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嶺陰雨連綿，一輪血月透過陰暗的雲霧顯得若隱若現。
淅淅瀝瀝的雨水之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地面上流淌的雨水，順著凹壑匯聚成一股股細小的水流，只是水流並非清澈無比，反倒是呈現出一種淡紅色，瀰漫的血腥味揮之不去，久久在此地徘徊。
血月之日，陰氣大作。
不少幽影在周遭徘徊，好似沒有絲毫意識一般，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聲有些瘮人的哀嚎哭訴之聲。
九十九區。
偌大的城區，已經化作一片廢墟，中央寬敞的主道此刻已經完全破損，巨大的裂縫將其切斷，甚至深不見底。
路面上能夠依稀看到一些屍骸。
身上的血液不斷的順著傷口流淌，逐漸融匯雨水，流淌進入裂縫之中。
許多人死不瞑目，甚至臉上還帶著驚恐與懊悔。
有些人則是雙眸緊閉，似乎早就等待這一天。
與九十九區一同的沉寂下去。
遠處密林之中，一大兩小三個身影出現林中。
身上穿著厚重的蓑衣，任憑雨水打在身上，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師父……”
“這就是九十九區嗎？”
小雯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經歷了什麼事情，才讓這個如此冷靜聰慧的丫頭，變成了如此模樣。
一旁的小羽則是狠狠的攥著拳頭，低著頭不做聲。
“好！好！好！”
天樞老人面色冷峻的可怕，絲毫沒有了過往和言善目的表情，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有些猙獰，口中不斷的低聲重複道。
莫名的好像已經有了一些魔怔。
小雯貝齒緊咬住嘴脣，短短一天的時間，她彷彿經歷了一生之中最大的恐懼。
天樞老人調查了無數年，爲了就是弄清楚當初師兄跟師侄的事情，如今總算有了苗頭，下定決心來此一探究竟。
只可惜，一切都出乎他們的意料。
當年那個高階赤鬼，奴巴已經死了！
據說還是死在天魔的手中……
至於當初牽扯進入此事，一同謀害天諭老人的那個天魔，反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樞老人憑藉著高深的修爲，一直在暗中調查。
緊接著就目睹了，無比震驚的一幕！
烏青空！
堂堂青面族上師，堪比大世界人族歸一境後期的強者，卻不堪一擊的死在了一位赤鬼王的手中。
天樞老人發現奴巴死亡的時候，線索就已經徹底斷了。
他原本準備去找烏青空，當面對質！
可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一幕。
小雯至今腦海中還在不斷的重複著那個畫面。
驚人的一擊，彷彿天搖地晃，如同世界末日一樣。
能夠令無數族人仰視的烏青空，同樣也是青面族烏家的中堅力量。
可在那赤鬼王手中，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一個照面，偌大的頭顱，便高高揚起，無數的鮮血四濺，從脖頸噴涌而出。
那一瞬間，哪怕相隔數百丈，可恐怖的威壓卻讓小雯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她難以想象，青面族的無數先輩強者，都是在跟如此恐怖的存在戰鬥了無數年！
他們逃的無比狼狽！
天樞老人之所以會去見烏青空也是自視修爲要比對方高出一截。
哪怕同爲上師，卻一樣會有著不小的差距。
不過當天樞老人看到赤鬼王普客出手的瞬間。
他就已經知曉，自己即便施展全力，在對方面前，依舊不值一提！
瘋狂的帶著小雯跟小羽逃竄。
天樞老人忽然自嘲的一笑。
“我能夠感知到，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在普客的眼裡，可能我們只是一隻大一點的螻蟻而已……”
“甚至連踩一腳，都懶得擡腿。”
天樞老人目睹了那一切，知曉了自己以往是多麼的天真。
甚至爲了調查師兄的事情，放棄了門內的宗旨，對於家國之事不管不顧。
