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是一個聰明人,他永遠都知道他需要什么,算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云昭喜歡這種人,只要自己能給他所需要的東西,他就會非常的聽話,如果給了他需要的東西,他依舊欲壑難填,那么,云昭以為殺起這樣的人來,他的眼皮子都并不會眨一下。
相比起高杰,云福就很麻煩!
這個人似乎除過抽煙之外就沒有什么別的愛好!
眼看著胖廚娘從云福的屋子里無精打采的走出來,云昭就暗暗地為廚娘可惜,看樣子今天她又沒有獲得云福的好感。
廚娘見到云昭有些臉紅,不過,馬上又挺起胸膛雄赳赳氣昂昂的從云昭面前走過,似乎還撲了香粉,有些嗆人。
云福一個人坐在炕桌邊上喝酒,吃菜。
酒好像是好酒,菜,則是簡單的辣椒炒肉,聞聞味道,就知道這是廚娘上心炒的菜,比云昭炒的好吃的多。
云昭湊到桌子上,拿手抓了一塊肉塞嘴里嚼了幾下,感慨的道:“這婆娘居然舍得用豬里脊肉炒辣椒。”
云福喝了一口酒看看云昭道:“少爺,您是一個聰明的,只是,你莫要把你的聰明勁用在我身上。
還是那句話,想要武庫,就拿韃子跟倭寇的腦袋來換。”
云昭繼續用手抓菜吃,一連吃了好幾口在停手,笑瞇瞇的道:“我現在有能力制作我想要的任何武器!”
云福用嘲諷的目光看了云昭一眼道:“你做不出來!”
云昭笑道:“火器?虎蹲炮?”
云福自知失言,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喝悶酒。
“武器這東西歷來都是有時效性的,五十年前的武器,放到現在未必就是最好的,尤其以火器最甚。
火藥有存放年限,虎蹲炮如果是銅鑄造的,或許還好些,如果是鐵鑄造的,幾十年下來,恐怕已經成一堆廢鐵了。”
云福依舊不說話,只是臉上的神情似乎更加的充滿了嘲諷之意。
“我年紀太小,還沒法子去跟韃子或者倭寇作戰,福伯如果肯把武庫給我,我說不定就有機會殺韃子跟倭寇了。”
云福停下筷子,瞅著云昭道:“十年,我等得起!”
云昭默然,片刻之后道:“我總感覺的您好像不是在等我,好像是在等別人!
那個人是誰?”
云福沉聲道:“武庫不僅僅是云氏的,你祖父只是其中之一,我不能告訴你還有誰,以你的心性,你會殺了他們。”
云昭起身朝門外喊了一聲道:“錢少少!”
錢少少的大頭立刻出現在窗戶上。
“去我書房拿我裝在箱子里的那些文書,全部都要,不論巨細,一張紙都不能漏掉。”
錢少少的大眼睛呼扇兩下,就匆匆的跑了,不一會又跑回來了,給云昭帶來了一雙筷子跟一個酒杯問云昭又要走了鑰匙,這又匆匆的跑了。
云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地啜飲一口道:“我用了一千擔糧食請洪承疇幫我作了一些調查。
結果發現,自從戚帥被皇帝罷官奪爵,罷了俸祿,在貧病交加中去世后,戚家軍在北方的日子非常的難過。
雖然有入朝鮮作戰的大功,卻被李如松給消弭掉了,原來答應給的賞賜沒了,就連軍餉都沒了下落。
石門寨王寶一聲令下,三千三百余戚家軍束手入校場,手無寸鐵之下,被屠戮了一個干凈。
僅存的將校,也在王寶的點名中被一個個斬殺……宋應昌抑郁而終,其余將領也紛紛心灰意冷辭官歸鄉。
我算了時間,我祖父就是那個時候辭去了游擊將軍的官職,賦閑還家的。
您說的武庫里,不外是什么神威將軍炮、佛郎機炮、還有鳥銃、倭刀、鐵甲這些東西而已。
而鳥銃應該是數量最大的一種武器。
福伯,說實話,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武器這種東西只要是存在過的,制造起來就不難!我有的是信心把這些武器全部都重現。
只是,我想知道這些人的下落!”
云福抬起頭,眼睛亮的嚇人,握緊了拳頭瞅著云昭道:“你想知道誰的下落?
他們都已經死了!”
