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登頂,看能不能在6200米的c2營地試飛一下。你們過去都沒有登山經驗,就別一起了。”
她擡頭看了時樾一眼,道:“他和我一起去,沒事的?!?
衆人都沒話說了。南喬和時樾帶好了兩臺飛行器,駕車奔貢嘎山而去。他們旨不在登山,一直駕車到不能再走的高度,騎了兩匹藏民的馬,馱著飛行器和帳篷等裝備上山,當夜夜宿貢嘎寺。
夜裡南喬去廁所,時樾一直陪她到外面。那廁所依山而建,就幾塊木板搭起來,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時樾說:“噯,我進去拉著你吧,萬一出事咋辦?我跟別人說我老婆是掉廁所……”
“滾!”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繼續騎著馬上山,8公里的路走了五個小時,纔到了c1營地。c1營地5300米,兩人休息整頓了一下,南喬稍稍有些喘,時樾拿了片西洋參含片給她服下。
“有沒有事?頭疼嗎?”
南喬搖頭:“我上過7000多米的地方。5300米沒事,就是剛纔路有點陡。”
時樾不懷好意地看著她:“那就還是運動少了,以後要更多運動。”
南喬惱怒地看著他。
天氣還算不錯。兩個人打算再往上走一走,能走多遠走多遠,然後試飛後晚上返回營地紮營住宿。在他們後面上山的還有一支西班牙登山隊,都是專業的裝備,意氣昂揚,是要挑戰登頂的。登山隊很快趕上了他們倆,還非常驕傲地向他們打了聲招呼。
時樾和南喬向他們微笑了笑。兩人讓開道路,讓他們過去。
南喬說:“你心態不錯。”
時樾:“嗯?”
南喬說:“我以爲你會很想和他們一決高下。”
時樾“呵”地一聲笑了出來:“你當我還才二十幾歲?”
他壓著南喬的後頸把她一下子帶到了懷裡,“你都在我手裡了,我還要去爭個啥玩意兒?”
南喬鄙夷道:“肉麻?!?
兩人繼續向上攀登。過了c1攀登起來更加艱難,時樾怕南喬體力跟不上,背了所有的飛行器和裝備,牽著南喬走。大約在5800米的時候,遙遙看見上面一面巨大而陡峭的冰坡,而山下已經開始起霧了。時樾望上南喬:“就這兒吧?”
南喬點點頭,兩人開始調試jaeger,準備起飛。
這時忽然聽見上方騷動,那支登山隊以西班牙隊高聲呼喊,呼喊聲起伏不已,焦慮而又驚恐。
有登山隊員跑下來,南喬用英語問道:“怎麼回事?”
登山隊員指著上面的冰坡,焦急不堪道:“我們試圖迂迴冰坡上山,有兩個隊員滑墜,現在失聯了!現在正在聯繫搜救,你們看到他們了嗎?”
南喬和時樾搖頭,南喬說:“從哪個方位掉下去的?”
那登山隊員也是專業的,很快報出了一個精確的方向。
時樾說:“用jaeger試試?!?
南喬點頭,取消了jaeger的安全速度設置,操縱它迅速起飛,朝著登山隊員滑墜的方向飛去。時樾打開手中的平板,上面清晰地出現jaeger所覆蓋的廣角視野。
那個西班牙登山隊員驚呼一聲,大喜過望!朝著山上的同伴高聲喊叫,揮舞著手說:“有中國的朋友幫助我們!有無人飛行器!我們有希望早點找到他們了!”
他說得不錯。聯繫搜救還需要一段時間,尤其是外國人,還需要經過流程審批,直升機救援隊的到來還需要一段時間。然而搶救是爭分奪秒的事情,早一點定位清楚,救援隊就能夠更早救人。
這樣的搜救比試飛還要緊張。
又是超視距飛行。南喬和時樾,還有西班牙登山隊員們密切關注著jaeger傳回的圖像中的每一個角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畫面晃動。南喬操縱著遙控桿,眼睛盯著圖像上的一系列參數,明顯感覺到山間的大風對jaeger的擾動非常大。
越往山下方搜尋,霧就越來越重。這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
時樾緊盯著畫面中的山面陡坡,忽然說:“這裡有擦墜痕跡,再往下!”
