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日子，人總是懶洋洋的。但是，拜訪親朋又是不得不做的事。

大人們關注的重點總是孩子，而方媛這一類大齡單身青年更是熱心活潑的長輩們的主要目標。

“媛媛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樣，有男朋友了嗎？”

“遇到合適的，也可以談一談。”

“在外面別那麼拼，照顧好自己。”

……

好在親戚們雖然熱心，卻也知分寸，並不過多幹涉，點到即止。方媛雖然笑得僵硬，卻也知道親戚們都是好心。

然而一年一年的拖，總有人覺得著急了。

方媛的二姨把她拉到一邊，耐心的勸導她，“媛媛，別嫌二姨煩。年齡到了，還是找個人照顧你，你媽也放心。”

方媛乖巧地點頭，“我知道的，二姨。”

二姨寬慰的拍拍她的手，“你也別嫌二姨多事，我剛巧認識個男孩子，很優(yōu)秀。”

方媛二姨停頓了一下，“不是說讓你相親，就是見個面，覺得不錯可以處一處，交個朋友也行。”

方媛想了想點點頭，“行的，我去看看。”

二姨一下子笑開了，“那男孩子不錯的，配得上我外甥女。”

方媛也對著她笑。

一直以來，方媛在感情上沒有什麼想法。她遇到過很多優(yōu)秀的人，也有過許多追求者，可她無意於發(fā)展情感。

她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是儘快自立，儘快成長，儘快爲母親遮風擋雨。

但也許是年齡到了，想法變了，雖然並沒有人逼她，但是看著身邊的好友有了歸宿，她也覺得是時候找個人靠一靠，歇一歇。

***

到了約定的日子，方媛簡單的化了個妝，就去赴約。

出門前，李淑華還是交代女兒，“看自己喜歡不喜歡，別管其他人。”

方媛抱了她一下，“我知道的，媽媽。”

又是卡點到，方媛在侍者的引領下，到了包間。

看著包房裡的男人，方媛驚了一下。

男人高大挺拔，穿著得體，眉如遠山，眸若星辰，端的是謙謙君子的模樣，一副精英的派頭。

但是，眼前的他和那個記憶力那個穿著校服，臉上長著青春痘，羞澀的笑的少年重合了——江承譯。

“怎麼，不認識了？”男人突然低笑起來，不像以前變聲期的嘶啞怪異，這聲音渾厚清潤。

他走過來，伸出手，“好久不見了，我是江承譯。”

方媛回過神來，握住他，“好久不見，我是方媛。”

男人又笑起來，把她領到桌前，爲她拉開座椅。待她坐下後，又輕聲問，“想喝什麼？檸檬紅茶麼？”

方媛點點頭。對面的男人笑著輕輕的說，“還是沒有變。”

方媛看著他歪了一下頭，“我比較戀舊。”

男人對她眨了眨眼睛，“我也是。”

很快，侍者把飲料端了上來。方媛低頭喝了一口紅茶，對著男人說，“咱們有大概七八年沒見了吧？”

江承譯看了看她，吐出一個詞，“五年。”

方媛愣了一下，“哦哦哦，是嘛？”

“不說這個了，你這幾年怎麼樣？

“我都還不錯，聽說你之前都在國外？”

江承譯又笑了一下，“嗯，年前剛回來。之後準備在金城大學做個教書匠。”

方媛覺得他笑的實在晃眼，惹人心亂，就又低下頭，聽到他這樣說，不免來了興趣，“說起來，我現在也在金城工作。”

“我知道，”男人喝了一口咖啡，“以後還拜託老同學多多照顧呢。”

方媛笑了，“那是自然了。”

江承譯聽聞笑得更加燦爛，“你什麼時候回去，咱們可以一起走。”

方媛點點頭，“可以的，大概十幾號吧。”

她手指無意識的劃著杯子，咬咬脣，還是開了口：“其實沒想到是你，怎麼沒有找女朋友嗎？”

江承譯清咳了一下，“沉溺學習，無心感情。這不，年齡大了，父母急了。”

方媛一下子笑開，“畢竟事業(yè)爲重，理解的。”

男人突然靠近她，輕輕說了句，“我也急了。”然後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髮，“這裡有點東西。”就立刻收回手，坐直了身體，“抱歉，唐突了。”

方媛將頭髮理到耳後，“沒事沒事，老同學嘛。”

江承譯盯著她的動作，眼神專注，笑意越來越大，看的方媛臉蛋越來越紅，她擡手輕輕磕了一下杯子。

江承譯回過神，擡手看看錶，“快五點半了，怎麼樣，給老同學一個機會，請你吃個飯。”

