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本身就是爽快人,很喜歡薩蓉爽利大氣的性格。薩蓉經(jīng)常聽左佔和西魏皇后說起沈妍,對這位名滿天下的奇女名醫(yī)也興趣極大。今日偶然相逢,兩人一見如故,在城門外聊了很久。時候不早,兩人約好再聚的時間,才各自離開進城。
躺到引鳳居柔軟舒適的軟榻上,沈妍終於有了著陸的感覺,躺下就不想起來了。她一覺睡到日落西山,醒來之後,活動了一會兒,就和丫頭們聚在暖閣閒聊。
聽白芷黃芪說起這半年京城發(fā)生的事,沈妍唏噓感慨,不時評論幾句。從這些事件中,沈妍聽出不少話外之音,心裡在琢磨深層隱義及應對之策。
她白天睡夠了,晚上睡不著,就平躺在牀上,雙手摸著肚子,低聲和孩子談笑對話。感覺到兩個小傢伙在她肚子裡歡實撒花,她周身充溢著軟麻麻的幸福。
到現(xiàn)在,她已懷孕五個多月了,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一心養(yǎng)胎,精力也欲漸不足。她以後的重心要轉向家庭和孩子,就決定把生產(chǎn)間的管理權分散,建立梯隊型管理層模式,等她家事纏身,還有人能穩(wěn)妥處理生產(chǎn)間的事務。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考驗,衆(zhòng)人一致反映平海和一位劉姓管事不錯。沈妍分別找兩個人談了話,問了他們的想法,也簡述了她的安排和計劃。自生產(chǎn)間組建,兩人就過來做事,到現(xiàn)在兩年有餘了,有晉升的機會,兩人當然高興。
沈妍召集生產(chǎn)間的大小管事開會,商討了幾件大事,做了下一步規(guī)劃,又宣佈了人事任命。平海和劉管事都升任大管事,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她又把財務人事重權交給了白芷,而黃芪則成了引鳳居的管家婆,打理引鳳居的家務事。
第二天,她開完會已時近晌午,剛要用餐,左琨就派隨從送來了請?zhí)K_蓉請她到驛館一聚,左琨要成親,也有事需要她這個義姐去安排。她計劃明天上午到驛館赴左琨和薩蓉的約,又讓丫頭準備了禮物,讓左琨的隨從帶回去。
回到京城,她接連睡了兩個安穩(wěn)覺,總算養(yǎng)足了精神。家中調(diào)養(yǎng)的食材和藥材多不勝數(shù),她連續(xù)吃了幾頓藥膳,就感覺有勁了,託著大肚子也不覺得沉了。
清晨,細雨紛紛而落,涼風捲起黃葉,爲寒涼的初冬增添了幾分冷意。等沈妍主僕用過早餐,準備去驛館赴約時,雨停了,幾縷桔黃色的光暈擠出雲(yún)層。
半年多的時間不見,左琨長高了很多,身體也健壯了,沈妍給他配的調(diào)養(yǎng)藥物早就停掉了。自馬隊組建之後,大秦和西魏協(xié)商建交,大秦朝廷對他的限制幾乎取消了。他天天有自己喜歡的事要忙碌,偶爾還能跟著馬隊到各地走一走。見識增加,人也成熟了許多,與初到大秦京城時那病弱畏縮的少年完全判若兩人了。
左琨與沈妍一見面,寒喧了幾句,沒說他的親事,就說起了沈蘊。聽說沈蘊跟隨西魏的馬隊去了江東,沈妍放下心,囑咐左琨讓人對沈蘊多加照顧。聽左琨講起沈蘊的遭遇,沈妍感慨氣憤,不管沈蘊認不認她,她都會爲沈蘊報仇出氣。
沈妍見薩蓉臉色精神都不好,問起因由,才知道薩蓉第一次來大秦京城,初來乍到,水土不服,驛館的條件又很一般,她很不適應。沈妍當即就讓薩蓉主僕搬到逸風苑去住,逸風苑與左琨起居的質(zhì)子府隔了幾條街,來往也方便。自沈蘊離開之後,逸風苑就剩了幾個看家灑掃的僕人,偌大的院落一直空置。
薩蓉覺得不好意思,一再客氣推託,倒是左琨很大方地應承下來,告知下人準備搬家。薩蓉只好答應,連連道謝,去吩咐下人收拾東西,留沈妍和左琨閒聊。
