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
司空恒叫手下把墨玉帶來了。墨玉一頭烏黑青絲束在腦后,身上是一襲月牙白的衣衫,襯得整個人越發高貴。那月牙白的衣衫在腰間系了一通透的玉佩,手上持一把折扇,搖著扇子翩翩的走過來。
司空恒和墨玉約在皇宮后花園湖水旁的涼亭里。
此刻司空恒持一盞茶淺淺的嘗,面前的通透的石桌子上放了一盤碧綠的棋子。聽到了腳步聲,司空恒緩緩地抬起頭,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茶,道:“墨玉公子你來了。”說完便頂著那靈瓏棋局。
墨玉細長的眼睛微微上挑,額前幾縷劉海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緒,他兀自坐到司空恒對面的那張石凳上。收起折扇,右手持著扇子,那扇子扇面是很好的狐貍皮做的,一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墨”躍然皮上。
不愧是我連烽國首富,這把扇子,起碼夠普通百姓一個鎮的人一年的食糧了。
“二皇子好興致,不知叫在下來是什么事?”墨玉客氣的道。他坐在司空恒旁邊,卻不看他。這皇宮的景色甚好。
碧綠的湖水微波蕩漾,滿滿的一荷塘的荷花和碧綠的湖水連成一片,往遠望去,朱紅色的亭臺樓閣宮臺樓宇,氣勢恢宏就連他也要嘆為觀止。
反觀自己身下坐著的這石凳,不似其他的涼意侵透全身,卻是反常的溫熱。看來也是上好的白玉做成的。
這么想著,墨玉不禁有些沮喪,任自己是連烽國首富,有些只進貢給皇家的東西,他即便是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
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枚碧綠通透的棋子,司空恒眼神銳利,將那棋子置于棋盤之上,嘴邊勾起一抹笑,聲音清冷幾份:“我今天去請皇兄派一對兵馬給我,讓我去找尋白術的下落,與鄰國交好。”
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司空恒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但是很快墨玉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右手持著扇子,左手攤在石桌上的棋盤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自己的手腕處,那有節奏感的聲音傳近司空恒的耳朵里,他皺了皺眉頭。
一拍即合,“好,以我的財力,加上二皇子的人力,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白術的。”
漫不經心的語氣,司空恒緩緩吐露出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我會和朱宇國一起吧。等我們和朱宇國一起扳倒司空逸。我再出軍朱宇國,將他們一舉攻陷,從今以后,整個天下都是我的。”
“二皇子真是有勇有謀,在下佩服佩服。”墨玉毫不保留的稱贊他,司空恒唇邊的笑意漸漸擴大。
而不遠處,涼亭邊的一顆榕樹上,赤瞳腳下踩著一枝看起來很結實的樹枝,司空恒冰冷的笑聲漸漸擴散到他這邊來。
他眉心微蹙。抱著樹干的手緊了緊,臉上表情復雜,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么。
一頭紅色的頭發在風中格外耀眼,但是他隱匿的很好,司空恒和墨玉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賣國啊。”赤瞳嘴角扯了扯,三個字隨風飄散。
而那邊司空恒很是高興,為了自己天衣無縫的計謀,然后他招手:“來人,上酒。”
兩杯酒下肚,司空恒臉色已經有些微紅了,可是墨玉卻仍然保持著清醒,都說伴君如伴虎,在皇子身邊辦事,又何嘗不是呢。雖然他墨玉是愛錢,但是還是要時刻警惕保護好自己的小命的。
于是應付著司空恒喝酒,自己卻沒有喝下去多少:“二皇子,你打算怎么去說服白術回朱宇國?我聽說白術小時候是被朱宇國趕出來的。萬一他不肯呢?”
