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門24磅炮,12門16磅炮隨著艦長的怒吼一齊噴出火舌,開炮的后坐力生生讓香農號橫移了半公尺。盡管船員們早有準備,還是有人跌倒。同一時間,在海怪周圍濺起大大小小的水柱,這之中除了各式炮彈之外,也有來自空中的冰箭攻擊。
綿密的水柱鼓舞了水手們的士氣,他們一掃剛才的驚惶失措,一個個振臂歡呼。不遠處的切薩皮克號也受到這股熱烈的氣勢感染,人們揮舞手臂吶喊著,為阿爾比昂人加油。一時間,嘹亮的助威聲甚至蓋過了火炮的轟鳴。
這振奮人心的一幕只持續了片刻,很快人們便發現縱然被炮彈包夾,哪怕有幾根水柱就在脊背的位置上騰起,可那實體不明的海怪依舊在前進,比規尺畫出來的直線還要筆直地沖向香農號。
怪物——
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這個滲透出強烈絕望感的詞匯,就連在船底負責監聽,無緣得見激烈戰況的托尼也不理例外。比起他那些錯愕的同袍們,他還多了一層疑惑:為什么,會聽見金屬的撞擊聲?
沒人有能力為他解答,在瞭望手“距離100碼,要撞上啦”的哀嚎聲中,艦長“左滿舵!緊急回避!”的號令被兩條船上的慘叫掩蓋,死亡的壓力壓得歷經幾十年海上奔波的男人動彈不得。
家中美麗的妻子,可愛的孩子,年老的父母。海軍部的授命,為功成名就所付出的努力——人生的一切化為快速掠過眼前的片段映像。還來不及意識到這是人死之前所謂的“走馬燈”現象,航海長“撞上啦!”的凄厲聲音中,船舷水線下艙壁和龍骨被切斷的沉悶沖擊傳遍全艦每一個角落,艦長和舵手一道被甩飛出去,船員們也摔得東倒西歪。
鋸齒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將香農號攔腰斜剖開,洶涌的海水從被撕裂的破口涌入。艦長吼叫出“棄船!”的命令。船員們哭喊著跳入冰冷漆黑的大洋中。還沒等他們全跳進海里,一盞油燈跌落到彈藥堆上,瞬間引燃了發射藥。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船頭連同船艙里的大炮一起被炸得粉碎,一團耀眼的火球從艦艏升起。聚在那里準備跳海逃生的船員當時就被全部炸飛,幾段腸子和胳膊大腿一直飛到切薩皮克號的甲板上。殘存的船尾一點點抬起,直到垂直于海面,一邊噴出水柱和水霧,一邊卷起龐大的漩渦。帶著香農號的全部船員滑向拉芒什海峽深邃的海底。
天上的曼提柯爾隊幾近絕望的在海面上一圈又一圈盤旋,徒勞的嘗試搜尋打撈幸存者。切薩皮克號上的人們個個目瞪口呆,怎么也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全世界最強海軍的新銳戰艦。居然像玩具船一樣被海怪一擊粉碎。這比他們經歷過的所有噩夢都更加恐怖。人們一聲不吭。木然望著那道鋸齒背脊,等待夢魘和死亡的降臨。
他們都聽說過關于海怪的傳說,親眼目睹其兇暴強大之后,更堅定了“無人能從其爪下逃脫的”的傳說真實可信度,除了少數幾人,大家都放棄了逃出生天的想法。一些人無聲的哭泣著,一些人低聲念誦臨死前的禱告文,更多人只是呆呆的看著遠方,兩眼渾濁無神。
就在此時,鋸齒脊背再次潛入水下。留下一船迷惑不解的偷渡者,默默消失在大洋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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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的海中。一個外形詭異的物體正快速潛航。
那并非生物。盡管梭狀的流暢外形會讓人聯想起貝殼類生物,噴水推進的方式也酷似鸚鵡螺和章魚。盡管運用流體力學打造的身軀形似生物,其構成卻是鋼鐵,頭部安裝了專門用于摧毀木殼船艦的鋸齒形沖角,推動其前進的則是利用電磁力噴水推進的機關。
雀鱔號(garfish)實驗潛艇乃是海中巨獸的真名,跟依靠螺旋槳推進,航行時噪音巨大的u字號前輩不同。作為防衛軍海軍摸索靜音高速航行之道的先行探索者,雀鱔號首開搭載磁流體推進器(mhd)之先河,自船艏進水口吸入海水,經由電磁術式線圈使其流入管線,經由船尾噴水口向后方加速噴射,從而推動潛艇航行。
相比傳統的螺旋槳推進,這套推進系統無須配備螺旋槳槳葉、齒輪傳動機構和軸泵等部件,從根本上消除了因機械機構振動、噪音、效能轉換低下、擠占空間和重量等問題,使潛艇能在極為安靜的情況下高速航行,理論最高航速可達到驚人的150節,可謂劃時代的產物。
艇員們對這些進步在潛艇技術史上的里程碑意義早已耳熟能詳,可比起技術進步,他們對工作環境的改善更能產生深切體會。早期u艇的工作環境可謂慘無人道,艙內空氣渾濁,滿是油污,食物都帶有一股濃重的機油味,且空間極為狹小,艇內空間幾乎不夠轉身。艇員的住艙極為擁擠,連艇長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專屬艙室。在悶熱高壓的船艙里,他們經常不得不赤身裸體與同樣裸奔的艇員保持接觸,將自己脆弱的部位一覽無余地呈現在身后的哥們面前,由于沒有浴室,連撿肥皂都省了……
由于沒了那些爭奪生存空間的機械機構,雀鱔號得以將更多空間用于改善潛艇居住環境,艇內人均居住面積為2.8平方公尺,與大帝號的4.3平方公尺、德福林格級的3.2平方公尺比起來尚存在差距,但比起過去在魚雷艙里打吊鋪的日子已經是飛躍性的進步了,并且配備了其它潛艇艇員夢寐以求的休息室和淋浴室。艇長大人們更是得以享受到單人住艙,里面設有單人床、寫字臺、折疊式衣柜和洗漱臺,是艇上最舒適的房間。
但如今艇長室內住的不是一船之長,甚至艇長席上坐的也不是艇長本人。黑發紅眼,永遠保持16歲容貌的男人呷了口海軍加鹽咖啡,不緊不慢的說到:
“艇長,到達蜥蜴角還要多少時間?”
“報告!以目前的海況和航速,最多半小時可以抵達目的地!”
“哎呀,我的艇長,不用那么緊張,雖然讓我們的阿爾比昂朋友等太久不是好事,但航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放手去做吧。”
“是的,長官!”
克雷恩艇長再次挺起胸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最標準的步伐走到聲吶長身旁緊盯熒幕,康沃爾的蜥蜴角航道外遍布暗礁,一不小心這條嶄新的潛艇將再也浮不出水面。真要有個萬一,那是把他斃了都不能抵償萬一的大罪與恥辱,在他死后將和他的遺產一起伴隨他的子孫,為了確保航程安全,他必須親自盯著。
放手任艇長自把自為,黑發男人朝主熒幕上黝黑深邃的海面揚起嘴角。
“此刻海獅終于跨過了大洋,即將登上陸地,阿爾比昂的朋友們,我們來了哦?”
放蕩不羈的笑容下,犬牙從唇縫中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