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段纏綿思潮起伏,徹夜難眠。
遇到皇帝的意外和狂喜,讓一向冷靜自持的她久久無法平復激動的情緒。
故人相見,卻難相認。
‘數(shù)年不見,不思量,自難忘。即使近在眼前,也無處話凄涼。
望著故人,相顧交談,惟有淚往肚里吞;縱使相逢應不識,暗自神傷。’段
纏綿很想將自己的委屈告訴皇帝,思量過又覺得不妥。
‘現(xiàn)在他當上皇帝,可能早已將我忘了。況且我還是個前朝欲捉拿的逃犯,
難不保他換了位子,換了腦袋。 萬一他六親不認, 屆時叫我情何以堪,還
是不要惹非議,不可以去認他。’有了這些考慮,她就放棄了相認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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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如彎月、明眸皓齒、天生麗質(zhì)、我見猶憐。
民間竟有如此清麗脫俗之女,她有一種美是那種不著人間煙火的飄逸出塵味
道,不僅琴藝絕佳,辭歌賦皆精通,歌聲玉潤珠圓,使人有繞梁三日之感,且
她竟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宣宗這晚回到客棧,躺在床上念念不忘此佳
人。
隔日宣宗又來到軟香閣,在包廂內(nèi)和段纏綿對起詞來。
“黃花道,陌上花,笑看茫霧水波蕩,不道人間巧幾多。” 宣宗吟。
“仰天嘆,無魄心,誰存前生風塵事,人情冷暖淡意長。”纏綿對。
“若問花前諸事順,雨節(jié)含霧深山遠。倚樓聽風雨,笑看人生路。” 宣宗興致
很高,吟完詞后又即興作了幅畫送給纏綿。
宣宗熱衷書畫創(chuàng)作,尤以山水、走獸花鳥和草蟲為最,偶以書畫賞賜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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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朱公子的賞賜,我以自己創(chuàng)作的這曲《伴君借魂》相贈。”段纏綿遂吟
唱﹕”殘履敗足繁星落,篳路枯君血月央,咫尺天涯酆都近,剎那永恒黃泉當。
三途岔口迎文判,奈何橋前見梁皇。百世為奴侍閻殿,一宿若葛醉鴛鴦。”
這首詞意凝重, 曲調(diào)哀怨的小曲, 讓宣宗聽的恍然間即墮入感傷深沉的氛圍。
悲情的旋律令人唏噓,彌漫著哀怨的傾訴,感覺人生有太多的苦處﹔好像是在
聽著一位韶華已逝的女子在泣訴自己的人生不幸,輕輕的吟唱,淺淺的音符,
宛如訴說著心里的一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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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期而遇,剎那間,前塵往事,紛至沓來,讓段纏綿跌進了一片悵惘。
‘幾許愁緒,幾許無奈。當風把記憶吹醒,回到那往日時光,有青石板記錄埋
藏的故事。你,曾來過我的世界,紅塵無奈,無怨無悔,不求不得。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我自無心于萬物,笑彈一曲迷失破,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段
纏綿心中無限感慨, 帶著些許遺憾送走宣宗,默默淚流,回憶往事,化作云煙,
低頭不語。
‘多少漠然,天有定數(shù),聲聲嘆息,莫可奈何,心終歸零。
回眸歲月的對詞,快樂若是有,傷心若是有,最終都以眼淚灌溉。
晴天或是陰天,淚都將流到最遠的地方。夢中的樂土已荒蕪,盈眶的淚
水滴無處,只能任它泛濫在心湖。
隨浪隨風飄蕩,隨著一生里的浪不知去向。 誰在烽煙彼岸,你我在對看那一
瞬,彼此慰問境況,頃刻又各在一方。我心中有淚飄降,也只能默默承受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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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一間飯館,中午許多食客在用膳后,紛紛嘔吐不止。
事發(fā)突然,老板措手不及,嚇得連忙將食物中毒的客人們送到林明清的醫(yī)館。
有的客人在到達前就已死亡,有些中毒量較輕的,經(jīng)過神醫(yī)妙手回春后,算
是挽回一條命,但人也差不多接近瘋癲狀況。
趕到醫(yī)館的蔡奔問: “ 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 怎么會如此嚴重?”
