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沉重的金屬大門緩緩開啓，來自翠羽行省座堂神殿的神罰騎士們和大主教馬爾斯，在一名騎士的帶領下，一步一步走進了樞密大教堂的深處。

而遠在王都聖芙耶郊外的伊蓮娜和莉莉婭，在也這一刻屏氣凝神。

神罰小隊的隊伍中，有三名神罰騎士的眼神有了剎那的恍惚，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而被押送的10名魔女中，其中5人的頭髮深處，肉眼難見的陰影生物悄然睜開了眼。

樞密大教室的大門後，是一處輝煌無比的祈禱大廳，華麗到絢爛的彩繪和壁紙，堪稱藝術品，自彩窗折射進來的陽光，將大廳映照得一片金紅、祥和。

翠羽行省一行人走在一條紅毯鋪就的大道上，稍一擡頭，便能看到大廳深處，那矗立於此的高達數十米、幾乎要抵達穹頂的輝宏神像。

神像的臉部模糊不清，沒有具體的五官，甚至連手腳，都帶著缺損，若非其周身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恐怕不會有人認爲這就是神殿信仰了數百年的神明。

看著神像，大主教馬爾斯的眼神有了些許的恍惚。

他還記得數十年前，自己剛剛加入神殿時，還學習了諸多與神蹟有關的宗教知識，可後來不知爲何，神殿內部關於神蹟的宣傳越發的少了，到了現在，近十幾年加入神殿的新人，很多甚至都不知道神殿所信仰的神明尊名。

馬爾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在這數十年間，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

搖了搖頭，收斂心神，不再多想，馬爾斯沉默的走著，一行人從巨大神像旁的一個側門走了進去。

一進入側門，環境裡的光線一下子變得暗淡了下來，越是深入，光芒越淡，到了最後，只有通道兩側牆壁上的燭火，提供著不多的光亮。

樞密大教堂，馬爾斯也只是第二次來。

第一次，是他受封大主教的那日，於寬闊的祈禱大廳內，舉行隆重的儀式，而當儀式結束，他便被請離樞密大教堂。

第二次，就是時隔十幾年後的今天。馬爾斯能感受到，自己一行人行走的通道有一個向下傾斜的角度，這意味著，他們即將去往的地方，位於地下深處。

樞密大教堂的地底，有另外的空間？

馬爾斯腦中浮現這一想法，但他不敢過多思考，只是沉默的走著、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小時，也許是一小時，期間在騎士的帶隊下，他們一行人七拐八繞，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個光線明亮的出口。

“終於到了……”

翠羽行省座堂神殿的一行人心頭同時鬆了口氣。

在這種壓抑的地下通道內行走，他們感到壓力山大，如今的他們只想儘快轉交魔女，然後回到翠羽行省去。

走出昏暗的通道，驟然亮起的光線，令所有人眼睛都下意識的瞇起，待到瞳孔適應了光線的變化後，他們這纔看清內裡的情景。

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地下空間，高度目測也有數百米，在四周的巖壁上，有密密麻麻宛若蟻穴般的洞口。

而在巨型地下空間的中央，屹立著十二根高達百米以上的銀色金屬柱，每一根的半徑，都在十米開外。這十二根銀色金屬柱組成了一個圓，每兩根金屬柱之間，都連接著金色的能量光幕，使得外人無法看清內裡的具體模樣。

而在十二金屬柱組成的陣法上，則懸浮著一顆數米長、閉闔著的金色眼球。

“……”