這時候jaeger已經飛行了十三分鐘,接近低溫下電池續航的極限,根本不可能返航了。
南喬沒有讓jaeger停止降落,而是沉著地讓它繼續下墜,利用最後一秒鐘所能搜尋到的畫面。她對時樾說:“記錄好空間定位,沒電了。”
畫面驟然一片空白——jaeger墜機了。但在最後一剎,隊員們看到了一塊熟悉的布料,還有纜繩。
西班牙登山隊員遺憾而又失落地驚叫,南喬卻又啓動了第二架飛行器,照著時樾剛纔記錄的空間定位數據,以最大速度飛降而下。
第二架jaeger在那片範圍中透過霧氣,艱難地搜尋。很快又是八分鐘過去,它根本不可能返航了。
所有的登山隊員們大氣也不敢出。
還有五分鐘的希望,沒有人會放棄。
最後兩分鐘。
一分鐘。
畫面中驟然出現一隻手,在微微地晃動!
“ohmygod!”
“ohmygod!!!”
找到了!
南喬調整jaeger的鏡頭,時樾手中的畫面出現了一張血跡斑斑的臉,但他還活著!在向飛行器揮手!
登山隊員們幾乎就要喜極而泣,時樾截下那張回傳的座標圖,遞給他們?!皊os。”他說。
南喬看著時樾淡淡一笑,用英語對登山隊員說:“趕緊傳給搜救隊吧。”
遙控器上的警示燈一閃,第二架jaeger再次墜毀。
登山隊員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緊緊抱住了南喬和時樾。要了和他們的合影,還有名字電話,又照下了他們裝飛行器的盒子上即刻飛行的名字和logo。
“你們救了我們朋友的性命,我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南喬和時樾相視而笑。
南喬剛纔爲了更好地操縱飛行器,脫下了厚厚的手套,現在一雙手慘白到了沒有溫度。時樾解開脖套,拿著她的一雙手放進了自己的脖子裡。
“暖麼?”
南喬圈著他的脖頸,冰冰的指尖擦著他頸後溫暖又結實的肌膚,頭抵在他鎖骨上,低低地笑。
“笑什麼?”
“開心?!?
“……”
“兩臺jaeger都墜毀了你也開心。”
“開心?!?
她擡脣在他壯實的喉結上吻了一下。
“你在,更開心?!?
☆、第42章 說故事的男女
直升機救援隊很快抵達,根據南喬和時樾提供的座標位置,救下了兩名遇險的西班牙登山隊員。其中有一個傷勢極重,急救醫生說倘若再晚幾分鐘,很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登山隊對南喬時樾二人千恩萬謝,執意以現金感謝,被他們拒絕了。
兩人確認那兩個遇險的登山隊員人身生命無虞之後便返回了c1營地休息。時間已經很晚,兩人沒有時間再往山下趕,只能選擇在山上紮營露宿。
營地裡還有不少其他登山的人員,來自五湖四海,操著各色的口音,還有一些國際友人。
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下午西班牙登山隊遇險的事情,對時樾和南喬兩個人便是分外尊重和歡迎——邀請他們一起享用晚餐,天南地北地神侃以打發漫長的夜晚時間。
時樾會說話,閱歷也豐富。只要他想聊,跟誰都聊得來,人緣奇好。三兩句話就和營地裡的人打成一片。南喬則不太習慣有這麼多人的地方,只是默然地坐在他旁邊,聽他說話。目光裡映著爐子裡燃燒的火焰,明亮又沉靜。她這副樣子,倒是惹得別人對她好奇起來,尤其是幾個歐洲過來的老外。
時樾明顯覺出南喬不想和陌生人說話,便在她耳邊問道:“吃飽了嗎?”
南喬點頭。
“吃飽了咱們就走?!?
“走?”南喬疑惑問道,“咱們今晚不在這裡???”
時樾捏了捏她的耳朵,低聲道:“這裡怎麼過咱們的二人世界?”
南喬淡淡一笑:“你又有什麼點子了?!?
