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到來,然后你會發現事先很多的準備不過是徒勞而已,面對他們,你能夠做得最有效的手段只能是隨機應變。
戰爭就是其中之一。
千龍崖的王儲殿下是一個非常果斷到近乎冷酷的人,這點不論是薔薇騎士團還是從奧爾森退下來的庫蘭他們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的,只可惜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位殿下的果斷程度。嗯,至少在看到基洛黑鴉軍的騎兵團到來的時候是這么認為的。
只可惜黑鴉軍團的軍團長亞克洛夫并不喜歡這種果斷。
亞克洛夫本人其實算是一名智將,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算計其他人,這個其他人中當然也包括自己人。從軍校時代開始,他就非常非常的擅長和別人兜圈子,這種能力在面對千龍軍的指揮時讓他游刃有余。黑鴉軍團在數次的戰斗中即使作為先頭部隊都不會吃一點虧并不是偶然而已。
但這也只是在那個所謂的千龍王儲接替所有的軍權之前的事情。曾經在奧加軍里面混跡了十幾年的亞克洛夫對于這個王儲非常不滿,在他感覺帕爾薩人將軍權交到一個小女孩的手上完全是胡鬧的行為。這個王儲每次發出的命令都是目標明確的指令,沒有一點的活性,這就讓擅長轉空子的他幾乎沒有轉空子的余地。拋開成見不談,他認為這種死命令是非常愚蠢的,如果戰斗中發生了什么意外的話,豈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要為一個死板板的命令而送命?
他也嘗試過利用某些硬性的因素來嘗試著抗命,以測試一下這位王儲殿下的底線。但結果很慘重:“命令是絕對的。”當時執行的帕爾薩軍官只說了這么一句,然后手起刀落,將他拋出去投石問路的人全部都殺了,這讓他非常惱火卻也沒有一點辦法。
其實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或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說來說去都是一個對策的問題。這事情放到其他人的身上抱怨一下也就算了,可是對于一向自傲于自己心機敏銳的亞克洛夫來說,被別人治的服服帖帖的這種事情就上升到了一種恥辱的高度。
對于這次突襲,他本人是非常的厭惡的!雖然這厭惡有一大半來自他個人的挫敗感。
“將軍,我們要往哪里打?”大概是知道亞克洛夫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跟在他身邊的副將小心的問道。
“打就是了,反正下面都是人。”他給出了一個根本就不算是回答的回答。
從他們已經到達的山地上往遠處望去是一馬平川,四處可以看見由于他們的出現而開始驚慌逃竄的難民們,關塞下的昔日的友軍們已經挖了不少壕溝,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士兵揮舞武器把對方砍殺,因為這種事情他們已經做了將近半年了。
知道自己是自討沒趣的副將趕緊迎合著點點頭,變回和旁邊騎士們同樣一言不發的肅殺樣子。
這次到來的只是黑鴉軍團的三萬多騎兵而已,常理上來說,他們能夠做的只是拿下先機,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或許攻不下關塞,但也至少給對方造成一些難以修復的損傷。也許亞克洛夫確實是這么想的,這個命令卻可以直接被他的士兵判斷成是無差別的攻擊,在任何時候,這都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命令。
戰爭本身就是一個怪物,它可以輕易的扭轉原則,變換價值。將價值連城的寶物變得一文不值,將人人唾棄的惡行變得理所應當。
同自己人廝殺了這么久,黑鴉軍團的士兵們都染上了一種血性、一種狠性、一種看到任何人都會露出自己惡意的暴虐心性。所以當全身黑色的黑鴉騎兵們聽到了這個命令之后,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戰斗,而是殺戮。
殺人是會上癮的。
戰爭的本質就是殺人,當得到了可以隨意殺人的命令后,磨刀霍霍的黑鴉騎兵們抽出他們的彎刀沖了出去,根本就不顧及隊形和目標,只要看到人就一刀砍下去。
戰功?榮耀?正義?
血肉之下誰會去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只要殺就行了,反正這就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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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要塞的關口上站著四個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騎士軍裝,并且有肩章和花翎,而且每個人身上都會繡著一朵金色的薔薇,這就是薔薇騎士的標志。
“那群帕爾薩猴子瘋了嗎?”在法爾薩斯之役后因為擊殺了魔劍修斯而被提升為一等騎士的巴爾巴多憤怒的揮舞著他的拳頭,看他的樣子就好像想要一拳把那群騎兵們全部砸死。
“等一下!不要沖動,現在還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他剛抬腳要從城墻上跳下去,就被希佳一把抓住后腰褲帶扯了回來。一個只有一米六高的女生就這么一只手把兩米多的大漢扯了回來,這么違和的事情讓周圍的男性們都不免對希佳多看了兩眼,不過,也只是多看兩眼罷了。
“干什么!人家都打過來了,還不讓老子上場么!”巴爾巴多瞇著他的丹鳳眼,身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震得他肩膀上才掛上的一等騎士肩章也在不停的抖動。
“如果你現在去的話,對方一定也會派出相當的戰力,不論你是否能贏,倒霉的一定是那些平民!快用你的肌肉腦袋好好想想!”齊格飛不在,平時看起來溫柔嫻淑的希佳就徹底變成了一個母暴龍,就連巴爾巴多這樣的怪物都畏之三分。
本來還想說句“只要老子一招殺掉對方不就完事了。”來顯擺顯擺,但看到希佳那副擇人而噬的怕人樣子,他還是把話乖乖的咽到了肚子里。
用‘千里眼’確定了對方是基洛的叛軍之后,希佳把手上筒狀的魔導儀器放下來,“巴爾巴多,去看一下血獅他們三個師團駐防的怎么樣了,如果完成了就立刻出擊,對方大概只是基洛的三萬叛軍而已。”
“我知道了!”有事情做他就不會抱怨,巴爾巴多就是這樣的人,接到命令之后他即刻大步流星的奔下城墻。
“雷恩,和往常一樣,對方主帥交給你了。”希佳把視線挪向站在身邊的矮個子男子身上。
“好的!你放心吧!”雷恩自信的一笑,不過眼睛卻在希佳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后才離開。
至于第四個人,希佳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殿下,您真的要親自出陣嗎?”