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馬爾斯眼中已被震撼徹底填滿。

從那十二根金屬柱組成的法陣上，他感覺到了如汪洋大海般浩瀚的能量波動，跟其比起來，自己就如同滄海中的一粟，是那樣的渺小。

恐怕就算是半神，在這樣的能量浪潮之前，恐怕也是渺小如塵吧？

馬爾斯心頭浮起這一念頭。

將目光從十二金屬柱上挪開，他看向了第二吸引他注意的東西。

那是一根根插在十二金屬柱之外的黑色木質十字架，表面還滲透了暗紅色的污漬，而這些黑色木十字架上則吊著一名名垂首似已昏迷過去的魔女。

黑木十字架的數量接近千個，此刻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已掛上了魔女。

此情此景，讓馬爾斯心頭劇震。

這些，都是近段時間從帝國各地送來的魔女嗎？不，或許還要加上這麼多年來樞密大教堂的“存量”。

不僅是馬爾斯一行人震驚，通過精神控制和陰影生物投影看到地下空間景象的伊蓮娜、莉莉婭和拉緹依，也震驚得失去了言語。

就在這時，地下空間，十二金屬柱上空閉闔的金色眼球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驟然睜開，淡金色的光柱將翠羽行省一行人籠罩在內，其中更有幾道顏色更深的金色光柱，落在了那幾名被伊莉娜控制的神罰騎士以及頭髮中藏有“黑虻”的魔女身上。

“不好！斷開天賦！”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拉緹依面色一變，忙不迭的說道。

無需拉緹依提醒，光柱落下的那一刻，伊蓮娜和莉莉婭心頭就浮現一種被鎖定的大恐怖，那隻睜開的金色眼珠，似乎穿透了遙遠距離、層層巖土，落在了她們的身上。

一道湛藍色的流光從樞密大教堂升起，向著三女所在之地精準的飛來，其速之快，怕是接近了恐怖的十馬赫！

“走！”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拉緹依左右手各牽住伊蓮娜和莉莉婭的手，下一剎，空間泛起漣漪，將三人吞沒。

超遠距離空間傳送，開啓！

也就在三人離開後的第三秒，湛藍流光轟然墜落，大地層層破碎，方圓近千米內的近郊森林化作了冰霜地獄。

一道身影從深坑中緩緩站起，神罰首席凝望著三女消失的地方，面色無比難看：“又是這樣……空間能力嗎？”

“空間……空間……魔女會，副會長，空間大魔女拉緹依……原來是你……”

“你們，這是在找死！”

神罰首席面容陰翳，但注意到王城方向投來的諸多目光，還是暫且按捺下了心頭的怒火，化作湛藍流光，重新返回樞密大教堂。

……

黑石領，領主府邸，隱秘之地。

牀鋪上，沙妮卡緩緩睜眼，冰涼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呆呆的看著前方，許久，纔回過神來。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一雙粗糙而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

沙妮卡轉過頭，與一雙滿是擔憂與憐愛的眼睛對上。

“我在，別擔心?！?

熟悉的聲音流入心間，驅散了籠罩的悲傷，看著牀邊的羅伊，沙妮卡輕聲呢喃道：“對不起，羅伊少爺，讓您擔心了……”

“沒事的，沒事的，你能平安回來，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绷_伊溫聲的安撫著，動作溫柔的將沙妮擁入懷中：“伱是在天賦進化空間內遭遇了什麼嗎？”

“我看到了被無盡黑泥吞沒的世界生命母樹，看到了那被毀於一旦的世界……”沙妮卡聲音裡帶著難以驅散的悲傷：

“原罪和孽淵無止休的侵蝕，世界正一步步墜落無盡的黑暗……”

“世界生命母樹犧牲了自我，延緩了世界崩毀的進程……”

“祂將自己的力量分爲了三份……”

在沙妮卡帶著悲意的講述中，羅伊知曉了沙妮卡這次天賦進化的全過程，也逐漸明白了沙妮卡爲何悲傷的原因。

原來那棵漆黑擎天巨樹的名字，是世界生命母樹麼？

羅伊沉默著。

到了現在，他若是還不明白沙妮卡天賦進化空間的場景是什麼，他簡直就是傻子了。

五百多年前的血月之戰，或者說更早的時候，孽淵的侵蝕無聲無息間到來。

作爲世界生命母樹，祂最先察覺到了異常。

然而，孽淵侵蝕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你就算知道了，也根本無法阻止。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世界被一點點浸染，直到最後，徹底沉淪。

原本一切應該是這樣的。

只不過，世界生命母樹，祂作爲這方世界的“阿賴耶識”——或者說“天道”、“世界意識”等稱呼，都是相同的意思，祂站了出來，付出了某種羅伊無從知曉的巨大代價，犧牲了自我，將整個世界的能級生生打落，從而迫使孽淵的侵蝕直接中斷，這纔有瞭如今這尚且生機勃勃的世界。

