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禹緩緩坐在椅子上,至少在兩分鐘時間里,大腦一片空白。
剛剛他把一顆糖果藏在了榕榕的兜里,糖紙反面就是情報內容。
往兜里揣車鑰匙的舉動,以及訓斥童潼的那句話,其實都是一種暗示。
從事地下工作極度危險,稍有不慎就會面臨殺身之禍,沒人愿意因此牽連到家人,任何人都一樣,包括姜新禹。
他事先也想到了,沈之鋒不可能給自己和童潼單獨相處的機會,見面的時候,只能隨機應變。
榕榕的意外到來,讓事情變得相對簡單。
但是,利用孩子傳遞情報,并非是姜新禹的初衷。
他本不想這么做,可是出于形勢所迫,這是最安全穩(wěn)妥的辦法,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如果有人試圖搜查榕榕,姜新禹可以合理的做出強硬反應,阻止對方這么做,然后趁著混亂把情報轉移走。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放棄傳遞情報,鬼使神差中,還是把糖果塞進榕榕的兜里。
什么叫身不由己,這就是了。
姜新禹在心里嘆息著。
至于說,童潼能不能領會自己的意思,情報能不能順利發(fā)出去,組織上如何安排人阻止曹云飛,這些事,姜新禹左右不了。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等待,永遠都是無法預知的結果。
…………
運河北街7號。
黃包車慢慢停下,車夫說道:“小姐,到了。”
榕榕身上蓋著童潼的外套,早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她每天都會按時午睡,一路上的顛簸起到了催眠效果。
童潼付過了車錢,小心翼翼的抱起榕榕,伸腳踢了幾下大門
過了一會兒,小紐扣快步出來打開房門,探身看了一眼,說道:“小姐,榕榕睡了?”
童潼點了點頭:“半路上就睡了。”
進了屋子,臨上樓之前,童潼回身說道:“小紐扣,我也休息一會兒,你別上樓打擾我們。”
“小姐,你不吃午飯了?”
“累了,不想吃。”
“哦……”
榕榕的外套是進口洋裝,款式風格和國內大相徑庭。
衣服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暗兜,設計者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美觀,沒有更多的意義。
童潼在兜里摸了一遍,很快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趕忙掏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塊奶油糖果。
剝開糖紙,反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必須在下午一點鐘至三點鐘發(fā)報,其他時間危險。電文內容:南開老三條胡同是陷阱,務必派人阻止曹云飛前往,十字街是必經(jīng)之路,十萬火急!!閱后即焚,切記!切記!!!
除了發(fā)報接收方的電訊地址,最下面情報員的落款寫著“百合”兩個字。
“一個大男人,居然起了這樣的代號……”童潼喃喃著說道。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現(xiàn)在是下午一點二十分,完全符合姜新禹規(guī)定的發(fā)報時間,她起身快步來到書房,
從書柜暗格里拿出皮箱,連接上發(fā)報機電源,架設好天線,做好了發(fā)報的準備工作。
童潼的心情既緊張又激動,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發(fā)報。
“滴滴滴滴滴滴……”
電文內容很短,電文很快發(fā)送出去。
童潼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拉開抽屜找出火柴,把糖紙點燃扔在煙灰缸里。
…………
入夜。
保密局堰津站。
行動隊長室。
姜新禹站在窗前,看著無線電偵測車開進站里。
偵測車每天固定兩次巡視時間,一次是下午三點至晚上七點,另一次是晚上九點鐘至凌晨兩點。
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
姜新禹坐回椅子上:“進來。”
房門一開,沈之鋒邁步走了進來,說道:“姜隊長,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過去吧。”
姜新禹淡淡的說道:“按照你的吩咐,行動隊派出了四組人,就算有十個曹云飛也跑不了,還用得著我親自去嗎?”
沈之鋒說道:“主要是防止出現(xiàn)意外情況,我們在現(xiàn)場,也能對抓捕行動隨時做出調整。”
姜新禹沉默了一會,極不情愿的站起身,拉開抽屜拿出手槍,說道:“走吧。”
從隊長室出來,馮青山迎面走了過來,說道:“姜隊長,你這是要去哪?”
姜新禹說道:“聽從沈副處長調遣,去老三條胡同。”
馮青山看了看一旁的沈之鋒,說道:“這么說,我也可以自由活動了?”
沈之鋒說道:“隔離時間已過,馮處長隨時都可以離開站里,。”
馮青山想了想:“我跟著一起去,不妨礙吧?”
姜新禹笑道:“有馮處長坐鎮(zhèn)指揮,再好不過了,是吧,沈副處長?”
這兩人一唱一和,沈之鋒沒理由拒絕,說道:“當然。”
在抓捕曹云飛這件事上,馮青山也有他的如意算盤,將來在報告書上哪怕提一下他的名字,那也是沒白參與一回。
三人同乘一輛車,白舉民負責開車,轎車出了堰津站,一路疾馳朝南開方向開去。
…………
晚風習習,街上人來人往。
駱駝和谷小麥并肩走著,在他們身后十幾米遠,曹云飛手里拎著一盒糕點,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
谷小麥苦著臉說道:“駱駝,大當家的這是啥意思?”
“咋了?”駱駝警惕的看著四周。
“我腿腳也不好,帶著我干啥?”
“你的腿不是好了嗎?”
“沒好利索。”
“沒好利索,你還能找到八仙臺?”
“我那不是為了送信嘛,就算腿斷了,我就是爬也得爬去,大當家的一高興,沒準兒能讓我回到隊里。”
“麥子,說心里話,我不信任你。”
“駱駝,咱們可是十多年的弟兄……”
駱駝冷笑道:“十多年的弟兄,還不是轉臉就把我們賣了!”
谷小麥急了:“大當家的都原諒我了,你咋還沒完沒了……哦,我明白了,這次非要帶上我,就是你出的主意吧?”
“沒錯。”駱駝坦率承認。
在八仙臺的時候,他不同意曹云飛冒險進城,谷小麥是當過叛徒的人,這種人的話怎么能輕易相信。
曹云飛和黑珍珠相好多年,不止一次見過她的筆跡,加上有相片為證,十成起碼信了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