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柳一條乘著馬車入了宮里的時候,齊王李佑已帶著他的一干隨從離了長安,豫章公主也曾前去送行,并未曾像是以往一般,在書房之中相候,書房里,只有小丫,稚奴,還有兕子三人在側。
“見過先生!”
包括小丫這丫頭在內,三個小家伙齊齊躬身一禮,很是規矩,臉上的神情也多為興奮,連著幾日未曾聽得柳先生故事,便是在宮中多是玩耍,三個小家伙在心里面也是想得厲害,腦子里面好似一直都有什么東西在勾著一般,直想著快些讓先生過來,接著聽取先生敘事。
“嗯,都且坐下吧,”微點了點頭,柳一條的目光在三個孩子的身上一一掃過,三人之中,只有小丫變化最大,若是擱在以前,這丫頭見著自己,可是都在姐夫姐夫的叫著,里面透著一股子親近依賴的勁頭兒,雖然不合禮儀,但是聽在耳里,卻也是蠻為舒適。可是今日里,這小丫頭卻也隨著李治兕子他們規規矩矩地叫起了先生,想來在這幾日里,她必是又學了不少的宮中的禮儀,也定是吃得了不少的苦去。
當初把她給送到宮來,也不知是對還是錯,心中輕微地感嘆了一下,柳一條抬步緩走至案前,提擺安坐,抬眼看著座下的三個弟子,輕擺了擺手,道:“為師有一題,須得三位殿下去做,做得好,為師送他一只紙鶴以示嘉獎。”
說著,柳一條右手一翻,一只精致小巧的粉紅紙鶴出現在他的手中,引得三個小家伙的眼睛皆是一亮,張著小嘴兒。滿是新奇地看著先生手中那只漂亮而又奇怪的小東西。
“做得不好。一會兒課余之時,為師罰他彎身做馬,任由其余兩人按其翻跳,不得多有怨言。(??)”再次翻手,紙鶴消失無蹤,看著三個小家伙面上渴望的神情,柳一條的嘴角緩露出了一絲笑意。
“請先生出題!”三人之中,兩女一男。隱以李治為首,所以在兩個小丫頭都沒有開口之前,稚奴便率先站起,拱著小手,一臉正色地開聲向柳一條請示,小丫與兕子也都一臉殷切地抬頭向他們先生看來,急巴巴地點頭附和,眼睛里面好似還有那只紙鶴地影子。
“好。”滿意地輕點著腦袋,給三個小家伙投去一個為師甚為贊賞地眼神,柳一條開聲說道:“就以這幾日三位殿下在宮中的所見所聞為題,與為師寫出一篇文章來。會寫的字必須工整寫出,不會寫的字允許以拼音代替,時間以兩個時辰為限。字數不得低于三百,你們可有異議?”
“若是沒有,那現在就開始寫吧。”環視了三個小家伙一眼,見他們沒有言語,都是在默默地備著筆墨紙硯,決誠之心甚顯,柳一條便也不再多言,直接開聲便吩咐了下去。
“是。先生!”齊應了一聲。三個學生便提筆凝眉,用起心思。各自都埋頭寫起的文章來。
小孩子,就是好哄,看著眼下這三個用功的學生,柳一條再次探手入袖,把他今日清晨臨時想起才折疊而成的粉色紙鶴拿出,輕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伸著一根手指,無聊地逗弄把玩了起來。
“柳先生柳先生在案前枯坐了近半個時辰,外面地天光已是大亮,柳一條也一手撐著下頜,雙目微閉,補起了昨夜不足的瞌睡來,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窗外似有人輕喚,便輕翻抬眼皮,朝著窗口看去。
小僮,豫章公主身邊的那個小跟班兒,正探頭站在書房的側窗,一手掀著窗欄兒,一手半攏張開攬于嘴前,壓著聲線,小聲地開口向柳一條這里輕喚,見得柳一條一直都沒有反應,好似全然沒有聽聞,小丫頭的眉頭不由便輕皺了起來,犟著小鼻子,撅著小嘴巴,模樣兒甚是可愛。
這小丫頭來做什么?
