;等我打完領帶再跟他說。”杜仲笑著將電話塞進聽琴手里,轉身走到窗邊去,對著鏡子一絲不茍地打領帶。
弄得好像要參加英國女王的國宴似的。
聽琴望著杜仲那個樣兒,明明想笑,卻不知怎地,還是生生疼了一下。
只能轉身去,不去看杜仲,只專心跟鴻濤打電話,“濤子,你也來法國了?”
“是啊。”鴻濤在電話里爽朗地笑,“聽琴你猜猜,我現在是什么打扮?”
“嗄?”聽琴被問得一愣。
鴻濤是什么打扮,其實還用猜么?這世上最雅痞的那個,最最在每個細節都極盡完美的那個,穿戴配色從來不會出錯的那個男子,定然就是鴻濤。都不需閉上眼睛,他就在她眼前呢,這個問題還有什么難度?
“修身剪裁的西裝,你最近比較愛的杰尼亞;絲質襯衫,珍珠袖口……”聽琴描述起來如數家珍。
“哈哈,錯了!”鴻濤還是大笑,“你稍等,我拍照發給你看!”
少頃,電話“叮”地一聲響起,聽琴按開畫面,也是愣在了當場。
如果不是鴻濤提前告訴了她,畫面里的人是他,那聽琴是怎么都不敢認的。
畫面里是極濃烈的大色塊,很香梵高的風格。不過那畫面的色塊卻不是顏料,而是天然的顏色:碧藍的天空,大片大片的葡萄田。
畫面中心是巨大的木盆,有人抬著葡萄筐子將滿登登的紫色的葡萄傾倒進木盆子里去;木盆里也有許多人,高高地挽起了褲腳,正在歡笑著踩著葡萄。
陽光被鏡頭拉得悠長,成為一絲絲的金線;金線里幾乎能看得清飛濺起來的紫色的葡萄汁……迎面仿佛就能聽見大家的歡叫聲,仿佛吸吸鼻子就能聞見濃烈的葡萄香氣。
就在這樣一片熱烈當中,鴻濤穿著法國農夫的衣裳,也跟大家一樣穿著大褲襠的工裝褲,高高地挽起褲腿,正在一起踩葡萄!
他頭上大檐的草帽竟然還是女式的,歪著一根長長的飄帶……
聽琴從沒看見過這樣“狼狽”的鴻濤,卻也從沒見過如此開心的鴻濤!
鴻濤的電話再打過來的時候,聽琴都有點哽咽,“天啊,你老頑童啊你!”
“是啊!”鴻濤的笑聲里,仿佛都染著陽光,浸潤著葡萄的清香,“羨慕吧?”
聽琴吸了吸鼻子,由衷笑開,“你在陪小桐她媽呀?”
因為于靜蘭當年與靳長空的事兒才造成了蔡淑芬與靳長空的離婚,對此聽琴雖然已經打開了心結,可是偶爾還是多少有點小介懷。
“是啊,我來陪干媽。每年的葡萄收獲季節,干媽這邊都忙得不可開交,我來幫忙;順便還能享用到每年最新的葡萄酒。何樂而不為呢?”
“嗯,的確很棒,我都羨慕了。”聽琴抽著鼻子。
“哈……,聽琴你不用。干媽這個酒莊只是最普通的,這里的酒自然沒辦法跟法國的五大酒莊相比。你現在應該都在喝木桐吧?”
“藺鴻濤,你想找打么?”
鴻濤竟然用這個事兒揶揄她!聽琴朝電話吼起來,“你再說一句,我以后就拒絕接聽你電話!”
“哈哈……”鴻濤繼續爽朗地笑,聽得聽琴都愣神兒。
認識鴻濤這么多年,直到這幾年才聽見鴻濤會這樣開心地大笑。那是所有的心結都打開了,對所有的事情都再沒有了執念之后,才會有的灑脫吧?
