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了一個下午教育夕顏,這個小孩子王,然后又對太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世上有一個成語叫做平易近人。
可惜這個孩子經歷的變故太多,表面上對我所說的諾諾稱是,眼中卻明顯地有著仇恨,我暗嘆一聲。
上元節到了,我帶著希望小學兒童秋游團前往觀燈,一個家人帶著一個孩子,我一手拉著夕顏,一手拉著太子,后面跟著齊放和豆子,一前一后游街市。
東風放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滿路
夕顏嚷著要我抱,我無奈的抱起小丫頭。
“哎喲!小丫頭,你可又重啦!”我抱著我們家的大寶貝,她的小肥手摟著我的細肩膀咯咯樂著看燈。
齊放想抱起太子,可是太子卻淡淡說道:“我已經大了,不用抱了。”
夕顏本來對他洋洋得意地做著鬼臉,可是看到太子落寞的臉,又愣了一愣,過了一會說:“爹爹,我想和黃川一起玩。”
我睨著小丫頭:“你何時變好了?”
夕顏卻掙著下地,跑向太子,一把抓住他的小手:“我們手拉手一起玩。”
太子甩了她的小手,只是拉著齊放,可是夕顏卻又撲過去,笑迷迷地抱住太子:“爹爹說過大人是不記小人過的,你老說你是大人,要一統天下,那就要有寬闊的心胸。”
太子發愣間,夕顏已獻上一個吻,然后拉緊了他的小手對他咯咯笑著,太子的臉一紅,齊放的眼中閃著嘉許,向我望來,我得意地一聳肩。
今年的燈很多,我們君記扎得燈款式樣最多,我的總號門口兩邊掛著六盞大琉璃燈,每盞寫著一個字,拼起來便是:“君記最可靠,誠信到永遠。”
這時君記的舞龍隊跑了過來,亦不時宣傳我的口號,舞龍的漢子們赤著健臂,大聲叫道:“君記最誠信,大箭好年!”
這話是孟寅提得,我以為同現代的廣告語相比,實在俗不可奈,但也不得不承認,通俗的東西往往易入民心。
我樂不可支間,被人流越擠了出去,好不容易人流過了,我才松了一口氣,剛吁了一下,開始東張西望地找夕顏他們,卻聽見有個金振玉饋的聲音柔聲喚道:“原來你在這兒,可讓我好找啊。”
這個聲音有一絲熟,我轉過頭去,卻見燈火闌柵處,一人酒瞳似葡萄酒在光杯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紅發齊齊壓在盤絲紗冠下,冠上一顆明珠顫抖,更顯俊朗有神。
有些人,分別了再久,記憶塵封得再深,可是你一旦見到他,歲月也失去了光彩,所有往事向你涌來。
我就此驚在哪里,是非玨,竟然是非玨。
一切失去聲音,消退了顏,唯有那櫻森中的少年對我微笑著:木丫頭!
“這首詞說得對,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練武時候也老走神其實那個人就在你身邊,一回頭就看見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頭,原來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緩步走向他,那顆心好像要活活蹦了出來,而他也在那里對我含著一絲微笑,柔情萬種地看著我,向我走來,就好像昨天。
他走到我的面前,就在我哆嗦著嘴唇,開口言,他的目光超越到了我的身后,已同我擦肩而過,笑著走到我的身后。
我的心如被冰冷的錐子狠狠地刺了一個洞,我秘轉過身去,卻見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嬌俏的身影,他含笑地輕觸她的臉頰,然后將她身后掛著的白貂皮雪帽帶了上去,輕嗔著:“起風了,你身子骨又不好,莫要著涼了。”
歲歲年年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我呆在那里,看著他對那個子柔情似水,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和渺小感。
我猛然醒悟,那青玉案早已是時光的犧牲品,命運已然無情地步入它應有的軌道。
我的眼上浮上水霧,那兩人的身影旁又多了四個人影,我再盯睛一看,果然是以前在玉北齋里生死相隨的十三騎中的四人,為首那個目光一閃,敏銳地向我看來,正是栗瞳栗發的阿米爾。
我趕緊轉過身,詳裝看著小攤販的胭脂水粉,強忍喉間的哽咽。
再轉過頭來,街道上已是空空如也。
“客,您買是不買?”我帳然若失地回過頭,那胭脂水粉攤的老板對我的臉皮抽搐著,一低頭才發現,我早已把人家的水粉攤給弄亂了。
我趕緊道著歉,往懷里掏銀子。
齊放趕到時,我正雙手抱頭坐在街邊的地上,腳邊是一堆胭脂水粉。
“爹爹,你看,夕顏給爹爹買了菊仙餅,”夕顏大聲喚著我,掙開了太子的手,跑了過來,和太子一樣,手里拿著串糖人,太子也是神愉快,看樣子兩個人徹底和好了。
夕顏獻寶似地往我嘴里塞一塊菊仙餅,看到我抬起頭,卻凝住了笑臉,一只小手抹著我的眼睛,疑惑道:“你怎么哭了啊?爹爹?”
