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薪嚐膽的刀砍出的方向是美薇，而最終刀刃的落點是提線木偶那幾根並不粗實的線。

雖然線只斷了兩根，但小木偶立刻就失去了活力，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垂下了四肢和頭。影子木偶也在線斷的瞬間消失，導致正在攻擊它的大象一頭撞了個空。

越國行會駐地上和周邊圍觀地區上，非常安靜。無論是敵是友還是無關路人，大家都愣愣地看著臥薪嚐膽、看著美薇、看著小木偶。

美薇也像斷了線一般定身了好幾秒鐘，呆呆地看著臥薪嚐膽，估計是不敢相信他會砍小木偶。

臥薪嚐膽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砍廢了提線木偶這個事實。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杵著刀、昂著頭，眼神掃過越國行會的會員們、海派風閣的會員們、以及圍觀羣衆們，單單是避開了美薇。

美薇攥著提線和控制架的左手緩緩地垂下，右手緩慢而略有顫抖地擡了起來、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喬楠猜對了，美薇就是古琴西施姑娘。此刻她的臉很白，白得沒有血色；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滿是迷惘，似乎是不能理解眼前所發生的事、以及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一般。

一直跟在美薇身邊的人顯然都是她的摯友、心腹，其中有兩個人走到她身邊，好像是在安慰她、詢問她。美薇的眼神依然迷惘，怕是根本就沒聽見身邊的人在說話。

稍後，美薇好像想起了什麼，低頭看著軟綿綿地癱在地上的小木偶。她下意識地晃了晃左手裡的控制架，小木偶沒有任何反應。

喬楠看得揪心。對於美薇而言，毀了提線木偶比殺她一級還要狠。賤人！喬楠真想射死臥薪嚐膽。美薇是他的戰友、小木偶是越國行會的第一戰鬥力，臥薪嚐膽這王八蛋怎麼下得去手？！

不只是喬楠義憤填膺，周邊很有圍觀羣衆都開罵了，罵臥薪嚐膽以及他全家。越國行會的會員們，剛纔跟隨在美薇身邊的那些人，震驚過後都轉爲震怒，很多人操起武器準備攻擊臥薪嚐膽；而那些一直跟隨著臥薪嚐膽的人，此刻都心情複雜，滿臉的憔悴。

喬楠以爲美薇會哭、會怒罵臥薪嚐膽、會做些什麼事，但沒有。美薇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小木偶提起來、抱在懷裡，轉身走向越國行會駐地上一棟貌似會員宿舍的建築。

那個小木偶不到一米高，四肢和軀幹都蠻纖細的。隨著美薇一步一步地走著，小木偶的頭和兩隻小腳微微晃動著，就像一位媽媽抱著她沒了氣息的孩子。

一步，一步，美薇力爭讓自己的腳步平穩、平靜，直到她走進那棟建築中。

喬楠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賤人！艸！”越國行會駐地附近、冰凍三尺的核心頻道里，凡是能看到、聽說這一變故的地方，很多人都在咒罵著臥薪嚐膽。

越國行會的會員們亂作一團，詰問聲、批判聲、謾罵聲、嘶吼聲、以及各種武器攻擊發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混亂而飽含著憤怒。

這些人匯聚的中心點自然是臥薪嚐膽，有好幾個人想揪著他的衣領子扇他。臥薪嚐膽顯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解釋些什麼，只是拼命躲閃著伸過來的手。

跟在臥薪嚐膽身邊的幾個人合力阻攔了那些撲上來的兄弟們，同時保護著臥薪嚐膽退進了一間屋裡，將門從裡邊鎖住了。

有的人在繼續罵、有的人在拍門叫臥薪嚐膽出來，但大部分人茫然了，他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漸漸地，越國行會的會員們都靜了下來。不論是原本跟隨美薇的人還是跟隨臥薪嚐膽的人，都安靜了。然後有人走進了宿舍樓中，有些人轉頭離開了，越國行會的駐地上很快就空了。

空蕩、安靜、撒滿盛夏午後熱辣的陽光，越國行會駐地寧靜得讓人感覺不真實。

傍晚，喬楠和小靜沉默地坐在天堂鎮分店的小包間裡，她們倆依然沒有從震驚和震怒中恢復出來。如意沉默地陪坐在一邊，雖然她沒有在現場看到所發生的一切，但喬楠的錄像以及很多圍觀羣衆的錄像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遠在帝都和冰城的兄弟們、以及在雨花城的醉臥沙等人根據喬楠的彙報以及論壇上的各種帖子、錄像也都知道了所發生的事。於是冰凍三尺的核心頻道里一片譴責聲，譴責的自然是臥薪嚐膽。

“勾踐雖然挺賤的，但他那是爲了恢復越國而不擇手段而已。這個臥薪嚐膽是真的賤，自毀長城地給旗開得勝幫忙，真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小蝦米向來爲人和善，很少聽到他說這麼刻薄的話。

