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大家都知道你是大財主，平時你請客的話我們當然願意，但今天不一樣.”
“行，那是我考慮不周了，一人五塊是吧？誒誒~”
李野從口袋裡拿出了五塊錢，放在了趙家飯館兒的櫃檯上，跟一堆零錢湊在了一起。
此時已經是六月底，大三的考試終於結束了。
而班裡的甄蓉蓉和孫先進，也到了跟大家分別的時候。
班裡同學湊了份子，在校門口的老趙家飯館開了四桌席面兒，算是集體給兩位留學生送行。
本來李野和孫先進、甄蓉蓉都搶著要請客的，但很多同學不同意，李野也就聽之任之，乖乖的只出了自己的那一份。
兩世爲人的李野知道，很多人其實不願意佔別人小便宜，AA制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尊重和尊嚴，自己非要“全場都由本公子買單”的話，反而惹人討厭。
酒席開始之後不久，大家的情緒就開始激動，因爲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有人幾杯酒下肚之後，都抽抽泣泣的哭了。
很多同學都過來向甄蓉蓉和孫先進敬酒，大家說著“一路順風、平安歸來”之類的祝福語，顯得有些俗套，但又很真誠。
李野暗暗觀察，發現兩個一直暗暗喜歡甄蓉蓉的男生，眼圈全都紅了，
但他們也沒有在最後時刻表白，只是默默的喝酒，一杯一杯的酒入愁腸，不知是何滋味。
孫先進作爲黑省人，酒量還是可以的，但在同學們的輪番轟炸之下也招架不住，這時候邊靜靜站了出來，很大氣的幫未來老公擋了酒，贏得了衆人善意的起鬨。
“看見了沒？先進有這樣的媳婦兒，什麼娜塔莎、喀秋莎，統統沒戲.哈哈哈哈~”
“.”
“唉，你看看人家這三年，愛情、留學.你看看我們的人生人比人氣死人嘞，哈哈哈哈~”
人非聖賢，大家真誠祝福之餘，心裡也有酸酸的羨慕，自我感覺也沒比孫先進差多少啊！
但是賀大壯卻悄悄的看向了李野。
孫先進自從入學之後，就跟李野形影不離，先是跟著進了文學社，有了小品《遊子歸鄉》，成了82級新生中的知名人物，然後這兩年在內地經濟類期刊上屢屢發表論文，都有李野背後的支持。
而邊靜靜這個女朋友，還有出國留學的機會，不都跟這些息息相關的嗎？
李野，纔是改變了別人命運的人啊！
【唉，當初怎麼就得罪了李野呢？算了，亡羊補牢尤時未晚。】
賀大壯剛入學的時候跟李野有點摩擦，後來雖然努力修復，但也關係一般，
雖然在努力跟李野修復關係的過程中，發表了兩篇論文，但是跟孫先進那兩位數的論文比起來，就根本沒得比了。
所以賀大壯暗暗的有了主意，準備待會兒回去的路上，就找機會跟李野“誠懇的聊聊”。
但是不曾想，大家散席之後，賀大壯跟了李野一路，都沒找到機會。
因爲剛剛散席，甄蓉蓉就揪著李野一起走了，而且還離開大路走了小路，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可不能再得罪李野了啊！
“我走了之後，班委裡面你最有威望，你應該把照顧大家的擔子挑起來，我已經向輔導員推薦了你，下學期由你來擔任班長.”
“啊？哦哦哦~”
“啊什麼啊？伱知道你怕麻煩，當班長雖然會佔用自己的一部分業餘時間，
但也鍛鍊了你的組織能力，相當於提前接觸社會，瞭解到一些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有？”
“啊？嗯嗯嗯。”
面對甄蓉蓉的叮囑，李野只好嗯嗯啊啊的應付著。
因爲這會兒的甄蓉蓉明顯比平時話多，美麗的臉龐更是粉若桃花，還手舞足蹈的，顯然是喝多了。
跟一個喝多的女孩子說話，那肯定是做不得數的，所以李野先答應下來又怎麼樣呢？
所以甄蓉蓉接下來又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通，李野全部都是以“嗯嗯，好好”來應付。
直到甄蓉蓉的嘟囔聲突然間停了下來，李野才詫異的擡起頭，看向了甄蓉蓉。
甄蓉蓉緊緊的盯著李野，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
李野好沒來由的心動了一下，然後笑著問道：“怎麼了大班長，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哦啊.哦，有.”