方媛咬著脣點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想吃什麼？”男人問她，又打開手機搜索，“我好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

方媛突然玩心大起，笑著說“隨便都可以的，不如，你請我吃麻辣燙？”

男人看著她的笑臉，“好啊，去吃麻辣燙。”

***

方媛和江承譯去的是他們高中附近的一家麻辣燙店，這家店物美價廉，許多學生都愛光顧。漫長寒冷的晚自習下課，來碗鮮香可口的麻辣燙，喝上一大口鮮辣湯汁，真是一大享受。

雖然是過年期間，老闆卻沒有關門，正常營業(yè)。因爲放寒假，學生們都回家了，店裡的客人不像往常一樣多。

兩人選好了菜品，找了張桌子坐下。

“我好久沒來這裡吃麻辣燙了”方媛笑著對江承譯說，“上學的時候最想吃的就是這家。”

江承譯給她把餐具清洗了一下，“嗯，我也是。”

麻辣燙端上來了，方媛急急忙忙喝了一口湯，不小心燙到了，吐了吐舌頭。

江承譯給她倒了一杯水，溫柔地說，“慢點吃，燙著了吧。”

方媛咬著筷子，“還是一樣的好吃。”

男人沉沉地看著她，“彆著急，都是你的呀。”聽的方媛不知道他是在說這碗麻辣燙，還是說他自己。

方媛心咚咚咚的跳，卻又有點生氣，這男人在國外學壞了。她突然有害臊起來，瞎想什麼，真是不知廉恥。

看著方媛又埋頭吃東西不理他，男人悄悄嘆口氣，想摸摸她的腦袋又不敢。開始生硬的轉話題，“這些年，你回學校看過老師嗎？”

方媛擡頭看著他，因爲吃麻辣燙熱氣薰得臉蛋紅紅的，她嚥下一口菜，“沒有。”

“嗯。我只是剛上大學的時候去過一次，後面沒去過。”江承譯說。

“我這些年沒去了，說不定老師都不記得我是誰了。”方媛自嘲般的說。

江承譯連忙說，“不會的，畢竟你這麼優(yōu)秀。”

方媛一下子笑了，“你纔是優(yōu)秀。再說，我們老師又不一樣。”

江承譯突然委屈巴巴，“我說真的，你很優(yōu)秀。”

方媛忍不住笑出聲，“嗯嗯，是的。但你更優(yōu)秀，畢竟江神。”方媛對著江承譯眨眨眼睛。

江承譯高中時期可稱得上是學神，穩(wěn)紮穩(wěn)打，科科優(yōu)秀。在人才輩出的理科實驗班，江承譯穩(wěn)坐第一的寶座。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奧林匹克競賽都拿過非常好的名次。最終奪得了市狀元，順利進入了M大。

但是，隨著人的成長，高考只是人生的一個小高峰。你還有其他更多的東西要去面對。

江承譯還要在說些什麼，方媛打斷了他，“好啦，別再同學互吹啦。”

接著又哀嘆一聲，“我們現在可落後了，人家都有孩子了。”

方媛低下頭繼續(xù)吃麻辣燙，聽到江承譯說，“那就該努力了。”

***

吃完麻辣燙，方媛本想跟江承譯告別，學校離她家也不遠。江承譯卻執(zhí)意送她回家，“這麼多年沒見了，你一個人回家我也擔心啊。”方媛沒辦法就同意了。

冬天白日都很短，月亮帶著幾顆星子出現在夜幕上，遠處的路燈也都亮了起來。

方媛雙手插在口袋裡，慢慢地走著，江承譯跟在她身旁。

她聽到他突然說，“要是下雪就好了。”

方媛突然覺得江承譯有點傻，歪過頭嘲笑他，“那多冷啊，你不會想打雪仗吧。”

男人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專注地望著她笑。

方媛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卻什麼都沒抓住。

這段路其實不是很長，很快，方媛就到家了。

她準備跟江承譯告別，再客套地請他上去坐坐，“我到家啦。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

江承譯推辭，“不用了。”

“嗯，”方媛點點頭，“那我先上去了。再會。”

她轉身剛要走，卻被江承譯抓住了手臂，“媛媛，”她聽到他的聲音在抖，最後一個音像是被卡住嗓子發(fā)出來的。

她好像在準備什麼，慢慢轉過頭望他，“嗯？”

感覺他看了她好久，方媛看到更遠處的燈光都亮起來了，終於，她聽到江承譯堅定的聲音，“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