錢少少隔著窗戶將一摞紙交給了云昭。
云昭搖搖手里的文書道:“在浙江承宣布政使司世代為官的就算了,我很想知道,這些人的下落。”
云福咬著牙道:“誰?”
“駱尚志,陳蠶,季金,吳惟中,王世琪,李超,楊文,還有蔣洲!”
每聽到一個人名字,云福就哆嗦一下,等云昭報完人名之后,眼中已經有淚水涌出。
“駱尚志人家的子孫是世襲的定海衛百戶,與朝鮮柳成龍交好,不會跟你沆瀣一氣的當強盜。
陳蠶早就死了,人家的子孫是世襲的恩蔭雙百戶么也不會跟著你來盜賊遍地的關中。
季金,人家也是做了高官,還平定了播州,你覺得人家的子孫會跟著你?
吳惟中倒是一個倒霉蛋,被罷官了,可是,這人已經找不到了。
至于你說的王世琪,李超,楊文人家也各個成了官宦人家,我的傻少爺喲,別指望他們了。
當年石門寨一事,戚家軍已經被斬盡殺絕了,沒人了,沒人了!
就算戚帥的子侄輩還能作戰,也不能稱之為戚家軍!”
見云福心神激蕩,云昭隨手就把那些紙張撕碎,丟進了水盆之中,用力的攪動,等紙張都成了一團黑漆漆的紙漿之后,這才重新回到炕上,坐在云福對面道:“這么說,當年在石門寨被殺的都是下層軍卒與軍官是吧?”
云福淡淡的道:“你不是都打聽清楚了嗎?”
云昭笑道:“既然如此,我想不出還有誰想要跟我爭武庫!”
云福苦笑道:“會有的!”
“誰?”
“你不是說你不在乎這些武器嗎?”云福臉上又浮現出了慣有的嘲諷之意。
云昭睜大了眼睛道:“我只有八歲,你居然會相信一個八歲孩子的話?”
云福怒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該是八十歲人才能說出來的話,告訴你了,不要把你的聰明勁用在老奴身上,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奪不走!
再說一遍,想要這些武器,拿人頭來換,你拿不到老奴需要的人頭,就沒資格用我戚家軍的武器!”
云昭皺眉道:“需要多少?”
云福鄙夷的瞅著云昭道:“如果是你,拿來一個首級就成!前提是必須是你親自殺的。”
云昭笑道:“長安城里有好多韃子!”
云福冷笑道:“老奴雖然年邁,卻還是能分清,什么是韃子,什么是客商!”
云昭低頭看看自己的肥肚子,嘆口氣道:“您這是在為難我啊!”
云福一口喝干杯中酒道:“這批武器不給你拿去為朱明效力,否則,武器上的冤魂會讓武器成為你的噩夢。”
云昭攤開身體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痛苦的道:“我就看看還不成嗎?”
云福不再說話,點了一袋煙,吧嗒,吧嗒的抽著,似乎陷入了遙遠的記憶中了。
事不可為,立刻遠遁三千里,免得云福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之后大發雷霆。
云昭惆悵的在院子里背著手踱步,錢少少亦步亦趨的跟著,同樣大小的兩個人,同樣背著手作沉思狀,被云娘看見之后,又挨了鞭子……
“這樣下去不成啊!”
痛的搖晃著手的錢少少跟云昭一起坐在花園的矮墻上,一起搖晃手,好減輕痛苦。
“我覺得武庫就在這座秦嶺中!”
“何以見得?”
“我當初命福伯看守那些珍貴的種子,福伯基本上做大了寸步不離!”
“你是說,福伯之所以不成親,不生孩子,不離開云氏,并非是為了照顧你?”
云昭落寞的瞅著眼前云遮霧繞的玉山道:“我翻遍了祖父的手札,父親的手札,他們只是兩個普通人,似乎沒有能讓福伯甘心為奴的手段跟氣魄。
我母親雖然很聰明能干,卻被福伯吃的死死的,在我變得聰明之前,母親就是依靠福伯才能好好地控制云氏,保證云氏陽族沒有被陰族吞掉。
當初我派福伯偷襲瓜背王的金絲峽,就是想要看看福伯的能力,結果,人家的本事很大!
遠超猛叔他們啊!
我今天原本想趁著福伯心情好,突襲一次,看來,又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