“看樣子,有點像二十年前我曾見過的一種蒙古奇毒,但我還不能確定。”
林明清感到匪夷所思,因為這種毒早已在江湖中消失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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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帶到!”衙役踹了飯館老板一腳,令其跪下。
“大人我冤枉啊!就是有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在飯菜里下毒,自毀我這經(jīng)
營十多年的老字號啊!”孫老板喊冤。
“你該不會是和人結(jié)怨,心生歹念,就出此下策,致人于死吧!”楊超明
嚴厲的訊問。
“絕無此事,我的飯館在本地是數(shù)一數(shù)二最大間的,和氣待客的商家往往能
贏得顧客的青睞。 我平時對人都很和善,對伙計也很慷慨。店里的生意每天
都高朋滿座,我也很注重食材的質(zhì)量,這么多年來沒出過任何問題。我也不
明白為何今天會出這么大的紕漏,我想可能是遭同行相忌,被人陷害的。”
孫老板解釋。
“你口說無憑,來人啊! 先將他押至牢里。”楊大人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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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超明和師爺黃成安討論案情:
“我認為事情沒那么單純,況且這孫老板的生意已那么好,為何還要做出此種
損人不利己,搬磚頭砸自己腳的事來。”黃成安分析道。
“依你之見為何?”楊超明皺眉問。
“我想有兩種可能。 一是誠如孫老板所說的可能是同行搞的破壞,另一種可
能就是在他們 飯館工作的人對他心生怨恨,故意報復。我看先從他的伙計們調(diào)
查起。”黃成安如此臆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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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館被查封,所有的伙計都被嚴厲的審問,但大家都否認是他們所為。
“你們店里的所有伙計都到齊了嗎?”黃成安在飯館問老板娘。
“是的。”老板娘回完話又想到還有幾個前天剛走人,就將剛離職的四個人名
單交給黃師爺。
“烏蘭巴日,海勒金,木倫,吉達。這四人都是蒙古人吧?”黃成安問。
“是的,他們只在店里做一個月,說是盤纏賺夠了,就要回大漠。 平時都
很勤奮工作,很守分際。大人,有何問題嗎?”老板娘很惶恐地問。
“經(jīng)過林明清化驗過死者中的毒,確定是一種蒙古人使用的劇毒,所以你那四
個蒙古人伙計的嫌疑很大。”
黃成安令畫師按照老板娘的描述,將四人的面容特征畫下來,貼在城里各個
人來人往的地方,懸賞捉拿,并派手下加強檢查出城的所有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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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美饌,莫妙于鴨。
北京烤鴨色澤紅潤,皮脆肉嫩,油而不膩,酥香味美,被譽為天下第一美食。
自從上一趟出宮,吃過孫記烤鴨后,宣宗就難忘這美食,念茲思茲,還要再
來一嘗美味。
宣宗和古得成、馮剛?cè)俗叩綄O記烤鴨門口,看到店被查封,甚為詫異,就問
路人:”這飯館是怎么回事? 為何被官府貼上封條?”
