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賠償談判，從來不指望一次能搞定。
楊威過來談判，無論談的好不好，他都是個背鍋的，看得出來，他是帶著怨氣來的。
羅耀也不怕對方。
反正是坐地起價，落地還錢。
“羅副主任，就沒有一點兒商量的余地了嗎？”楊威嘴里有些苦澀，很多時候，他這個區長還不如羅耀這個已經沒有在軍統有任何職務的人。
“就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若不是看在唐局長的面子上，我今天都不會過來。”羅耀道。
唐毅嘿嘿一笑，不管羅耀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至少在場面上把他捧起來了。
“楊區長，既然羅副主任都出價了，你也報個數，談判總得有個有來有往吧？”唐毅還是出口幫了一下楊威。
“我方最多只能出十萬法幣的賠償。”
“那不用談了，保險箱里的東西就作為賠償給我們好了，那些文件什么的，稍后歸還給你們，可好？”羅耀冷笑一聲，保險箱里的東西，早就搬空了。
這么說，就是堵楊威的嘴，而且保險箱里的東西是不能拿到臺面上講的。
只要軍統把屬于中統的機密文件歸還，對方就只能打掉牙齒和著血往肚子里咽。
鬧到上面去，他們自己都沒辦法解決保險箱里的那些黃金，鈔票還有有價證券和地契，房契什么的都是怎么來的？
這些還不是巧取豪奪來的。
這些東西是見不得光的，價值遠超一百萬法幣了，這要是讓軍統黑走的話。
那樂子可就大了。
“不，羅副主任，我是說，超過十萬法幣，我就做不了主了，得請示我們徐局長。”楊威連忙道。
“行呀，那就請楊區長代為稟告，在下就先告辭了。”羅耀也不廢話，直接起身抱拳一聲。
“攸寧老弟，稍等一下？”
唐毅追了出來。
“唐局，有事？”
“老弟，你剛才提的也差不多一百萬的賠償可是認真的？”唐毅小聲問道。
“當然，我索要的每一筆賠償都是有理由的，我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們要錢。”
“可是你這個標準定的也太高了，我怕這樣下去，會談崩的？”
“那是要什么標準呢？”
“老弟，聽哥哥一句話，鋒芒太甚不是好事兒，中統方面這一次也是吃了大虧了，你能通融的，還是通融一下，楊區長這一次可是受了不少苦的。”
“吃點兒苦，跟被冤枉，還搭上自己還是一條命相比，那個更甚？”羅耀反問道。
“話雖如此，可凡事留一線，日后好想見，你也不想讓中統恨上吧？”
“我要少了，他們就不恨我嗎？”羅耀反問道。
“老弟，你退一步，我去跟楊區長說，咱們把這事兒給了了？”唐毅道。
“好吧，我這是給唐局你面子，讓中統拿八十萬過來，這事兒就算了了。”
“八十萬，是不是還有點兒多？”唐毅尷尬道。
“唐局，您一句話，我給您減了二十萬，這還不夠？”羅耀反問一聲道。
唐毅略微一怔，是呀，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人家一下子減了二十萬，這面子還不值錢嗎？
二十萬是多少，他這局長一個月的薪水加各種補貼，一個月也就五六百塊，按照現在的水平，他得掙三十年才能掙到這個錢數。
當然了，他的收入遠不止這個，灰色的，黑色的收入是他薪水的好幾倍呢。
這也是法幣貶值的厲害，三四年前的話，二十萬發法幣，那可真是一筆巨款了。
“好吧，我去說說看，但是這個數只怕中統那邊不會答應的。”
“他們不答應也沒什么，反正那些東西在我手中也不虧。”羅耀笑了笑說道。
唐毅苦笑一聲。
是呀，人家手里扣著對方的東西呢，不但扣著東西，連人家的房子也扣著呢。
你還能從軍統手里硬搶回去，不可能？
“唐局，我說，你怎么趟上這趟渾水呢？”
“沒辦法，我被人求上門了，不答應的話，交情就沒了。”唐毅說道，“反正我是盡力了。”
噔噔……
樓下突然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是往樓梯而來的，唐毅吩咐過，不得命令，任何人不得上樓來。
不清楚發生什么情況，羅耀也停止了下樓，但見曹輝一身警服的，氣喘吁吁的上來了。
“唐局，耀哥。”曹輝也沒想到唐毅和羅耀沒待在包廂，而是在外面說話。
“怎么回事？”唐毅臉一拉，喝問一聲道，曹輝現在是警察局的人，那是他的部下。
“唐局，這個我是來找耀哥的……”言下之意，這事兒跟您沒關系，您還是別多問了。
唐毅那叫一個尷尬，自己手下居然跑上來不是找自己匯報工作的，這得有多丟人？