“那是當然了,我也是薔薇騎士啊!”一頭短發的英俊少年笑嘻嘻的回答道,可是注意聽的話卻能發現這聲音卻有點偏于女性化。
“伊莉莎白……”
“噓!我現在叫做伊林!薔薇騎士伊林!”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希佳的嘴,爽朗的笑起來,“還有,不要叫我殿下,那么,希佳騎士長,快點給我分配任務吧!你現在只要當我是一個普通的薔薇騎士就好了!”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嘛?!希佳在心里暗自頭疼,可是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她輕咳一聲,正了正自己本來就已經很整齊的金邊領,一本正經的命令道:“那么,伊林騎士,現在請你去集合青狼,灰馬那兩個師團,帶領他們掩護一部分平民撤退。”
“唉,是掩護嗎?”伊林的臉上非常直白的露出失望兩個字。
“嗯,掩護任務同樣重要,請你認真的去完成吧!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希佳自己都沒注意到她自己下意識的就用了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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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陽光一片燦爛,可惜這燦爛下面卻刮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一字沖鋒過來的黑鴉騎兵們根本就沒有去用刀子砍殺,對于嫻熟的騎士來說,只需要馬蹄可以殺死這群手無寸鐵的無辜者。如同踏死地上的螻蟻,除非無聊,否則誰會去用自己的刀子去對付一群螻蟻?
慘叫,中斷了慘叫的狂笑。
哀鳴,踏碎了哀鳴的嘶嚎。
血染人間遍地紅。
漠然的蒼天看著這一幕人間地獄,依舊漠然。
陽光灑滿大地,蒸騰起來的血腥味彌漫在方圓數里的空氣中,生與死的氣息混雜在一起,營造出一種令人窒息的瘋狂。
修斯在慌亂的人群中使勁的勒住韁繩,控制著馬不被驚慌的人流給沖走。這時候,忽然修斯覺得腰間一痛,他趕緊扭過頭來,對方并不是敵人,而是一個平民。這個看上去還算強壯的中年男子渾身發抖,面目猙獰,他拿著一把已經生銹的短劍,狠狠的詞進自己的后腰間。
修斯瞪著那個人,那個人也瞪著修斯,即使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狠毒,即使他渾身都在發抖。
該死的賤民……修斯腦子里閃過這句話之后,毫不猶豫的拔出劍,一劍把那個男子的腦袋剁成了爛西瓜,血噴得修斯一身都是。
“修斯,你怎么了?”現在才注意到修斯的喬治被他一聲血紅嚇了一跳,可在潮水般的人流中,想要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很明顯是不可能的。
修斯沒有回答他,因為滿是的鮮血給他帶來了一種熟悉的愉悅感,對,無比的愉悅,就好像是整人都重生了一般,連后腰上的劍傷產生的痛感都被這愉悅感給沖刷掉了。他回過頭來,給了喬治了個大大的微笑。
完了!喬治看到那個笑容就知道要遭,修斯在奧爾森犯病的時候他可是見過的,在那時候就敢把自己人都毫不猶豫的砍殺,何況這些平民?
果不其然!立刻,下一個犧牲者就出現了,血液連同頭顱高高的飛向天空,嚇得所有的難民們都拼命的往旁邊躲開,這么一躲,又不知道相互踩死了多少人,掉下壕溝摔死了多少人。
“干嘛要保護這群賤民啊!都死了算了。”就算是失憶了,殺人鬼依舊還是那個殺人鬼。
喬治被嚇得魂飛魄散,這個混蛋要是在這里發起瘋來那還的了!不過就在這時候,一個紅色的影子瞬間躥到了修斯身邊,伸手把他后腰上的劍拔了下來。
銹劍拔出,血立刻就噴了出來,剛才還在滿臉扭曲的修斯瞬間就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你放開他!”庫蘭已經對喬治說過關于他們現在和龍槍騎士的關系了,所以他很害怕伊莉妮現在會突然出手一槍捅死修斯。
對此,少女只是冷冷的瞟了喬治一眼,就跳起來一腳踢在快要從馬上落下的修斯身上,把他整個人都踢向喬治。等喬治手忙腳亂的接住了渾身是血的修斯時,龍槍少女已經轉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