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悶熱充斥在這間封閉空間的每一個角落,灼燒的感覺隨著一呼一吸間進入肺部的深處,隨著每一次壓力表指針不穩(wěn)定的律動,蒸汽從燙得發(fā)紅的管道的銜接縫隙斷斷續(xù)續(xù)的噴出。
齒輪與機械原始的轟鳴一陣陣擊打著耳膜,微微的耳鳴讓白初杰的頭腦有些發(fā)昏,不知是第多少次擦去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白初杰將手中扭曲的螺絲擰上最后一塊固定鐵片,慢慢下降的氣壓表指針讓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泄露的蒸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面容稚嫩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十分嫻熟老成的伸腿踢了踢被固定完畢的管道,砰砰的聲響結(jié)實而沉悶宣告著修檢工作的完成。
“呼……”
白初杰呼出一口氣,干澀的喉嚨因為吞咽的動作有些刺痛,忙活了一個下午他身上短衫早已經(jīng)被蒸汽和汗液打濕,悶熱的感覺讓他恨不得把自己扒個精光。
“只是蒸汽管漏了氣,固定的鉚釘在高溫下軟化了而已,另外和器具司的人說一句,不要拿次品糊弄過去心存僥幸,這種東西往大了說是要出人命的……”
捏了捏換下來的舊鉚釘,白初杰隨手丟到一旁一個赤裸上身的漢子手中。
“六郎厲害了,那群該死的玩意兒我馬上讓人去敲打敲打……”
一旁從始至終終屏息凝神的壯漢笑嘻嘻的拍了拍手,不顧白初杰的掙扎狠狠的蹂躪著對方的凌亂的長發(fā)?!肮?,不愧是咱制造司的寶貝,不愧是白先生的小子,妙廚樓怎么樣?上一次的烈酒你就不想再嘗嘗?”
“不了,隊佐大人我該下工了……”
少年一臉嫌棄的掙開壯漢油膩膩的大手惹得周圍旁觀的人群發(fā)出哈哈的笑聲,不等大笑的隊佐回過神來,白初杰便抓起自己腳邊裝著工具的牛皮帶跑出了這個悶熱得讓他一刻也不想多呆的蒸汽鍋爐房。
室內(nèi)室外的溫度是兩個極端,在他踏出房間的下一秒浸濕粘貼在皮膚上的衣服泛起陣陣涼意,由于長時間呆在昏暗的房間里,這讓他接觸到室外明亮的光線時不由得瞇起眼睛慢慢適應。
空氣中彌漫著汗水以及焦炭混雜的刺鼻氣息,來來往往的工人穿著著統(tǒng)一的青色短衫,呼喝聲以及機器運作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不遠處高聳的煙囪向天空排放著濃郁的工業(yè)廢氣,有點見識的人不難看出這里赫然是一座占地廣袤的鋼鐵廠。
“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敢相信啊……”白初杰自言自語的走下臺階凝望起頭頂?shù)倪@片湛藍色的天空,這是公元1883年的天空,準確的來說是憲制四十一年大華帝國的天空。
大華帝國,憲制四十一年,遼東鋼鐵廠……
即使是一個歷史菜鳥白初杰也肯定這些陌生的詞匯從沒有在自己所知的歷史的任何時間段出現(xiàn)過。
而在世界的史書上白初杰總算找到了答案,闖獻二賊到女真入關(guān)這一切發(fā)生的還是按步驟來的,很正常。然而當女真覆滅永歷大明之后卻出了差錯。
先是京城地龍翻身,不知多少女真勛貴來不及享受中原的花花世界便死于地陷,后是國姓爺反攻大陸,一路摧枯拉朽連戰(zhàn)連勝不可一世的八旗兵,不過五年時間又重立了漢人江山,定都京師立國號為‘華’。
直至今日大華在這片神州大地上風吹雨打的經(jīng)歷了三個世紀之久,作為一個剛剛念完高中即將步入大學的穿越者白初杰很清楚自己來到了一個多么偏離了原定歷史軌道的世界線中。
而更加離譜的不只是偏移的歷史軌跡,而是國姓爺反攻大陸的最大倚仗,不是百萬雄兵,不是堅船利炮,而是傳說誕生于一戶普通老百姓家中的一名少女。
大華鎮(zhèn)國神姬——鄭慈萱。
一個少女覆滅一個帝國?要不要這么匪夷所思?
要是放在原來白初杰只是當做一個笑話來聽,憑一個少女怎么可能做得到,但事實正是如此,當白初杰在看了那些被選上作為神姬預備的戰(zhàn)姬少女演練之后他不得不撿起自己被驚掉的下巴,這太不可思議了!