可能從一般人的角度來說,鴻濤這一生實在是遺憾。這樣的男子竟然決定了孤身一生,仿佛一輩子都將走不出一場情債——可是聽琴卻明白,誰說情債只是沉重的負擔,就不能成為甜蜜的擁有呢?
愛著那個人,能夠與那個人成為最最親密的親人,日日看著她安好,守護她的甜蜜。這何嘗不是一種愛下去的方式?
這世界婚姻要由法律界定下來,可是法律卻永遠攔不住愛情。
那是自己的心,與誰都無關。
想到這里,聽琴只覺自己的心也一松。原本捏著電話時候的局促也點點散去,她重新笑起,轉身去望杜仲。
那家伙從鏡子里瞥見聽琴轉身望他,慌得趕緊繼續假門假事兒地系領帶。
聽琴忍不住笑開。
“聽琴,我在想如果給妙妙帶一瓶新釀的葡萄酒回去當禮物,伯母會不會直接一腳把我給踹出來?”鴻濤在電話里含笑問。
“哈哈……”聽琴終于大笑開,“極有可能。把你踹倒之后還會踏上一只腳!”
鴻濤嘆息了聲兒,“其實我覺得如果給妙妙帶一瓶酒回去的話,我們的棉花糖一定會很開心的。”
聽琴點頭,“我也同意。要不然咱們悄悄進行,避過我媽才行。”
電話收線,聽琴有點舍不得地望了電話屏幕點點暗滅下去,卻還是忍不住笑罵杜仲,“你那領帶被你系了拆,拆了又系地多少回了?好好的領帶,我剛給你熨平整的,現在被你給扭成個麻繩子了!”
杜仲情知瞞不過聽琴的眼睛,也只能笨拙地笑,“沒事,不然我就不系了。大熱天的系上也熱。”
“不行!”
聽琴扔下電話走過來,親手再小心地幫杜仲將領帶重新系好,仔細地用手指抻平每一根褶皺,“今天是拉菲酒莊的招待酒會,到場的非富即貴。這幫做紅酒生意的,都標榜自己是新貴族的,穿戴上一點馬虎都來不得。”
“我知道。”杜仲嘆了口氣,“這些都是經過了濤子和竹錦把關的。他們倆那兩雙毒眼說ok,那就一定不會跌份兒。”
聽琴也回頭去換上自己的行頭。杜仲喘息了聲,走過來攬住聽琴的腰,“其實無論我怎么打扮都沒用,因為所有的目光注定都被我身旁的女人給吸引去。因為這個女人實在是——艷光四射。”
“少溜須拍馬。”
聽琴說是說,可是面上還是笑開,更挺了挺胸,“好看么?”
“好看到……”杜仲垂下唇來,“好看到我現在就想給你扒掉!”
“去!”聽琴大笑,伸腳踢了杜仲一腳。
“其實穿什么在這幫新貴族眼里都能評頭論足,挑出毛病來;唯獨旗袍是最安全的。老外最了解西裝的優劣,卻獨獨不懂旗袍。什么用料啊、剪裁啊、盤扣啊,他們看著就暈了。所以我這件兩百塊人民幣的旗袍足以登上他們的大雅之堂。”
杜仲只能豎起大拇指,“絲綢永遠是西方人眼里流光溢彩的幻夢,是貴族的標志;旗袍勾勒出的曲線更是他們眼里最神秘的東方魅力。媳婦兒,高桿兒!”
聽琴一笑起身,抓過小羊皮手包;還沒忘了拎起檀香扇來。
其實那檀香扇也是假的,就中國地攤兒上兩塊錢一把那種。可是應該感謝工匠們足以亂真的手藝,看著真跟真的似的。聽琴還在扇子下頭墜了一枚大紅的穗子,行走起來便是搖曳萬方,風情萬種。
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呢,隨便拎出點傳統的玩意兒來,就足夠歐洲那些假貴族直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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