“廢話那么多干什么!”司空恒眼神凌厲,隨手一扔,手里的白瓷杯就應聲而碎,看著那四分五裂的杯子,墨玉縮了縮脖子,而司空恒還拿著一壺酒仰著頭往自己嘴里倒。想想就覺得開心啊。
自己終于也要坐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了。
一只腳立在樹干上,赤瞳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很有興趣的看著撒酒瘋的司空恒。看來司空恒似乎對自己的計謀是勢在必得啊。不過可惜了,他算錯了。
他肯定不知道,這邊的赤瞳已經將他們的談話內容系數聽了進去。
身為一個殺手,赤瞳隨時保持著強烈的警惕性,在這一刻,他突然慶幸,還好自己警惕性比較強,不然被這么偷窺的滋味,應該是不好受吧……
司空恒是真的高興,他修長的手臂一揮,桌子上玲瓏剔透的棋子都灑落在地上,墨玉驚訝的跳起來,而司空恒醉眼迷離的撲過來抓住他的衣服,眼神迷離氣焰卻依舊那么囂張:“你說是不是天助我也?我那個--皇兄啊。居然把顧漫雪許配給我。我不過是表現的對她有那么一絲絲的興趣而已,皇兄就迫不及待的把她許配給我。你看我皇兄多想拉攏我和顧正,他肯定不會想象
到我會造反的啊哈哈。”
墨玉有些無奈,司空恒滿身酒氣,他也不敢推開他。
躲在樹干上的赤瞳腳步輕點,就消失在后花園里。
白宇跟在自家主子后面,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自從白術走了以后,司空辰便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后,立在這庭院之中。
是的。他知道隔墻有耳,所以如果見赤瞳的話,一定要再這種寬敞的庭院里。這樣周圍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能很快的作出反應。
司空辰眼神悠遠沉靜的看著遠方,平靜的目光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一樣。他這樣負手而立,白宇突然覺得自家主子是如此的英俊帥氣。
白宇手里抱著一柄劍,靜靜地佇立在司空辰的身后。
司空辰突然想起那日化裝成小太監去見老皇帝時候的樣子,那日他自己的親生父親躺在病榻上,眼神木訥無光,精神恍惚神經麻木,空洞的眼神和滿是溝壑的臉,無一不深刻的印在他的腦海里。
突然覺得造物弄人啊。他防了那么久有什么用?最后還是被逼宮了。落得這么個下場。想當初坐擁山河,到現在不僅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還被人控制著。
一時間竟然很是感嘆。
司空辰長長地嘆了口氣,白宇下意識的問道:“主子,怎么了?”
司空辰扯了扯嘴角,眼中蒙上了一層不明不白的顏色,聲音也軟了下來,問道:“老皇帝那邊怎么樣了?”
白宇糾結了一下,司空辰見白宇不回話,轉過頭來笑吟吟的看著他,白宇被他看的頭皮發麻,撓撓頭,愧疚的說:“還是沒有蓋章。”
這個任務交給白宇,白宇是很郁悶的。畢竟那個是九五之尊啊,還是自家主子的老子,總不能上去動用刑罰吧。再說了,那樣破敗的身子了,哪能承受的住什么逼供啊。萬一要是斷氣了,他豈不是要承受弒君的罪名?可是這主子交代的事情總也完不成,白宇真的很是無臉面對司空辰。
司空辰一甩衣袖,想要呵斥幾句,轉念又一想,自己的親爹自己最了解了。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把皇位拱手送人,也不能埋怨白宇辦事不力。于是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道:“罷了,你多看這點。”
*
顧正帶著顧漫雪回家的路上,顧漫雪哭哭啼啼的,嬌弱的身體歪在顧正的身上,哭的梨花帶雨:“爹爹,你怎么能同意讓漫雪嫁給二皇子呢。你不是說要和皇上聯姻嗎。”
顧正剛毅的臉上滿是愁容。看著自己軟弱的女兒,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但是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并不看好司空逸的,看上的,也無非是他那個身份而已。如果司空恒能夠造反的話--
顧正的猛然想到這里,連忙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看來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怎么能這么想。造反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而顧漫雪哭的杏眼都紅腫了,淚眼迷離的望著自己的爹爹,聲音哭的都有些沙啞,馬車顛簸著,她卻顧不得這些,只是一味的拉著顧正的袖子,撒嬌道:“爹爹,你能不能去跟皇上求求情,把姐姐嫁給二皇子,姐姐溫軟賢惠--”
突然想到姐姐還沒有出嫁,顧漫雪停止了哭泣,想到了這個絕美的辦法,但是很快就被顧正否定了。顧正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二女兒,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憤怒的一甩袖子就把顧漫雪甩開了,然后憤怒的看著她:“漫雪,你這是什么意思?”
顧漫雪聽著自己爹爹的口吻竟然滿是火藥味,她恍然覺得可能自己說錯話了。在爹爹看來,都是一視同仁的吧。
于是顧漫雪委屈的逝去了眼角的淚,手足無措的解釋:“對不起,對不起爹爹!漫雪一時情急,說錯話了,請爹爹懲罰!”
“哼。”顧正冷哼一聲,看著顧漫雪無措的樣子,竟然也說不出半句責怪的話,于是轉過頭去不再看顧漫雪。
一路無言。
一直到將軍府門口的時候,顧正也是自顧自掀開馬車的簾子大步流星走了下去,顧漫雪則跟在他的身后。
二姨娘早早的就等在門口了。
她臉上堆滿了笑容,對于自己的女兒,她是有十足的把握的。顧漫雪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驕傲。如果顧漫雪飛上枝頭變鳳凰,那么她的后半生豈不是山珍海味吃不完了?一想到以后就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二姨娘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大。
打從很遠的地方她就看見了自家老爺的馬車,一直揮著手臂希望老爺注意到她。但是一直到馬車停到了她的身邊。
二姨娘笑嘻嘻的立馬飛奔過去,叫到:“老爺,你們回來啦?!怎么樣了?!”