力能撼山,疾如風馳,這些身穿姬甲的少女簡直就是一個個超級英雄。
不只是大華,世界各地自此以后也先后誕生出各種各樣的神姬,這些民間誕生的神秘少女擁有讓人難以置信的力量,無一不是以一敵萬的存在,而每一個神姬都是一個國家的戰(zhàn)略級武器。
不只是歷史,世界的其他國家歷史以及地理更是改得一塌糊涂,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與自己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平行世界,在這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的白初杰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
忍著身上汗水浸濕的滑膩感白初杰胡亂的套上一件好棉襖,現(xiàn)在正直四月中旬,東北的寒冽和工廠里的高溫一冷一熱的影響下,若是貪涼人很容易生病。
一路邊小跑邊和自己熟識的工人打招呼,白初杰很快跑到到賬房那領(lǐng)取了這個月的工錢,十五枚印有神姬頭像的華元裝在囊中多了一份讓人心中塌實的重量。
和巡廠衛(wèi)隊的衛(wèi)兵打過招呼之后白初杰就可以正式下工了。
出了工廠大門順著大路走,向東看去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匍臥著一座巨大的城郭,扶風城,是大華太祖帝立國隆漢元年設下的東北六大重鎮(zhèn)之一,原是為了監(jiān)視和接收愿意歸化的女真人,扼制北方羅剎人的軍事要鎮(zhèn),但因為距離北邊的羅剎國頗近,南邊又是高麗,所以貿(mào)易也是相當繁榮的。
再走七里地,白初杰總算看到了自己居住的村落,溪頭溝,這里五十七戶人家祖輩全是山東那邊過來的,白初杰沒有想到自己前世一個江南子弟今世卻成了闖關(guān)東大軍的一員。
“六哥兒回來了!”
“是六哥兒!”
“六哥自從開始上工就沒有時間陪我們玩兒了?!?
才剛剛走到村口,幾個看到白初杰的孩童就已經(jīng)歡快的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圍著白初杰吵成一片。
“好了好了,這幾天工期很滿,喏,這些東西你們拿去分了吧?!卑?
初杰一邊壓下孩童們的聲音一邊從自己的包囊里拿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捆縛的細線,里面一顆顆黃澄澄的蜜餞山楂引得周圍的孩子們一陣雀躍,說是蜜餞其實也只是一層鍍了糖水的山楂果,和糖葫蘆差不多,三分舊錢就能買一大包,有點殷實的人家看不上,卻是窮人家孩子的最愛。
拿了六哥的東西孩子們也不在繼續(xù)纏著他,歡呼的拿著油紙包嘰嘰喳喳的跑開,應該是去找其他的玩伴分山楂果去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白初杰朝著家的方向小跑,一路上和熟識的村民微笑的打招呼,過了村口不遠便是自己的家,普普通通民宅平淡無奇,白初杰的家庭并不算富裕,但也沒有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大華的匠人待遇比前明要好太多了。
“娘!”
門口翻曬谷物的婦人聽到白初杰的呼喚抬起頭來,臉上的高興表露無疑:“留兒,今天怎么這么早?”
“扶風那邊來了幾個學徒,他們師傅讓他們長長見識就把我輪換下來了,我做完手頭的事情今天就閑下來了?!?
白初杰排行并不是老六,‘六’的叫法其實是‘留’,聽說在他之前其實還有兩個哥哥,可惜沒有活過幾個月就夭折了,他的父母怕他和他的兩個哥哥一樣于是就給他起了‘留兒’的乳名,后來因為口音問題,叫著叫著也就成了‘六兒’。
“哥!”
從房子跑出的人影撲進白初杰的懷里,摸著懷中可人兒的小腦袋白初杰的眼中充斥溫馨:“敏敏,在家里有沒有聽娘的話?”
前世作為獨生子女白初杰對于這一世多出的這個妹妹格外珍惜,他給白初敏的寵愛就連母親也比不上。
“聽了,就是敏敏想哥了?!?
“才半日不見就想哥,以后到了遼東女學館一個月回家一次該怎么辦?”
由于神姬的存在世界各地的女性地位自然而然的也就上來了,從民間選拔有資質(zhì)的女性成為神姬,或者次一級的戰(zhàn)姬是所有國家都非??粗氐墓ぷ?,大華女學館就是民間選拔的第一步。
數(shù)數(shù)日子再過半個月就是女學館招生了,今年滿十歲的白初敏已經(jīng)有資格上學了,雖然不舍得但是白初杰很清楚這是讓自己妹妹過上好生活的重要途徑。
一家家庭里只要能出一個戰(zhàn)姬那么這個家庭這輩子就不需要再為吃喝發(fā)愁了,賦稅全免的特權(quán)還有戰(zhàn)姬服役的高昂月餉,更重要的是脫離底層的社會地位。
不過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又有一絲憂慮,成為戰(zhàn)姬就意味著白初敏將要加入戰(zhàn)爭,雖然說大華已經(jīng)百余年沒有打仗了,但是近年來北邊的羅剎人和東面的扶桑人越來越不安分了。
羅剎人東擴的步伐從來沒有停止西伯利亞鐵路已經(jīng)建了兩年,‘黃羅剎’的論調(diào)在羅剎國內(nèi)傳播廣泛,扶桑人垂涎大陸的野心路人皆知,最近還有不愿歸化的女真人和扶桑人勾結(jié)的傳聞。
讓白初敏報女學館到底是對是錯,白初杰的心中也沒有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