甄蓉蓉明顯的慌亂了起來，擡腳就撇下李野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之後，她纔回頭認真的對李野說道：“我到了燈塔之後，跟你們聯繫就很不方便了，
所以等明年畢業的時候，你一定要把所有同學的分配單位和聯繫方式記下來，寄給我”
李野點點頭，笑著說道：“這你放心，保證一個都少不了，等你這大班長回來的時候，再聯繫大家搞一次聚會，那時候才叫熱鬧呢！”
“好，搞一次聚會，你來組織，其餘的都包在我身上。”
甄蓉蓉豪氣的道：“到時候我請大家去最好的飯店，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李野靜靜的看著甄蓉蓉，沒有笑話她還沒賺到錢，就許諾要請大家喝酒，
因爲甄蓉蓉就是這麼一個人。
在三年的時光裡，她爲了班級付出了太多，雖然有很多付出李野覺得是沒必要的，但無可否認，她這個班長做的非常盡職，誰也說不出個錯處來。
【也不知道多年以後，她會不會還是現在的樣子，她.還會不會回來。】
李野的觀察力非常敏銳，對於剛纔甄蓉蓉的慌亂表現，哪裡還能看不出來？
可自己有了文樂渝，就註定容不下別的女孩子了。
李野把心裡淡淡的憂傷壓了下去，笑著道：“你錯了班長，多年之後再重聚，趙家飯館兒纔是最合適的地方。”
甄蓉蓉愣了愣，然後才恍然點頭道：“是啊！等到那個時候，大家都有工資了，誰也不會爲了聚個餐，而吃上半個月的鹹菜。”
“.”
剛纔大家湊份子的時候，誰也沒有磨嘰，但每人四五塊錢的AA，還是會影響到一些同學的生活。
這兩年物價漲了，但大家還是每月二十二塊五的補貼，想要出來搓一頓好的，都要仔細算計。
所以今天大家給甄蓉蓉送了行，甄蓉蓉覺得以後自己回來，一定要回請纔對。
“算了，不說這些了，困難總是暫時的，最多再熬一年，大家就都富裕了。”
甄蓉蓉揮了揮手，轉移了話題道：“你知道嗎李野，79級的徐文麗從燈塔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三千美元，給家裡買了彩色電視機，還給她爸爸買了一輛摩托車，等我回來的時候.”
“等你回來的時候，最好是帶了一肚子的學識和知識，而不是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
“.”
李野毫不猶豫的打斷了甄蓉蓉的暢想。
甄蓉蓉愣了，因爲李野從來如此對她如此的“不禮貌”。
自從兩人認識以來，李野跟甄蓉蓉交流的時候，從來都是溫和的，就算是在意見上有了分歧，也會跟她慢慢的解釋，或者無所謂的保留意見。
像這樣直接打斷甄蓉蓉講話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李野吐了口氣，很直白的道：“我說的話可能不好聽，但你一定要記在心裡，”
“我們內地的教育制度，其實不只是教育，更是一種選拔和篩選，
你能夠考上京大，又被京大選派留學，就證明你是幾十萬考生裡面的佼佼者，不但智商夠高，心智堅韌，自律性、執行力也遠超普通人，”
“那麼國家從幾十萬人裡面把你選出來，是讓你去燈塔刷盤子的嗎？”
“.”
“我也不是.”
“你別不是了，”李野再次打斷了甄蓉蓉：“你剛到燈塔，能從事的工作就那麼幾種，你以爲容易？”
“你在家刷過幾次盤子？連續十個小時刷盤子的滋味你想過嗎？而且就這種活兒還要跟老墨爭……”
看到美女班長的臉色不好，李野緩和了語氣。
“首先，我不認爲刷盤子是錯的，靠勞動獲得報酬在哪裡都不丟人，但如果因爲刷盤子，而影響了你的學業，你覺得值不值？
如果有兩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一個是刷盤子每月可以攢個幾百美元，一個是跟著其他同學做課題不賺錢，你願意選哪個？”
“你可以去問問徐文麗，她那三千美元賺的有多不容易，而爲了這三千美元，她是不是浪費了大量學習的時間和機會？”
“.”
甄蓉蓉無言以對，這種二選一的選擇，本來就是很殘忍。
如果不是實在需要錢，一個堂堂留學生爲什麼又願意去跟那些黑工搶刷盤子的活兒呢？
誰不願意舒舒服服的讀書啊？那麼多刷盤子的留學生，哪個不是在廚房裡把所有的辛酸嚥下去，出門之後笑著迎接美好的明天？
但要說放棄學習的機會選刷盤子，這話誰也說不出口。
“李野，如果有的選擇的話，我當然會選擇好好讀書，不浪費國家給我的這次寶貴學習機會。”
李野舒心的笑了。
“班長你這就對了，不過爲了讓我們強大的甄大班長不浪費一丁點的學習機會，全心全意的學成歸來報銷國家，請一定要收下我的一點小禮物。”
“.”
聽到李野要送自己禮物，甄蓉蓉下意識的就有些緊張，兩隻手就無意識的捻住了自己的衣角。
但是當看到李野從兜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之後，她立刻就急了。
【好啊！你前面嘰裡咕嚕說了那麼大的一通，就是爲了給我送錢打掩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