甚至覺得，只要國內那些頂尖人物，天師出手。
所謂的赤鬼，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但此刻他才知曉，自己纔是個笑話。
天樞老人忽然雙膝跪地。
眼眶瞬間變得通紅無比，遙遙的看向遠方。
輕輕的叩首在鬆軟的土地上。
“師兄，是我著相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盡全力了。”
“對不起。”
天樞老人一邊說著，抓起身旁已經被雨水浸溼的一些砂礫。
輕輕的向天上揚了一把。
緩緩的露出一絲笑容。
“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吧。”
“如果師兄你還在，你肯定會罵我，確實是我錯了，這些年被仇恨矇蔽了眼睛。”
天樞老人苦笑一聲。
緩緩的站起身來，厚重的手掌輕輕的撫了撫身旁的兩個孩子。
小雯看的出師父的傷感，並沒有多言什麼，只是朝著同樣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天諭，這倆孩子也都是好苗子。”
“如今門內只剩下我，我一定會將門內的衣鉢傳承下去。”
“靈犀一脈，不能斷送在我的手中。”
天樞老人自言自語，彷彿是在隔空跟天諭老人訴說著什麼。
輕輕的拍了拍一旁的兩個孩子。
小羽擡起了頭，看向師父，問道：“師父，現在去哪？”
“回去。”
“一切已經結束了。”
“至於赤鬼王，我們已經見識了。”
“可笑我當年，還一直以爲自己修煉這麼多年，赤鬼王即便實力強大，最起碼我應該能有著一戰之力，最不濟也能逃走保命，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笑話罷了。”
天樞老人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搖頭。
“師父。”
“那些可是赤鬼王，實力幾乎於我青面族內最頂尖的覺醒者相仿。”
“師父，你不是常常告訴我，不能畏懼強者，更不可心生怯意，止步不前。”小雯蒼白的面龐已經回覆了一些血色，貝齒緊咬住嘴脣，目光也變得愈發堅定起來，緩緩擡起頭，看向了天樞老人，滿臉篤定的開口道。
天樞老人將手輕輕的放在了小雯的肩膀上，突然咧嘴笑道：“丫頭，是師父著相了，都輪到你來教訓師父了。”
“你說的沒錯！”
“那赤鬼王再強又如何？”
“我青面族在這片土地生活無數年，面對過多少艱難險阻，豈輪得到他們來壓垮我們？”天樞老人中氣十足的開口道。
“嗯！”
“回去好好修行，你們兩個天賦都比師父當年要好！”
“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要超過師父纔對！”
天樞老人一臉溺愛的看著兩個孩子。
“謹遵師父教誨。”
兩個乖巧的孩子同時抱拳道。
“回去我會對你們進行一定時間的特訓，然後師父可能就會離開一段時間。”天樞老人想了想，便對著兩個孩子講道。
“離開？”
小雯一臉不解的看著師父。
“如今青面國內憂外患，如果所有人都如師父一般敝帚自珍，無人敢於承擔，那早晚人心渙散……”天樞老人嘆了一口氣。
“特別是鎮守關隘的軍士，人心渙散，實力微弱，怎麼可能抵擋住赤鬼？”
天樞老人連連嘆息著開口道。
二人都還小，看得出師父憂心忡忡，但是卻無法理解其中最深奧的東西。
天樞老人實力自然跟普客有著一定的差距。
但同樣也是頂尖的青面族覺醒者，作爲上師，幾乎是族內最爲上層的存在。
一般的赤鬼自然無法對他構成絲毫的影響。
一路疾馳，帶著二人返回清濛城。
“小雯，師父最近會傳授你新的血脈覺醒之法，你好自領悟！”
“然後你就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吧。”
天樞老人看得出，這次的出行，同樣給二人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爲了防止留下陰影，日後面對赤鬼產生畏懼，天樞老人並不打算直接加壓訓練，而是讓二人融入生活，平穩心態。
“如今我靈犀一脈，日益凋零，若是族內有好苗子，可以一起帶過來。”
