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十三費了好大功夫才為他將衣衫全部褪下,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盡心盡力的為他擦著身子,可是她上一世位居丞相,從來是叱詫朝政卻從未服侍過人,難免不夠體貼。
“唔……”她擦的過程中手指甲不小心將他大腿處的傷痕給撬開了,疼得他牙齒間發出咯咯聲,一直緊瞇的眸慢慢睜開,有迷離的光在流轉,深深看她。
見他面露痛楚之色,低頭時才發現他那兒鮮血如注,硯十三心跳都暫停了,白著一張臉不斷往上倒藥,卻不知該先止血,在上藥,如此和灌上鹽水沒區別。
他緊皺的眉越來越緊,一雙桃花眼瞇如斯般,迷離透光。鼻子里偶爾發出幾聲重重的悶哼聲。
藥倒好之后指甲又刮到他其它傷處,硯十三咬唇用力將手巾摔于地上,起身便霍霍朝梳妝臺走去,只聽翻亂聲中她拿起修甲刀,開始一個個剪起指甲,發出清脆聲響,
顧西辭遠遠瞇眸望著她明明急躁卻佯裝無事的安靜模樣,可是在她剪完指甲后轉身之時他又恢復冷漠的表情。
空氣,有一剎的凝結。
片刻后,忽然換成丫頭端水進來為他擦洗身上的血跡、上藥。見顧西辭緊抿薄唇的倔強模樣,丫頭邊為他小心上藥便解釋道:“花管事不太會做這些,就讓我來。”
他不說話,只將唇抿得更緊。視線游移間見一個清麗的身影正站在門外,佇立著,久久不動。然后,他視線也定在她的影子上,一眨不眨。
“其實,花管事很擔心你的。剛剛她過去找我的時候臉色都白了。”丫頭邊上藥邊道:“你入牢這三個月她連笑都沒有笑過。”
緊繃的面龐因痛意一陣抽搐,濃皺起的眉有幾分男人的英氣。他繼續保持沉默著,一言不發。
“雖然她從未去看過你,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是很擔心你的。你也知道,花管事是那種無論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雖然她面上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可是她的心比誰都要善良。”丫頭抬手擦了擦汗語重心長道,又低頭小心翼翼開始擦拭他的傷口。
“……”
“她本就是個淡漠的性子,小公子既選擇愛她,那便放大度些。”說到這丫頭頓了頓,認認真真看向他:“畢竟,你們倆從相識走到這一步不容易。”
終于,他濃皺的眉微微一動,卻是閉目啞聲說了一句:“你走吧。老子想休息。”
丫頭忙不迭點頭,默默收拾好藥物等東西,端著洗得滿是鮮血的水盆走了出去,剛到門口時才發現硯十三站在那咳嗽不停,她頓時關心道:“花管事,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發寒疾了?”
硯十三搖頭,手緊捂住唇朝屋內深深看了一眼。臉因咳嗽而透著紅,顯出幾分病態的嫵媚。
“你放心,藥我已經全為他上好了。現在他正休息在。花管事,你也隨我去前廳,我煎幾副藥給你。”丫頭說著便要領前走,卻見硯十三正朝她盆中看,一低頭,才發現里面的水全被血染紅了,知道她心里難道丫頭立刻調頭便走。
她走后,硯十三仍定定站在那兒,手保持著捂唇的動作,聲聲咳嗽,可是一雙清清泠泠的眸中,已然蒙上水霧。
到了晚上的時候,丫頭又過來為顧西辭換了一次藥,順便將吃的送了進去。約半個時辰才出來。
大廳內,硯十三正一個人坐在那兒用膳。說是用膳不如說吃藥,湯里透著藥氣。她小口小口喝著,眉緊皺。
“是不是很苦?”丫頭關心問道,說著自己也喝了一口頓時皺起了小臉:“好苦呀!我去為你重新煎一副吧。”
“不必了。”硯十三拉住她,再度抿了一口藥后又問:“他,吃了么?”
丫頭無奈搖頭:“無論怎么喊他都不說話,只睡覺。”說完把飯菜推到她面前道:“不如你去找他?他肯定吃!”
硯十三沉默。
丫頭自知說錯話,吐了吐舌然后猛得想起什么一樣慌張道:“哎呀!我要去為阿牛換藥了!瞧我這記性!”說著便朝外向跑去。
細雨微風,這天氣陰涼涼的,走在長廊上更是寒氣逼人。
硯十三邊走邊咳嗽,偏著臉,怕自己咳嗽進碗里,走著走著來到了她房間,這才想起今天帶他回來時一時心急竟將他帶到自己的房中,那她今晚睡哪兒?他定是因她沒救他那件事兒心里跟她賭氣吧。
屋內,氣氛沉默的有些怪異。
他本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可是一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又聞到那人身上的清幽冷香,眸子瞬間就睜開了,灼灼的透過紗帳望向外面那娉婷的人影上。
硯十三咳嗽不停,咳得整張臉都漲紅了,沒法,只好先將飯菜端于桌上大口喝茶,直到壓下心頭那陣寒氣才罷休,又想起他還沒吃便將飯菜端了過去。
帳內人,似在睡覺。
“飯和菜在這里,如果餓了便吃。”她本是不擅長打破僵局的人,只淡淡囑咐著,說完便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他看見她又掩手捂唇,那聲聲咳嗽像是咳進了他的心,惹得他整個胸腔都跟著震蕩,起伏,縮緊。
硯十三怕自己吵醒他,忙走到內室。
就這么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消失,顧西辭差點就沖動上前將她用力擁在懷里了,但他不能。
他始終無法忘記那一日他看到她和另一個男子牽手的畫面。忘不掉!
屋內有二室,一室書廳,里有一個小塌。是夜,硯十三剛好臥于其上,其實,她根本就沒有睡著,因塌上無被子而她衣料又單薄,晚上本來溫度就低,冷的四肢僵硬,鼻子全堵塞著連咳嗽也無法,難受極了。
不知他如何了?吃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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