“聽說你要迎娶福陽郡主,我心裡很彆扭,你真的……”沈妍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說,左琨向大秦朝廷求娶福陽郡主,完全是爲了成全她和沐元澈。
左琨根本不喜歡福陽郡主,那些只若初見、驚若天人之類的話都是美麗的謊言。確切地說,左琨連福陽郡主的面都沒見過,不知道佳人是胖是瘦,是黑是白。
從本心來說,沈妍總覺得欠了左琨一份深厚的人情,她窮盡心思,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還。如果左琨因爲她就這樣馬馬虎虎成親,她會愧疚一輩子。
“姐姐有什麼好彆扭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覺得很好。”左琨的語氣雲(yún)淡風輕,他似乎沒被沈妍的情緒影響,反而有幾分即將成人的喜悅。
當初,他求娶福陽郡主確實是想爲沈妍搬開絆腳石,還沈妍一份恩義。這門姻親也給他帶來了很實際的好處,他是聰明人,知道如何平衡自己的得失。
做爲質(zhì)子,他不用被管制在質(zhì)子府,可以在大秦京城隨便出入,能離開京城到其它地方做生意,還去過花朝國。他之所以有這麼多的自由,大秦朝廷對他和西魏國也都很信任,不就是因爲這門把異國質(zhì)子和宗室貴女綁定的親事嗎?
人生有得就有失,有失自然也有得,每一個人不都在這樣生活嗎?
論及情愛,沈妍已在他心中紮了根,但他很清楚義姐與愛人的天差地別。他不能左右別人的感情,也不能任意而爲,那他只能做出對自己更有利的選擇。
“你不喜歡福陽,這樣成親……”沈妍伶牙利齒,此時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了。
左琨笑了笑,說:“不只是重禮守教的大秦,就是在不拘禮教的西魏,還有民風開放的花朝國,成親之前沒見過面的男女多不勝數(shù),他們之間不也有人過得很幸福嗎?象姐姐和沈大哥這樣情投意合者少之又少,確實讓人羨慕。其實,我求娶福陽郡主也不只是爲了姐姐和沈大哥,姐姐不必總將此事掛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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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輕嘆一聲,點了點頭,“無論你的想法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
慧平公主是御親王的胞妹,最得先皇寵愛,也是驕縱狠辣之人。但比起陰狠惡毒,又缺心少肺沒大腦的端華公主,她就成了聰明溫順之人。
福陽郡主是慧平公主唯一的孩子,一出生,先皇就賜下了郡主的封號,比同於太子的女兒,自是榮寵無限。杜家是書香世家,家規(guī)極嚴,對子女管教極爲謹慎。福陽郡主貴爲宗室貴女,也被家法限制,脾氣性情顯然不同於端華公主之流。
不說左琨的身份,就說左琨這個人,能嫁給他也是福陽郡主的福氣。沈妍衷心希望福陽郡主是有福之人,也是惜福之人,放下過往,珍惜既得的幸福。
左琨微微搖頭,“姐姐不必跟我客氣,今天請姐姐來,是有事要跟姐姐商量。”
“什麼事?”無論左琨有什麼事,沈妍都會竭盡心力去幫忙,這也是恩義。
“上個月,我母后來信說我父皇身體更加不好,羣臣上書請立太子。我父皇想立下太子之後,就讓太子監(jiān)國,他退位養(yǎng)病。我母后讓我儘快成親,之後,以帶新婦探親認祖爲名,回國一趟,把此事訂下,再商量換人來大秦爲質(zhì)。”
沈妍猜到左琨的用意,怔了片刻,問:“你怎麼打算?”
