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祁嶸瑾的聲音陡然沉下來:“給我好好躺著。”他說完,不由分說將將她攬進懷裡牢牢抱住。
周慧呆呆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祁嶸瑾的氣息中糅雜著一股淡香,周慧非常熟悉。在這種氣息的包圍裡,她忽然有了傾訴的衝動。
“媽媽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的聲音很輕柔,思緒似乎沉浸在回憶當中,“其實媽媽去世之前那兩年,因爲身體太虛弱,經常躺著極少動彈。陪著我的除了爺爺,就是爸爸和周念。”
祁嶸瑾沒吭聲。
周慧忽然轉過頭看黑暗中的祁嶸瑾。
“你知道我爲什麼離家出走?”
“不知道。”
“因爲我對爺爺很失望。”周慧回答,“有一次我聽見爺爺和王管家談話,說到媽媽的去世。我衝過去追問,爺爺卻直接否認,還讓我看媽媽的病歷,看不懂的醫學術語讓醫生給我解釋。不過我並沒有相信。”
“但是我沒有證據。”
“怎麼調查都沒發現端倪。”
“我懷疑是爺爺銷燬了證據。正好和周念鬧翻臉,這才從家裡跑出來,遇到了張彥。”
祁嶸瑾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你當初看中張彥哪一點?”這時他最不理解的地方,相信很多人都是這樣。
“我認錯人了。”周慧悵然的翹起嘴角。
“你把張彥當成誰?”祁嶸瑾的聲音有些緊繃。
“一個不認識的恩人。”周慧也察覺到祁嶸瑾的緊張,就將手搭在他腰上溫柔的安撫著,“當初媽媽剛去世,我心情實在不好,就跑去爬山,失足摔了下去,昏迷,被人救了。那個人還幫我定了房間,用的身份證就是張彥。我就以爲張彥是恩人。”
臥室裡沉默片刻。
祁嶸瑾的聲音又響起來,略帶怪異,不過周慧沒聽出來。
“那時候你十幾歲吧!”
“十五歲。”周慧記得很清楚,媽媽在她十四歲那年的年尾去世,她在次年開頭出現意外,“我也是經過那次意外,才真正意識到生命的珍貴,不然還會叛逆很久。”
祁嶸瑾沉默了。
周慧也不以爲意,繼續回憶過去發生的事情,“其實我是故意錯開爺爺的葬禮,我沒辦法原諒他。這樣是不是很不孝?”
“不,你只是很愛岳母。”祁嶸瑾的語氣很溫柔。
周慧無聲的扯了扯嘴角:“那次去陵園,面對爺爺的墓碑,我還有些遺憾和愧疚。不過知道真兇之後,我對爺爺就一點愧疚都沒有了。”
她話裡有話,祁嶸瑾卻沒有深問,反而詢問另一件事:“那個恩人找到了?”
“我還在調查,就是沒有結果。”
“如果找到了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周慧也愣住。
“……我沒想過。”周慧坦白。
“以身相許?像對張彥那樣?”
周慧敏銳的察覺到,祁嶸瑾被褥下的身體都繃緊了,顯然很介意這個問題,心頭忽然感到一抹甜,“不會,我已經有你了,就算是恩人,也不能讓我離開你。”感覺到慢慢放鬆的身體,忍不住勾脣輕笑。
這個人啊,怎麼就那麼可愛?
她沉重的心情忽然輕鬆了許多。
“失去媽媽,失去爺爺,我身邊只剩下爸爸和阿念。”
周慧正說著,敏銳察覺到祁嶸瑾的身體有些蓄勢待發的怒氣,說過的話在心裡轉了一圈,立刻發現了漏洞,趕緊補充道:“不過,我最大的幸運,卻是遇見你。”
感覺籠罩在頭頂上的怒火和危險散去,周慧鬆了口氣。
“爸爸現在爲了那個孩子偏心, 我明知道結果不會如我所願,還是忍不住試探,然後……意料之中的輸了。”
“發生了什麼事?”祁嶸瑾早就察覺周慧之前的清晰不對勁,在車上就很陰沉,等到躺下來休息時候已經變成了壓抑和焦躁。
“那個徐華……爸爸把人從鄭家要回來了。他還是選擇了徐家人,和之前一樣。”
就算是現在,周慧的心裡也很酸澀,還有自嘲,目光也變得清清冷冷。
“我之前真是高估了自己在爸爸心裡的地位。”
話剛說完,就被祁嶸瑾扣住了下頜。
周慧被迫擡起下巴,看著在黑暗中看不清輪廓的祁嶸瑾,忽然有些後悔之前不該關掉睡眠燈。
現在這樣根本看不清阿瑾,一點兒都不好。
下一刻,灼燙的鼻息侵襲過來。
周慧的思維逐漸逐漸恍惚,快要入眠的時候,聽到祁嶸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我會陪著你。別傷心。”
“嗯。”她恍恍惚惚的應了一聲,很快陷入甜夢。
……
醒過來的時候聽見窗外的鳥鳴,看著透著窗簾照進來的晨光,扯過被角將自己蒙的嚴嚴實實。
她現在不想起牀。
祁嶸瑾推開房門站在門口:“周董的電話。”
周慧這次直接扯過被褥矇住頭,發出悶悶的聲音,“我還在睡覺。”
祁嶸瑾失笑,搖搖頭叮囑:“繼續睡,別矇頭。”
房門重新關上。
周慧猛地拉開被褥,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周父的質問。
她可以回周家解釋清楚這件事,但問題是爸爸會相信嗎?
如果他不相信,她可以拿出蕭明鋒提供的監控錄像作爲證據,也可以拉著周念替她作證;但是徐家人一定不會甘心,一定會狡辯,說周念和蕭明鋒和她都是一夥的,爸爸他萬一執意相信徐家人……
亦或者,爸爸明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卻看在徐翠和孩子的面子上,來訓斥她,讓她給徐家人道歉……
她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因爲,她不可能對徐家人妥協道歉,卻又不願意違抗父親……
周慧闔上眼睛。
周鬆此時的心情比周慧更糾結。
他原本打算狠狠訓斥女兒一頓,然後讓她趕緊回來給徐家人道歉,可是萬萬沒想到,接電話竟然是一個男人。
周松下意識看看外面的天色。
還早得很。
這麼說,女人昨晚竟然留宿在一個男人的家裡!
等等,這個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周鬆耳朵抖了抖,頭髮都快要炸了。
他控制住情緒沉聲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