青龍罵得就直白得多了。“這廢物打了一天就扛不住了，連個娘們都不如。打不過人家大行會就對自己人下手，而且還不敢砍人，只敢砍個木偶。銀裝亞神器呀，他一刀就給砍廢了。什麼TM玩意他呀！這輩子別讓我看見他，見一次砍一次。”

“小靜！幹嘛去？”喬楠發現身邊的小靜猛地站起來向外走，趕快一把拉住。

小靜甩開喬楠的手。“忍不了了！我去捅死那混蛋。美薇太可憐了。”

喬楠趕快攔住小靜。“你不用去砍他，過兩天他會死得很慘。”

“小靜，淡定，淡定。”小偉趕快在頻道里寬慰小靜。“聽我表弟說越國行會裡很多人商量著把臥薪嚐膽等級洗白呢。把機會留給他們吧，他們的心情更不好。”

喬楠把小靜推回到原位，讓她坐下。如意趕快遞過來一杯茶。

“臥薪嚐膽的等級能不能保得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越國行會快要保不住了。”喬楠一般撫慰著小靜一邊在頻道里說。

小偉清了清喉嚨。“嗯，我表弟剛纔給我打電話說，差不多有一半人已經退會了。而且有些人還在猶豫，估計過兩天還得有些人退會。聽說有些後備會員明確表示不會加入越國行會了。有這麼個吃裡扒外、對自己人下死手的會長在，想加行會的人真得好好考慮一下了。”

“臥薪嚐膽現在要面對的不只是人心動盪的問題，還要提防外部的打壓。”喬楠說：“我不知道旗開得勝許給了他什麼好處能讓他同意停戰、爲了停戰甚至不惜對美薇揮刀，但我估計海派風閣的人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的。現在人家忙，沒空理他。等過兩天的，等海城和雨花城的事都解決了的，海派風閣的人肯定會找個理由滅了越國行會的。咱們大家都不用去殺臥薪嚐膽，等越國行會被海派風閣的人攻打的時候這兔崽子腸子都能悔青了。”

“海派風閣真的能去攻打越國行會嗎？等解決了海上升明月和秋風烈以後，海派風閣自己肯定也元氣大傷的。”醉臥沙比較傾向於是其它行會趁著越國行會內亂的時候滅了他，而海派風閣坐收其成比較劃算。

喬楠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多名主力會員退會、小木偶毀了，越國行會現在的實力幾乎爲零。海派風閣天堂鎮分會的人出手去滅越國行會已經是綽綽有餘了，不需要海城總部的支援。就算美薇不計前嫌、以行會爲重也沒用了，沒了小木偶的她只是一名等級很高的普通亡靈師而已，戰鬥力有限。”

“我表弟說美薇已經退會了。”小偉將他表弟提供的消息分享給大家。“越國行會是臥薪嚐膽和另外幾個人發起成立的，目的確實是想從海派風閣手中奪回天堂鎮，讓天堂鎮重新成爲天堂鎮人民的天堂鎮。這個理想吸引了很多高手，包括美薇。別看越國行會的人數不多，但他們的平均水平不比豪門大行會差。”

“美薇是新空間第一亡靈師，她想加入任何一家行會都輕而易舉。爲了理想而加入一家小破行會，結果還被坑了，哪兒說理去呢？”軍功章很是替美薇不值。

“當初臥薪嚐膽一副生命不息、鬥爭不止的架勢，美薇也肯定想不到會有今天這個下場。”小偉嘆息了一聲，說：“從成立到現在有半年多一點的時間，越國行會發展得不算太順利。海派風閣是肯定不會允許天堂鎮有敵對行會做大做強的，所以但凡發現有勢頭還不錯的行會他們就死死地盯著。如果這家行會肯投靠海派風閣或者至少是表現出善意的話，海派風閣還可以允許其發展。現在天堂鎮所有四級、五級行會都是得到海派風閣批準而發展起來的。”

“就算越國行會不明說想掀翻海派風閣天堂鎮分會，他們也肯定不會投靠海派風閣的，所以肯定會處處受到排擠和打壓。”百步穿楊能想象得到越國行會發展之艱辛。

“半年的時間裡能夠發展成三級行會、滿員而且有後備會員、擁有一塊行會駐地，這成績不能算多優秀，但越國行會的會員們確實是拼盡全力了。尤其是美薇。”小偉轉述他線人表弟的話說：“雖然有提線木偶這件銀裝幫助，但美薇想成爲第一亡靈師也是不容易的，必須拼命練級。爲了隱藏實力、避免被海派風閣絞殺，美薇不敢暴露小木偶。所以他們練級的時候必須找一些偏遠的地方，有人負責練級、有人負責放風。另外，每個月的十五，美薇還要去清音茶舍彈琴，賺錢貼補行會的日常開銷。”

衆人心裡都酸酸的，能體會到越國行會發展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