時樾帶著南喬,往山下行走了一小段,找到了一個駝峰間的凹地。這片凹地避開了人跡,正對東方,平坦又避風,剛好容納得下一個大帳篷。
南喬喜歡這地方,問:“你怎麼找到的?”
時樾展開帳篷,隨口應道:“知道你只習慣和我睡,一路上都盯著?!?
南喬臉上微微一紅,好在天色沉黑,探照燈下也不怎麼看得出來。
時樾說:“這兒可以看日出。”
南喬心中一動。貢嘎雪山之上,雲海日出是一絕。這樣的巨峰高聳、冰川環簇,比起泰山日出、海上日出,又是一種格外不同的壯觀。
時樾和南喬合力把帳篷嚴嚴實實地搭起來,鑽進了睡袋。高海拔地區體力消耗大,兩個人又都是馬不停蹄地爬了一天,合上眼便雙雙沉沉睡去,一直睡到鬧鐘響起。
帳篷朝東的一面是透明的,兩人從睡袋裡爬出來,那溼巾和熱水袋的水擦了臉和手,又漱了口,裹了牀厚厚的羊絨毯子一起看日出。
天邊還只是一線金色,穹頂的暗藍向東方漸漸變淺,無邊無際的雲海翻涌著,雲氣流淌,向四面山嶺之間溢出去。
雄奇的羣山之上,雪線分明,白雪皚皚如蓋,雪線之下呈現出一種和天穹截然不同的藍色,看得人心曠神怡。
時樾擁南喬在懷裡,兩人靜靜地一起看著這無邊無際的壯麗美景。
時樾低低喊了聲:“南喬?!?
南喬“嗯”了一聲。
“你聽了我很多事情,但是還從沒和我講過你的故事?!?
南喬說:“我其實沒什麼故事?!?
時樾道:“那麼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秘密。比如說,講一講你小時候,還有你爲什麼會想做飛行器?!?
南喬望向帳篷之外,東方天際的一線,紅色的光芒正在宏大地擴張自己的領域。衆山在沉默中臣服,彷彿拜倒在貢嘎雪山的腳下。
這正是飛鳥一般俯瞰大地的視角。
回憶漸漸清晰地浮現在南喬的眼前。
她記得起很小時候,大姐南勤身體不好,總在醫院住著,父母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她。而哥哥南思,又正在叛逆的時候,總在外面和朋友們一起玩耍。出於“安全”,她被鎖在小書房裡,只能看到哥哥姐姐的教科書,和一臺老式的電視、vcd碟機。
如今的南喬會稱呼那段長達三年的學齡前時期爲她生命編年史的“禁閉期”,一段扭曲、然而充滿了神秘和啓示的時期。
“禁閉期”中,她的時間貧瘠到連數學書上的每一個數字都飽含了意義。然而徹底改變她的世界的,是她從一個滿是灰塵的書箱裡,發現的兩張vcd碟片,似乎是父親南宏宙年輕時收藏的。
碟片上粗糙地印刷著三個外國人的頭像,充滿滄桑感的人臉、男人白色的誇張的頭髮、女人烈焰一般的紅脣。這樣鮮明剛健的漫畫風格讓她感受到了衝擊力,然而遠不及碟片內容帶給她的震撼。
那時候她還不懂英語,但是或許人越小的時候,語言不通所帶來的障礙越是沒有那麼大。她竟然順暢地從頭到尾看完了,並且記住了那個電影的名字:r。1982年的電影,拍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出生。
她所印象深刻的是汽車模樣的飛行器從昏暗的街道上混著雨水升起,身邊閃亮的霓虹燈、巨大電子屏面上嫵媚微笑的女人都在向下降落。視界騰空,多邊形的摩天大樓在下方旋轉,喧鬧的都市在雨水中漂移。
“我一直都記得那些在密集的樓宇間穿梭的飛行器?!?
南喬低低地說。
“我總覺得總有一天,我們的世界裡也會有無數飛行器,建立起低空領域的交通。他們傳遞貨物、信息和必需品,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
南喬忽而淡淡地一笑,回頭望向時樾,“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理想主義了?”
她和周然也曾經簡單地提起過。但周然都是一笑置之,“太遙遠啦!等你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