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病的緣由

醫院自來就是很安靜的地方，特別是早晨，有時候安靜得有些讓人心慌。

快到十月了，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晚。不過，早上六點，就有一個人帶著滿身的清冷走進了若雅的病房。

若雅看上去很平靜，一如平時給人的感覺，淡淡的、暖暖的。

韓瑞想，如果不是她的這病癥的話，若雅是不是還會像小時候一般，歡樂的笑、歡樂的跳，毫無顧忌。

然而，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

韓瑞走過去，彎下腰，伸手想摸一摸若雅有些蒼白的臉，卻是在半途忍住了。他將目光移向窗外，外面天麻麻亮，遠處一片濃霧像是巨獸的血盆大嘴將黑暗一口截斷，望不到盡頭。

“小瘋子－－”韓瑞嘴裡吐出的這個詞深遠遼闊，帶著一股欣喜以及孤獨。他並沒有發現在他說出這三個字時，若雅捲翹的睫毛撲扇了一下。

管子裡的液體滴滴答答的，聽不到聲音，韓瑞卻覺得每一下都能敲在他的心上。

他已經習慣了孤獨，這個時候的他卻更想逃離這份只有一個人時的孤寂。

韓瑞慢慢站起身，一臉的沉靜，久久注視著若雅熟睡的臉。她，真的和小瘋子沒有一絲相似了啊！然而她確實是小瘋子！

韓瑞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推出病房，將門輕輕拉好，卻在轉身之際看到一臉興味的劉清。

劉清帶著看好戲的眼神注視著韓瑞，“來得挺早的嘛！離八點還差了兩個小時呢！”

韓瑞並沒有看他，只是腳步一頓，說了一句：“別吵到她了。”劉清一呆，心裡暗暗稱奇，這韓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了？難道真的是因爲裡面躺著的若雅的原因嗎？

劉清輕笑出聲，“我第一次看到你對一個人這麼上心，是否說明我那表妹已經三振出局了？”想到康宓薇從小被寵溺的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劉清也無可奈何。那小妮子比劉靜還要野性，做事完全不計後果，如果真的惹惱了韓瑞，還不知要出什麼狀況呢！

韓瑞本來已經走出了幾步路，聽到劉清這麼說，停下了腳步，說道：“從未在局中，哪裡來的三振出局！”

劉清本來放在門把上的手一鬆，連連苦笑：“我以爲你終究對薇薇是與衆不同的，你對她比誰的耐心都好，即使再不喜，也不會過多的表現出來。”

韓瑞靜默不語，波瀾不驚的眸子裡一片沉寂。劉清的話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康若雅哪裡就值得你如此付出呢？”劉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在他看來一個無心冷清的人突然對某個人產生了好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太不符合生態規律了！

“那麼你呢？爲了贖罪？”韓瑞轉過身，目光猶如利劍，直射向劉清那驚得無法說話的面孔。

“你……如何知道的？”劉清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可是韓瑞的問題怎麼能叫他不震驚呢？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五個手指頭都數的清。可是韓瑞知道了！

“那株小草！”韓瑞的話從來都乾脆簡單，毫不拖泥帶水。

劉清恍然，這四個字的確能解開他心底的疑惑。他不由在心裡罵娘，惡劣的想要找一個啞巴做助理，這年頭美男計也很容易成功的，何況人家還沒施展美男計，完全是那花癡小王自個兒湊上去的。

韓瑞一動不動，彷彿什麼都掌握了的樣子，令劉清十分不爽，他諷刺一笑：“哼，你就不怕我別有居心，畢竟我是劉家人！”

韓瑞說道：“不會！我沒理由相信一個爲此花費了十年的人會抱有其他的想法。你的內疚和罪惡感只會讓你竭盡全力去彌補。”

“呵，我一直以爲你不過只知道表面的一點東西，哪知你竟然將二十年前的往事都挖出來了，真讓人不爽！”劉清臉上陰晴不定，陰鷙的目光落在韓瑞身後不知名之處。

“什麼時候知道的？”劉清幽幽的問道，藏了十五年的秘密終於要大白於天下了嗎？他的準備還沒有做好，總覺得在這一點上，他－－輸了！

“凌晨！”或許感覺到了劉清的那份執著，韓瑞解釋道：“十天前你帶回那東西的時候我就注意了，讓人去仔細調查了一番，結果卻讓我知道了一件本該成爲過去的往事。”

“大約二十年前，你的姑媽劉麗雲是康伯伯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但是結果康伯伯娶的人卻不是她，而是她的好朋友文雅。她傷心之下過了差不多一年的奢靡生活，後來文雅懷孕，她卻突然出現。文雅本身對她抱有愧疚，兩人再次成爲了好友。在此期間，劉麗雲給文雅的湯藥中投下了某樣東西，而那東西是按照Y市一少數名族留下的土方製成的。原本劉麗雲想要害的是文雅，哪裡知道那藥被過渡到了未出生的嬰兒身上，致使孩子生下來之後就患有寒疾，連醫生也檢查不出到底是何病癥，只能判定先天體寒，需要後天調養。”

“別再說了！”劉清忍不住閉上眼睛，一手揉太陽穴，一手向前舉起，阻止韓瑞再說下去。

過來一會兒，劉清才真正找到自己的聲音，理清了自己的思緒，他苦澀的笑了笑，“我以爲我把若雅治好，就能爲我爸爸和姑媽贖罪。既然不能阻止他們的行爲，那我就盡力補救。我一直在找辦法，所以當初我選擇了學醫，爲了這個我爸差點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

劉清頹廢的靠在牆上，從來飛揚的眸子變得暗淡，“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十幾年的堅持值不值得！我本想把這件事隱下來，等若雅的病一好，就當劉家還了她的債，以後各不相欠。”

韓瑞一直聽著，他是一個很好的聽衆。

“對你說了這番話，我反而輕鬆了很多。”劉清笑了笑，“走吧，去看看你島上的山洞是否適應小草的生長。過不多久，霧氣就消散了，正好適合出海。”

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上響起，猶如清晨的早鍾，預示新的一天的到來。

醫院裡再次寧靜下來，若雅眼睛睜得大大的，頭稍稍向上仰起，她怕她一偏頭，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她一直以爲，劉麗雲只是因爲有了康宓薇，媽媽才被迫和康紹文離婚，帶著年幼的自己離開康家大宅。卻不知，她一早就在算計了。

一個女人被別人特別是好朋友“搶”了未婚夫，她怎麼可能不恨，怎麼會與好朋友重歸於好？

只有媽媽纔會那麼天真的認爲劉麗雲是真的爲她好！

若雅忍住全身的顫慄，眼裡一片寒光－－媽媽，你放心，我會把我們的一切都拿回來，一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