我勉強笑了笑:“沙子迷了爹的眼睛,走,咱們回去吧。”
馬車廂里,兩個孩子熟睡了,齊放憂慮地看著我:“主子,怎么了?”
我沒有焦矩地望著前方,喃喃地道:“小放,幫我去查查,瓜州可有西域的商極子,紅發酒瞳,帶著家眷,我想見見。”
齊放一驚:“可是四公子,怎么可能?”
我慘然一笑:“怎么可能,我看到了。”
齊放看看我,緩聲道:“許是主子看錯了。”
我搖搖頭,對他慘然笑道:“小放,有些人,你一生也不會看錯的。”
我的手下效率非同一般,只一個上午,所于瓜州經商的西域商人的信息到了我手中,共有四個紅發商人,其中有個名叫撒魯爾的,帶著夫人和七名隨侍來的,住在富大街一帶高級“別墅”群中,他那別苑旁邊不巧是我的另一處地產,網同時送來消息,他們恰好在采購綢緞和茶葉,那可巧啊,這都是我的強項啊。
我頭一次感到身為有錢的福利,我立刻認寅安排一下會見地點,務必做到有條不紊。
我心里明白,如今的我和非玨就仿佛是兩條平行的軌道,永遠沒有交集,然而我卻沒有辦法做到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因為他是我這一世的初戀,是我這一世所剩下的最純潔好的回憶了。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再聽一聽他對我說話的聲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聚仙樓里有我40%的股份,掌柜自然而然地安排了雅間,穿得光鮮亮麗,倜儻。
我一開始連連換了好幾套衣服,夕顏一會說我這件穿了像綠油幽螞蚱,一會又說那件紅紅的草霉。總之是撅著嘴老說不好,還說什么,娘娘才是上世最好看的人。
齊放提醒我:“可能以為主子您出去會相好的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但也讓我第一次開始考慮:我和段月容這樣勞燕分飛對夕顏的將爛是不好?
我坐在聚仙樓里,表面上平靜地等著非玨,可是內心卻滿是前塵往事,如同一個初戀少,感到時光忽爾過得快,忽爾過得慢。
內心深處一方面希望非玨快快來,另一方面卻總覺得我的準備時間還是不夠充分。
可是那明可鑒人的樓梯上,沉沉腳步聲終是傳了上來,我站了起來,感到拿著玉骨扇的手心有些潮意,一顆心仿佛也要跳出嗓子外面了。
我努力掛起一絲笑意,迎接著出現在轉腳處的一頭泛著金光的紅發。
陽光下透過朱紅的葡萄結子紋的窗欞射進來,他的酒瞳折射著一湖剔透的光澤,卻沉淀著帝王的凝視,帶著一絲壓迫感向我傳來,絞著我的眼,令我有一絲透不過氣,心中不知為何也有些涼了起來。
他對我微微一笑,額頭輕點,我這才回過神來,恭敬地向他揖首:“在下君莫問,見過這位撒魯爾公子。”
“初來貴地,還請君老板,多多關照。”他的漢語還是像以前一樣流利,音域卻由少年時代的微尖變得更加醇厚,加上突厥人的口音,九五至尊的一絲庸懶,竟有著一絲華麗的低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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