天樞老人和言善目的看著小雯，微笑著開口道。
“真的嗎？”小雯頓時瞪大雙眼。
她家本身就是清蒙城內的大族，族內更是有著不少族人，其中自然也不乏血脈覺醒者，只不過跟小雯比起來，天賦要差上不少。
“那以後我豈不是就是大師姐了？”小雯頓時心滿意足的笑道。
“傻丫頭，去吧，帶著小羽一起回去吧。”天樞老人看了看旁邊有些沉默的小男孩兒。
小羽跟小雯不同。
他是一個孤兒，一個在山上長大，被師父跟師姐發現的野孩子。
“那肯定，誰讓我是大師姐呢。”
小雯一邊說著，一邊直接攬著一旁身高還跟自己有些差距的小羽，十分灑脫的開口講道。
……
清濛城，一輛牛車走在道路一側。
寬敞的道路兩旁，熱鬧非凡，各種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熙熙攘攘的人羣，滿是生活的氣息。
老爺子趕著牛車，看著氣息衰弱的沈譽，不由的咧嘴一笑。
“小子，你命還真的挺硬啊。”老爺子感嘆了一句。
沈譽身上密佈著不少傷痕，其中已經有很多開始結痂。
只是數量有些太多，密密麻麻的好像蚯蚓一樣，看著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沈譽原本的衣衫早就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
好在老爺子有些備用的衣服，雖然破舊了一些，但最起碼乾淨。
沈譽穿著一身老舊的粗布衣衫，猛地一眼看上去確實有些不倫不類的樣子。
經過了一番交談，沈譽瞭解到了小姑娘跟老爺子的一些事情。
老爺子當年在清濛城也是混的風生水起，後來卻突起波瀾，事情解決之後，心態卻產生了變化，厭惡了一切鬥爭，選擇迴歸田園。
只可惜從小錦衣玉食的兒子，受不了新的生活。
雖然安寧，但卻太過無趣。
小丫的母親當年難產而死，父親也拋下她，回到了清濛城。
如今父親所在的家族內，卻有了一些變化，小丫的父親或許是對於當年的事情太過愧疚，所以才又傳訊給爺孫倆，想要將小丫接近城內生活。
“其實老家挺好的，天天還有大黃陪我玩。”小丫說著，嘴角便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純粹又天真。
“大黃？”沈譽帶著一絲疑惑的開口道。
“大黃就是這丫頭養的土狗。”趕著牛車的老爺子，敲了敲手中的菸斗，隨意的開口道。
“哦哦哦。”沈譽這纔有些汗顏的點頭道。
“其實家裡挺好的，我也沒有特別想來城裡。”小丫撥弄著手指，低聲道。
“哼，小丫頭長大了，不帶你見見世面怎麼能成？”
“真要被村裡那些掛著鼻涕泡的小子給騙走，老頭子我纔是欲哭無淚呢！”
老爺子輕哼了一聲，故意開口調侃道。
“爺爺！你亂講什麼……”小丫頓時滿面通紅，低下頭嬌羞的開口道。
老爺子經歷過起起伏伏，在鄉下生活那麼多年，心中早已迴歸平靜。
只是他一直在想，當年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兒子的跑，是他心裡永遠的痛。
他不想那麼自私，哪怕是爲了孫女。
這也是爲何老爺子決定，要將小丫送回城裡的原因。
根本就不曾得到，又何談放下？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小丫這纔好奇的看著沈譽。
“我？”
沈譽有些慌了神。
愣了半天沒有開口。
“哎，這小子八成是碰到了腦子，撞傻了……”
老爺子見過太多慘劇，這也是爲何看到沈譽滿身血跡的時候，依舊處變不驚的原因。
“記不得了。”沈譽神情有些落寞，輕輕的開口道。
如今體內的傷勢太過嚴峻。
實力大大的折損，莫說是赤鬼王，即便是一般的赤鬼，恐怕以沈譽如今的狀態都應付不了。
仔細考慮一下，沈譽還是決定，儘快的恢復實力。
然後再做打算。
當初在他的記憶裡，最後應該是跟靈心還有玉靈顏一起進入的傳送陣纔對。
只可惜傳送陣好像出了一些岔子，三人分散開來。
憑藉如今的狀態，想要尋找二人簡直難於登天。
只能先蟄伏起來，儘快恢復實力，才嘗試看看能不能尋到二人。
“啊？”
“記不得了？”
小丫大眼睛撲簌簌的，似乎比沈譽還要擔心，臉上滿是同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