“曹輝，說吧，唐局也不是外人。”羅耀淡淡的吩咐一聲。
“是，耀哥。”曹輝咽了一口口水道，“有人舉報，說齊耀榮一個手下最近不見了，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人也都不在，據說是回巴縣了。”
羅耀心里咯噔了一下，齊耀榮的手下，剛好是四個人，這不剛好跟刺殺宮慧的四個殺手吻合嗎？
突然離開山城，返回巴縣？
這是什么情況，有鬼嗎？
“誰的舉報？”
“不知道，是一個匿名電話，我接到報告后，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就派了人去調查，還真有這事兒，齊耀榮的手下一個叫齊斌的，三天前離開的山城，跟他一起離開的，還有齊斌的三個手下。”
“齊耀榮被撤職，反省，樹倒猢猻散，過去的手下人離開，另謀出路，這也是正常。”唐毅說道。
“若是另謀出路，為何要去巴縣，留在山城的機會不是更多，何況這個齊斌跟他應該時間不短了，齊耀榮只是被撤職，又沒有被關起來，怎么就斷定他一定沒有前途了呢？”羅耀反問道。
“齊耀榮可是黃埔生，只要這件事熱度過去了，他想重新起復并非難事兒……”曹輝也隨口附和一聲。
“打電話的人查了嗎？”
“查了，是個公用電話，那個時間段用的人很多，老板也沒注意，根本不知道是誰打的。”
“有意思呀，唐局，看來是有人想要我跟中統繼續斗下去。”羅耀嘿嘿一笑。
“攸寧老弟，你可得謹慎呀，可別中了別人的圈套。”唐毅也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
中統瘋了吧，還敢挑事兒？
“唐局，這事兒，你只當沒聽見，我來處理。”羅耀給了唐毅一個置身事外的機會。
唐毅臉色訕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他是真不想摻和羅耀跟中統之間的爭斗。
“走，去文老三那兒！”羅耀本想從這邊直接回黃角埡的，曹輝的這個消息，打亂了他的計劃。
……
“大哥，你來了。”文子善這邊也似乎得到了消息，正在開分析會呢，見到羅耀和曹輝，忙將人迎進了會議室。
小黑板上，齊斌和另外三個人的照片還有名字都貼在了上面，動作似乎要比曹輝快了不少。
“有什么收獲？”羅耀不喜歡客套，上來就直達主題。
“齊斌，跟齊耀榮時間最長，差不多有五年時間，從齊耀榮進川，就在身邊了，是齊耀榮的心腹，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齊耀榮的本家族弟，齊耀榮最信任的人，李萬川，袁玉田，還有賈桂，這三個人都是巴縣人，他們最長的跟齊耀榮也有三年，最短的也差不多有一年了……”文子善給羅耀詳細解釋起來。
“這四個人的照片給我一張，一會兒我去一趟醫院讓小慧辨認一下，她們照過面的。”羅耀吩咐道，雖然四人都蒙面了，但有些面部特征還是可以辨認的。
“好的。”
“不管是不是這個人作案，馬上派人去巴縣，把人帶回來。”羅耀接著命令道。
抓錯了不要緊，但如果把兇手放過了，那就不能饒恕了。
“這四個人已經走了三天了，若是他們潛逃，躲了起來的話，那想要找到他們就難了，而且，巴縣咱們也不熟？”
“巴縣可有咱們臨訓班的同學？”
“有，巴縣稽查所的所長和縣警察局的督察都是咱們臨訓班的同學。”文子善說道。
“這就好辦了，馬上請他們協助，給我把這四個人找出來。”羅耀吩咐道。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給他透露的消息，要了解真相，就得找到這四個人。
“我親自去一趟吧。”文子善說道。
“嗯，也行，多帶點兒人，路上要小心，最好不要大張旗鼓的過去。”羅耀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知道，大哥。”文子善點了點頭。
“曹輝，齊耀榮山城的住所知道吧？”文子善親自前往巴縣抓人，齊耀榮這邊自然不能聽之任之。
“知道。”
“先監視起來，把能用的技術手段都用上。”羅耀吩咐道。
“明白，我馬上安排。”
“六哥，怎么沒見到六哥？”羅耀問道，沈彧今天不應該在稽查處嗎，他怎么每件都人？
“六哥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文子善說道，“我們也不好多問。”
“他一個人？”
“嗯，一個人，開車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