左琨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是不當太子好,還是登基之後再禪位好。”
“皇權唾手可得,你不緊緊抓住,反而要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有什麼可惜的?離開那個深宮,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那麼精彩,我不想再回去。若是不當質(zhì)子,日子會更加自由自在,我還要回去讓皇權束縛嗎?”左琨臉色和語氣都很平靜,放棄皇權,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和無奈。
沈妍嘆了口氣,說:“這是你人生最爲關鍵的抉擇,會關係到你的一生乃到你的子孫後代,我不敢置喙。不管你想怎麼做,我都支持你,盡全力幫助你。”
左琨點點頭,“多謝姐姐,我知道了。”
聽到薩蓉在窗外說話,左琨趕緊岔開話題,問起沈妍出行半年的事。沈妍說了許多在西魏邊境的見聞,以沒能到西魏參加左佔和薩蓉別具特色的婚禮爲憾。
薩蓉主僕初到京城,行李用品不多,很好收拾。沈妍和薩蓉及左琨說了一會兒各國風土人情的閒話,下人就收拾妥當了。沈妍親自送薩蓉主僕去逸風苑,左琨也跟去了。薩蓉主僕安頓下來,沈妍又陪她和左琨用過午飯,纔回到引鳳居。
翌日上午,沈妍去了濟真堂,要給濟真堂的大小管理和掌櫃開會。聽說歸真這幾天都沒來濟真堂,前幾天也是斷斷續(xù)續(xù)來,沈妍心中生疑。歸真不只醫(yī)術精良,還爲人踏實、做事勤奮,他不來上工,肯定是出了事,還是不能跟人說的事。
濟真堂的運營已步入正軌,沈妍半年不在京城,業(yè)務按部就班,遇事自有直接管理者解決。歸真是濟真堂藥房的大管事,替沈妍處理很多事,他不在,沈妍就好像少了臂膀。好在金財神聽說沈妍懷孕,提前把百兩和千兩調(diào)來了。百兩和千兩這幾年都是濟真堂鍛鍊,熟悉運作情況,換京城也能很快接手業(yè)務。
聽丹蔘和蒼朮說,金財神和蕭水葳爲今冬去哪裡度假吵得天翻地覆,連和離都提到日程上了。最終的結果就是兩人各去了一個地方,金財神去了花朝國,蕭水葳去了楚國。他們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是找對方的媽去告狀了。
沈妍聽金財神和蕭水葳的事,也就是一笑了之,不屑於浪費唾液做評說。她很擔心歸真,若不是身體不方便,她就想親自去歸真家裡看看。她思慮片刻,讓丹蔘和蒼朮去找歸真,兩人很快就回來了,帶回的消息卻讓她大吃一驚。
“丹蔘,你給金財神發(fā)密報,讓他儘快滾回來,就說出了大事,歸真的事先別告訴他。蒼朮,你調(diào)集金家在京城的暗衛(wèi),提高警惕,做好濟真堂各處的防衛(wèi)。”
“是,夫人。”丹蔘和蒼朮知道事關緊急,趕緊分頭行事。
回到引鳳居,沈妍思慮良久,把白芷、黃芪和平海等人叫來,做了細緻的安排。她感覺疲累無力,就回房休息,躺在牀上,還一直思慮歸真的事。
肚子裡兩個小傢伙大概感覺到沈妍憂心勞累,這一天都很沉默,一腳都沒踢她。到了晚上,沈妍仍很沉悶,兩個小傢伙就不耐煩了,在她肚子裡撞來撞去抗議。沈妍知道他們在鬧情緒,趕緊把雙手撫在肚子,與他們低聲細語交流,安慰他們。一刻鐘之後,兩個小傢伙才決定今天暫時放過她,都安定下來了。
沈妍摸著肚子平靜了一會兒,吃過宵夜,洗漱休息。她身心俱累,很快就睡著了,但睡得並不安穩(wěn),斷斷續(xù)續(xù)做了許多夢,每一個夢都令她焦躁不安。
日上三桿,她才起牀,用過飯,活動了一會兒,閒瑕無事,她開始查閱賬目。
“白芷,怎麼這半年都沒有朱雀大街那兩間鋪面的賬目?”