“你們是平日不出門嗎? 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孫記烤鴨三天前吃死了
十多條人命,官府正在查辦。”路人說。
“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事,以后我們吃東西可要小心點。”馮剛嚇出一身冷
汗。
“以后我們吃東西前,就由小剛子先嘗,若沒問題,我們再吃。”古得成
故意嚇他。
“那我不就是以身試法啰!”馮剛亂用成語,逗得宣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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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街上走著, 看到四處都是捉拿四名嫌犯的畫像告示。
“主子,這里太亂,我們今晚還是別去軟香閣。”古得成勸說。
宣宗執(zhí)意道: “我今晚還是要去。”
“莫非主子您是愛上了那位紅塵女子。”馮剛口沒遮攔的直話直說。
“非也,我對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又對她感到憐惜。”宣宗的眼
里充滿憐香惜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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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度來到軟香閣,以往通常都是宣宗自己一人進包廂,但古得成堅持道:
”還有殺人逃犯未抓到,我有保護皇上的責任,不能離開您左右。”
就隨宣宗一起進了包廂,而馮剛留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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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纏綿彈完一曲后,拿出朱公子前幾日送她的畫,請他落款。
宣宗提筆寫下朱基兩字。
’他故意將名字少寫一字,但他的確是我的皇帝哥哥朱瞻基。’段纏
綿看著名字心中默想,久久不發(fā)一語。
“妳怎么了?”宣宗問。
“沒事,我只是對你的字畫欣賞不已。” 段纏綿應道。
“人生在世如飛雁,鳥倦之日便知還。天下筵席無不散,轉(zhuǎn)眼人隔萬重山。
時光一去不復返,有人歡喜過一生,也有人痛苦過一世。我們何不丟下種種
不如意,快樂的享受人生,不要再自尋苦惱。”宣宗說罷,看出她心里很苦
悶, 就提: “今晚彈些輕快舒暢的曲子,將煩惱拋諸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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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纏綿正在彈唱著輕快的《漁歌子》時,外面起了一陣騷動,古得成立刻走出
門外一看究竟,看到有兩人行蹤詭異的從另一間包廂內(nèi)沖出來, 接著就聽到女
子的喊叫: “救命啊!殺人啰!”
古得成馬上跑進那房間,地上斑斑血跡,再往里走,床上赫然躺著一名全身血
淋淋的女子,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跡象,而一旁,有一名少女表情痛苦的癱坐在地
上。
“發(fā)生了何事?”古得成問這位看似只有十三四歲的女孩。
“剛才有兩名男子闖進來,向我們家小姐討錢,小姐不給,起了爭執(zhí),他
們就將小姐殺死。”女孩神情慌張地說。
古得成立刻追出去,追到院外,看到一位彪形大漢,此人右眼下方有一大片
青色胎記,占據(jù)了大半張臉。
他一眼就認出是衙門在張貼懸賞抓拿的嫌犯。
“你就是衙門要捉拿的疑犯,竟敢在此搶錢殺人!”古得成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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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得成話剛說完,突然響起了一陣颯然風聲,他不禁大吃一驚,機警的身軀一旋,閃到一塊突石之后!
凝目一看,只見一條人影快如飛矢一般,劃空掠過。
一張披頭散發(fā)的青面人赫然撲了過來,嗖的一聲,疾出如電,猛然劈了一掌。
古得成接下這掌后,震的雙臂酸麻,腳下一個站立不穩(wěn),踉蹌后退了二步。
青面人道:”你還能接下我的陰陽魔手,功力這等深厚,的確出乎意料之外!”
也正如此,青面人心里又在打著另外的念頭,雙目之中,泛著狠毒的寒光,逼視著古得成。
左手一揚,古得成拔出大刀,倏然揮出。
青面人乃是識貨之人,一見對方的大彎刀,不禁大吃一驚,喊道:"古家彎刀!”
他身子一轉(zhuǎn),”嗖!”疾退數(shù)尺。
古得成冷笑一聲,如影隨形,追撲而至,”霍!霍!霍!”連劈三刀。
青面人的四周,直被勁力充滿,找不出一絲空隙閃躲。
他被彎刀削中胸口,驀然一聲凄厲怪嘯,腳步一滑,差點跌倒。
青面人乃是極端好勝之人,縱然內(nèi)腑已經(jīng)受傷,仍強運真氣,逼住傷勢,集中殘余氣力,力圖反攻。
他搖擺的身子,怪忽的一翻,使出絕學《陰陽互現(xiàn)》,發(fā)出一道怪異的掌勁,向古得成使去。
雖然古得成及時應變,逃過了致命的一掌,但也被他掌勁的彈震之力,震的血氣翻涌,一滴鮮血順著口角,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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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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