顧正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甩袖
子抬腳進了將軍府。
二姨娘見顧正的態度不好,心里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急急地掀開簾子看見自己的女兒跌坐在馬車里,頹敗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下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二姨娘吞了一口口水,猶豫的說:“漫雪,是不是--”
“二姨娘,你不要再問了。”顧漫雪十分不高興,這時候不僅自己不開心,連帶著自己的娘親都給自己施加壓力,她也好受不了。顧漫雪繞過二姨娘,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瞥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姨娘,你別再問了。”
二姨娘轉身想要拉住顧漫雪,卻發現顧漫雪已經跑遠了。
她頹然的倒在地上。
冷笑一聲,這榮華富貴,就這么飛了?
她不甘心啊。從顧漫雪小的時候,她就悉心教導,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母憑女貴,現在一切的計劃安排都泡湯了,二姨娘啊嗚一聲,哭了出來。
顧漫雪和顧饒雪的閨房是挨著的。所以當顧漫雪回來的時候,顧饒雪自然是聽到了動靜。她看著顧漫雪沖進自己的屋子然后狠狠的將門關上。然后顧饒雪狐疑的靠近她的窗戶。
屋子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的聲音,顧饒雪歪了歪頭,淺笑著望了望四周,發現除了她空無一人,于是她探過頭去,涂滿蔻丹的手指輕輕的從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上戳了一個窟窿,然后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看。
顧漫雪連衣服都沒有換,頭發有些凌亂,顧饒雪看到她趴在自己的床榻上,把頭埋進了臂彎里,身體不住的顫抖,像是哭的很兇的樣子。嘴邊勾起一抹笑,顧饒雪心想,這下還不是上天幫助她?
又看了幾眼,確定顧漫雪哭得很傷心,顧饒雪才折回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夫人。
大夫人此時正坐在床邊吃些桂花糕,自從上次被二姨娘陷害,顧正都不拿正眼瞧她了。認定了她是個壞女人,她真是百口莫辯。
一連幾頓都沒有進食,這時候餓了,起來叫奴婢端了些桂花糕過來吃。
顧饒雪過來的時候,正看見自己的娘親病怏怏的的臥在床榻上吃桂花糕,顧饒雪急急地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拿開大夫人正想要放入口中的桂花糕。
正要放進口中的食物被搶走,大夫人有些惱怒,抬起頭來就看到自己的女兒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她嘆了一口氣,聲音淡淡的說:“什么事情,讓你這么高興?”
“一件好事!”顧饒雪把桂花糕遞給旁邊服侍的婢女,使了個眼色讓婢女出去順便帶上門,等到其他人都出去了,大夫人耐著性子問:“說吧”
顧饒雪點點頭,這才湊到大夫人耳邊,說:“陛下沒有看上二妹!”
聽了顧饒雪的話,大夫人兩眼放光。
“沒想到二姨娘那么處心積慮,最后還是落得這樣下場。”大夫人蒼白的指尖狠狠地抓著身下的被子,驚喜的坐起來,看著自己美麗的女兒,高興地說道,“很快,你就可以當上皇后了!”
顧饒雪矜持一笑,只是眼神中的笑意卻再也掩藏不住了。
*
顧靈兒這一覺睡得很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上醒的太晚了,中午竟然只是休息了一小會兒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了。
于是她伸了個懶腰,打算出去曬曬太陽。
走到書房那邊的時候,剛好看到庭院里赤瞳背對著自己,那一頭紅色的發在微風中飛舞著,顧靈兒靈光一閃,直接躲在花墻后面看著他們。
司空辰的目光瞥向花墻的后面,分明已經看到了顧靈兒,但是他不點破,嘴角彎了彎。看著面前的赤瞳,司空辰慵懶的問:“司空恒那邊怎么樣了?”
“他打算和墨玉合作,將白術送回朱宇國,然后借助朱宇國的力量篡位,之后再過河拆橋,攻打朱宇國。”赤瞳如實稟報。
狹長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司空辰點點頭,仿佛早就已經知曉了一切,淡淡的說:“果然是心狠手辣。”
和他預料中的一樣啊。果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司空辰見花墻那邊的人影閃動了一下,他嘆口氣,道:“靈兒,出來吧,別躲著了。”
……
顧靈兒本來打算偷聽,可是距離有點兒遠,什么都聽不到,于是她又看見旁邊的桃花開得不錯,于是伸手去摘,這才被司空辰發現了。
顧靈兒走了出來,撇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司空辰的修長的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眼角帶笑,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說:“除了你還有誰敢偷聽我叫講話?怎么,你想聽什么直接過來問我不就行了。”
“誰偷聽了?”偷聽什么都聽不到還被抓了現行,顧靈兒輕咳了一聲,矢口否認,這么丟臉的事她才不會承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