“夫人忘記了嗎?這兩間鋪面你劃到了蘊少爺名下。”
“沒忘,鋪面在他名下,賬目不是由引鳳居的財務房統(tǒng)一打理嗎?”沈妍眉頭微皺,似乎想到了什麼,重重摔下賬本。成親前她太忙,成親之後又半年不在京城,細想起來,她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問過這兩間鋪面經(jīng)營的情況了。
“蘊少爺離開逸風苑時,偷偷拿走了這兩間鋪面的契約。起初,平嫂子不知道,等她查到時,夫人已離開京城了。夫人剛離京半個月,沈駙馬就帶蘊少爺去府衙把這兩間鋪面劃到了承恩伯府,交給李姨娘的表哥打理。過了兩個月,奴婢才聽說此事,就去找鋪面的掌櫃商量,可契約在他們手裡,找誰也沒辦法。奴婢本想寫信把這件事告訴夫人,聽說夫人懷孕了,怕夫人生氣,就沒敢說。”
沈妍暗哼一聲,咬牙冷笑,“遇到這種事,不生氣是假的,我也知道生氣一點作用沒有。誰拿了我的,我讓他十倍、百倍還回來,纔是正理。”
“可契約在他們手中,鋪面又過了戶,奴婢問了府衙的師爺,說……”
“我知道。”沈妍長舒一口氣,“讓黃精白朮收拾東西,我們下午回勝戰(zhàn)侯府。”
沐元澈跟她約好,等他忙完朝中的事,請下長假,就來接她,陪她安胎。她正好休整幾天,處理生意上的事,剛回來,她也要適應一下京城的氣候和環(huán)境。
聽說沈蘊的遭遇,她氣得七竅生煙,巴不得早點回勝戰(zhàn)侯府,跟沈承榮和李姨娘拉開戰(zhàn)線。他們搶走她這兩間鋪面,也正是一個開戰(zhàn)的契機,決不錯過。
“夫人,沐成來了。
沈妍剛準備用午飯,聽說沐成來了,她微微一怔,”讓他到前廳,我這就去。“
沐成正急急慌慌,見沈妍進來,忙說:”夫人,你快回去吧!長公主她……“
死了?!這是沈妍心裡一霎那的疑問,但她沒敢問出口。沐元澈提前沒給她送消息,沐成就急匆匆趕來了,那肯定是兩府裡出了大事。
”出什麼事了?慢慢說,別急。“
”侯爺昨晚才交接完幾個大營的兵事,今天一早才趕回京。他想先回府換件衣服,給長公主請安之後,再去兵部交接兵符大印。他剛進長公主的書房,還沒開口,就被長公主打了幾鞭,不分青紅皁白,又罰他跪到外面的青石階上。奴才找了好多人打聽,也沒問到原委,就跑來給夫人送信了。“
”要讓你問到原委,那還是高深莫測的長公主嗎?“沈妍不知道慧寧公主爲什麼鞭打沐元澈,還罰跪,可她確定沐元澈不會被打重,一點也不急。
沐元澈自幼淘氣,又不是第一次挨慧寧公主的鞭子了。鞭子一舉起,他就知道落下的份量,如同條件反射一般,也知道用身體的什麼部位去擋。
沈妍想了想,交待了沐成幾句,讓他先回去。她決定馬上回勝戰(zhàn)侯府,不再引鳳居吃飯了。回府有硬仗要打,她讓丫頭用保溫桶帶了吃食菜品,邊走邊吃。
勝戰(zhàn)侯府正門打開,管事帶僕從侍衛(wèi)、丫頭婆子到門口請安,恭迎沈妍回府。
此次沈妍離京,只帶了幾個大丫頭帖身伺候,留下木香、艾葉、松蘿和紫芝四個小丫頭,還有蘇嬤嬤和柳嬤嬤看屋子。見沈妍等人回來,尤其見沈妍肚子長了那麼大,她們又是欣喜又是激動,施禮請安都泣不成聲了。
”夫人,福陽郡主過府了。“蘇嬤嬤低聲稟報。
沈妍一愣,順口問:”來看我?“
蘇嬤嬤訕笑搖頭,”她來找龐姨娘,之前來過兩次,龐姨娘在禁足期內(nèi),沒見她。昨天,龐姨娘禁足期滿,今天她又來了,同龐姨娘在後花園遊玩說話呢。“
什麼情況下,敵人,尤其是情敵可以盡釋前嫌、變成朋友?最侍答案是兩個情敵共同的情敵的出現(xiàn)了,需要她們同仇敵愾,共同對付。
沈妍微微搖頭,她看左琨的情面,不會和福陽郡主計較,若福陽郡主不識好歹,她也不會客氣。她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還有兩個小傢伙需要她時刻警醒去保護。
此時,她也顧不上理會她們,還是去看看慧寧公主在發(fā)什麼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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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親留言說感覺結局倉促,虎頭蛇尾,我很擔心。今天一直在清理思路,越清理越卡文。今天只能先寫五千多字,明天儘量補上。
我想按自己的思路去結文,又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