柳一條臉上微帶著笑意,沖著小僮輕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待,見得小丫頭的面色由急轉喜,又看了看臺下正滿是用心的三個學生,柳一條輕站起身形,緩步輕移,出了書房。
“柳先生!”見得柳一條出來,小僮歡叫一聲,小跑著向柳一條這里走來,到了柳一條的近旁,規矩地行了一禮之后,輕聲向柳一條說道:“豫章公主殿下著小僮前來,請先生到后花園一敘,先生快隨我來吧。”
說道著,不理會柳一條愿不愿意,小丫頭地兩只小手拉起柳一條的胳膊就往外走,一副火燒火燎的著急樣子。
“小僮,莫要著急,咱們慢些走,”雙腳一定,柳一條反手攥住小僮的小胳膊兒,將她地身形穩住,緩聲向她問道:“凡事最忌一個躁字,有什么事你先說講清楚了,再走不遲。”
“剛才小僮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被柳一條拉拽住身形,在驚詫于柳一條手上勁道的同時,小丫頭不由得撅起了小嘴兒:“是公主殿下要請先生,這都過了快半柱香的時間,公主定是等得著急了。”
小僮說著,還不望白眼向柳一條埋怨,道:“都怪先生,在三位殿下地課業之上,竟還有閑心安寐,小僮在外叫了你半天,都沒有一點反應。小僮的身份,又不能直接進得書房叫嚷,不然現在,我也不會這般著急。”
撅著小嘴兒,手上不斷用勁兒,想著要把柳一條快些給拉到花園之中,與她們家公主會面。
“哦,如此啊,呵呵,”順著小僮再向前拉拽的勁道,柳一條緩步前行,輕笑著向小僮說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小僮可知豫章公主殿下尋我,所為何事?”
“這些,小僮一個下人,哪里會知道,”見柳一條又隨她抬步,小僮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聞得柳一條這般問話,遂回頭向柳一條說道:“不過依小僮看,公主殿下此次要見先生,八九是與昨日齊王殿下與先生之間的那些事端,有些關聯,方才小僮隨公主殿下一同去送齊王殿下,公主殿下可是哭了許久。”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腳下的步子緩下,小僮抬頭看了柳一條一眼,言語之中多有怨念:“昨日先生下手也忒狠了一些,縱是齊王殿下做事,為人確是有些...嗯...,但是,先生也不能把他打成那般模樣啊,看著那么難看,害得我們家公主去看他時,傷心了那么久,到現在,怕是還落著眼淚呢。”
“呃,是嗎?”柳一條神色一愣,道:“公主殿下倒是生了一副好心腸。不過,齊王殿下應是沒有什么大礙吧,昨日,我可是并沒有下得重手,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大人,怎么會醫之不好...”
李茹似那丫頭,倒是很看重他們兄弟姐妹之間地情份,不過李佑那小子,受地傷患真的會有那般嚴重嗎?那廝,該不是想訛人吧?骨頭斷了四根,整個身子腫大了一圈兒,被那些太醫給抬出地時候,齊王殿下的眼淚嘩嘩直流,叫的聲音比殺豬還要難聽,還有,齊王殿下的那張臉,都成了方形,看著都讓人覺著害怕,”掰著小指頭,一條條地數落著,小僮沒好氣地扭頭看了柳一條一眼,道:“這樣,還算是沒有大礙嗎?”
“讓公主殿下久等,有失禮儀,咱們還是快些走吧。”知道小僮說得都是實情,李佑的傷勢雖然無憂,但是一場皮肉之苦,卻是免之不了,不想與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柳一條反手拉著小僮的胳膊,帶著小丫頭向前走去。
“哼,”氣鼓鼓地微瞪了柳一條一眼,小僮也快步隨著柳一條走動,小嘴巴里開聲說道:“我們家公主脾氣好,不會怨恨先生,不過,一會兒先生也莫要難為我們家公主才好。”
“小僮說笑了,”從小僮的話中聽出了一些意思,柳一條扭頭深看了小僮一眼,道:“柳某一介白身,便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難為公主殿下。”
“連齊王殿下都敢打,還有什么事情先生做不出來?”很是懷疑地瞥看了柳一條一眼,小僮撅著嘴巴小聲地嘟囔著。
兩個人說著走著,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立政殿的后花園外,在花園外側,小僮伸手將柳一條攔住,道:“先生且在此候著,小僮這就去向公主稟報。”
“有勞小僮了。”微沖著小僮拱了拱手,柳一條直身挺立,淡然立于園外,目送著小僮緩步入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