一直以來，羅伊都猜測沙妮卡的“治癒”天賦很不簡單，卻怎麼也想不到，來頭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

想來，血月之戰至今的五百多年裡，偌大的大陸，“治癒”天賦，準確來說是“生命治癒”天賦已經覺醒了不止一次了，只不過，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覺醒了“生命治癒”天賦的魔女，達到冠位巔峰、二次天賦進化的程度。

原來，這個世界，曾經遭受了這般的苦難……

“原罪第七界-色慾之界”親身親歷過孽淵侵襲現場的羅伊很清楚，世界生命母樹能夠阻止孽淵的侵蝕，究竟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就連作爲神明的色慾魔神·蒂災爾，在“原罪第七界·色慾之界”都沒能阻止孽淵的侵襲。

世界生命母樹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便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沉重代價，其生前的實力，至少也是跟色慾魔神·蒂災爾同層級的神明存在。

但讓羅伊疑惑的是，世界生命母樹對沙妮卡所說的，“孽淵與原罪的侵蝕”究竟是什麼意思。孽淵他知道，但原罪又是什麼情況？

孽淵與原罪之間，難道存在著某種關係？而原罪在這之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說到原罪，羅伊就想起了自己靈魂最深處的【原罪魔方】。它的存在，與原罪又有什麼關聯？

情報實在太少，羅伊無法分析。

“也就是說，想要進一步天賦進化，另外兩枚世界生命母樹的樹心碎片，是你必須要吸收的是麼？”

面對羅伊的這一詢問，平復好情緒的沙妮卡微微點頭：

“是的?！?

“我能感應到這兩枚碎片的大致方位，一個在遙遠的北方，一個在遙遠的東方，只不過以我現在的實力，估計無法吸收，得等到大魔女之境的第三階段，纔有吸收消化的資格?！?

“現在倒也不著急去尋找它們?！?

羅伊點點頭：“先不想這些了，你剛剛完成進化，還是需要好好休息下。”

沙妮卡順從的點點頭，在羅伊溫暖的懷中，她閉上眼，呼吸逐漸平緩了下來。

看著入睡後眉眼依舊難以舒展的沙妮卡，羅伊心中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一次天賦進化的過程，給沙妮卡帶來了難以抹去的記憶，表面上她的情緒是平復了，但心中的波盪，就不知要何時才能平息了。

等到沙妮卡熟睡後，羅伊動作輕柔的把沙妮卡放到牀上。

起身後，他正準備修行一下炎之呼吸法，突然，他感受到了什麼，身形一閃，無聲衝出了隱秘之地，來到了小院中。

剛一踏入這裡，羅伊就看到了從空間漣漪中跌落、氣喘吁吁的拉緹依、伊蓮娜和莉莉婭三女。

比羅伊更早到的，是邊境公爵。

半神的感知能力，比羅伊更強，因而比他更早一步，就察覺到了空間的異樣。

而比羅伊和邊境公爵晚一點兒趕到的，是芙瑪以及諸位魔女。

“發生了什麼？你們沒事吧？怎麼這幅匆忙的樣子……”

羅伊走上前，關切的問道。

“呼哧……呼哧……”

莉莉婭深吸口氣，待呼吸平穩後，這纔開口道：“羅伊大人，我們看到樞密大教堂深處的景象了！不過也因此被裡面的一個詭異金色眼球察覺，在一個很恐怖的騎士降臨之前，我們匆忙離開……”

“是神罰首席?！币慌缘睦熞姥a充道。

“彆著急，回來就安全了，你們慢慢講?！绷_伊沉聲道：“樞密大教堂深處，究竟是怎樣一副光景？”

“我來說吧?！币晾蚰阮^上的狐貍耳朵因激盪的情緒而豎起：“那是一片很大很大的地下空間，有十二根高達上百米的銀色金屬柱……近千具黑色木十字架，上面有三分之二，都綁了魔女……”

——

（感謝大佬“書友20221201103854332”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