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我張了張眼,望著頭頂紗帳,思維還停留在未醒前一刻。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長,好久,而且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裡,我落入水裡,一條巨蟒朝我襲來,它的身後漂浮著一條黑影。
水浪,翻滾,纏鬥,撕咬,甩打,刀光劍影……一切一切的勇氣,掙扎似乎只爲那黑影……
浮浮沉沉,兜兜轉轉,蛇影,人影,水上,水下,搏鬥,呼喊……
水越來越暗,人影越飄越遠,直到剩下水面上漂浮著一根長繩,好粗好粗……
在最後的一點光亮,我似乎帶著一股傻勁遊向身後的黑影,然後尋找印象裡的柔軟堵上,渡氣……
光亮沒有了,留下一雙驚愕清眸,很清,很清,比那湛藍的海水還清……
喉嚨如火燒過一樣,乾的難受,我不由舔了一下發幹雙脣,發出低低呻吟:“水……”
聲音如車輪碾過沙子,沙沙啞啞,難聽之極。我發現自己如同香腸一樣,被夾在兩塊木板間,全身上下還被裹成肉糉,疼痛還隨著一動,一陣一陣揪著,讓我再次發出呻吟。丫丫的,我是不是出了車禍,被車子碾過,不難怎麼渾身是疼。我想著,感覺自己身下的肋骨斷了好幾根。
枕邊一顆黑黑腦袋動了一下,緩緩揚起一張佈滿青色鬍鬚的俊顏,惺忪睡眼茫然望了望。忽見我雙眼時,他怔了一下,不確信眨了眨眼,隨即驚喜張大,激動坐起來,一把抱住裹成肉糉的我:“姐姐,姐姐……”哽咽說不出話。
“疼……”我顧不上錯愕,呻吟出聲,他驚得一下鬆開我,忙不失迭連連道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太高興了,纔會一時忘了你身上有傷。”
“水……”望著眼前這個長成人神共憤的美男子,我肉痛地再次聲明我的生理渴望。
“水?好,我馬上給你倒。”帥得一塌糊塗的弟弟卸下歉意,慌里慌張站起身,轉向桌子跑去。
望著倒水的欣長背影,再看他端起杯子,極其小心轉身,一步一跨,小心翼翼朝我走來,我心痛只想哭。可是我爲嘛想哭?難道是因爲他那聲姐姐?可是有這麼帥的弟弟我應該感到高興呀?啊,對了,爲嘛我不認得他?還有,我是誰?爲嘛我會成了一顆肉糉躺在牀上?難道我出車禍?爲嘛我不記得……
腦子裡亂得一團糟,我看他小心端著水,輕輕坐到我身旁,然後抽出一隻手要扶我,手指頭觸到我身體的那一刻,他停下來。
憔悴俊臉像小孩一般爲難皺起來,一雙桃花眼在我和水杯來回滴溜,舉棋不定樣子。
丫丫的,他在幹啥?我都渴死了。
萬般無奈下,我再次發出碾沙子的聲音,呻吟道:“水……”
他看了我一眼,忽的將手裡那一杯水舉到嘴邊,張大嘴咕嘟飲下去……
呃?我的水……
“咕嚕咕嚕……”
丫丫的,不給我水也就罷了,幹嘛還當著我的面漱口。我躺在牀上欲哭無淚,然後聽他咕嚕咕嚕說了一通話,大意好像是姐姐,你身上肋骨被蟒蛇纏斷好幾根,大夫說要讓你躺著,不能動,所以我餵你……
呃?
不會吧,他竟然要給我喝漱口水……
“不……”要啊……
一聲慘絕人寰地呻吟就這樣被他堵在嘴裡。
我不要喝漱口水……
我不要親親……
他是我弟弟……
會……
乾涸的雙脣碰到含水雙脣,清涼甘甜瞬間從脣隙滲進來,我如同沙漠裡的沙子遇到雨露,孜孜吮吸,而那些念頭隨著對水的渴望,被我拋到九霄雲外。
正當我以各種藉口欣然接受‘弟弟’非一般的‘照顧’,門突然開了,跟著一聲響徹雲霄的吼聲響起:“洛少爺!你在幹什麼?”
我和他一驚,不約而同嗆到水,咳了起來。
額滴娘呀~這會兒叫啥?抓姦在牀?還是亂……媽媽呀~我欲哭無淚望著闖進來的人,一個和我‘弟弟’同樣面容憔悴,邋里邋遢的年輕帥哥。
那人看到我,先是一愣,跟著佈滿怒氣的俊容換上驚喜,三步做兩步地疾走而來:“飛雪……你醒了?”
“嘿嘿……”我尷尬笑笑,被他瞧見的那一幕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有些不堪。
“姐姐醒了,姐姐渴了,我在喂她喝水。”帥得人神共憤的‘弟弟’攔下他,咕嚕又含一口水,俯身朝我喂來。
不會吧,人都站在眼前,他還敢這樣喂……
“不……”
豹子從後頭擰住‘弟弟’衣領,遏止了他。他嘴巴一動,含在嘴裡的水,咕嚕一下倒嚥下去。他惱了,回頭一下打掉擰住後領的手,大吼:“豹子,你在做什麼?”
“你沒聽飛雪說不用了嗎?”他說。
“有嗎?”‘弟弟’皺了眉。
“不信,你問飛雪。”
“真的?”‘弟弟’回頭看我。
我雖不知這個被稱豹子的人是如何從我的隻字片語中聽出意思來,也不懂我這個‘弟弟’的舉止爲何在我眼裡看來存著一個與他年齡不符的稚嫩,但我還是趕巧點點頭,開口表明:“弟,姐不渴了,你不用再餵我喝水。”免得這個不知輕重的‘弟弟’又做出不合時宜的事來。
‘弟弟’拿杯子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叫豹子的帥哥奇怪地望著我,“弟?你叫他弟?”叫豹子的帥哥,奇怪地望著我。
“他喊我姐,我喊他弟弟,有錯嗎?”我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說句實話,要不是因爲我裹成肉糉,無法看到自己的模樣,我真的也懷疑眼前這個帥得人神共憤的‘弟弟’根本不是我弟弟,因爲在我的潛意識裡,他的年歲應該比我長。
聽我這樣說,這個叫做‘豹子’的帥哥問了我幾個問題。包括我姓啥名啥,家住哪裡,從何而來,要去何方。結果是我一問三不知,一昧搖頭,驚得他連忙跑去請了好幾個大夫,鑑定結果是我得了離魂癥,正確解釋就是我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的事。
豹子問他們,我爲何會如此,他們說是我的腦部受到重擊,導致血氣瘀滯,氣血不暢。
那些大夫還告訴豹子,這個病會令我時不時頭痛,而且如果不把這些瘀滯的血氣疏通,我很可能因此喪命。豹子聽了,立刻命令那些大夫爲我疏通血路,那些大夫連連搖頭說不敢,因爲此病他們雖然懂得看,卻不曾醫治過。更何況此病傷在腦部,如果不慎重對待,一不小心都很可能令我魂歸地府。不過那些大夫也不是束手旁觀,他們告訴豹子如果想治好我的病,只有去求神醫,興許他有辦法替我疏通淤血,令我恢復神智。
大夫的話令失去希望的豹子重新燃起希望,但同時又告訴他一個同樣令我悲痛欲絕的消息,那就是我的命只有半年。如果半年內,無法找到神醫醫治我的病,那麼我將香消玉殞。嗚嗚~~
……………………
豹子喚作凌豹,是一個詐死的山賊頭頭。‘弟弟’不是弟弟,是我打劫來的一個富人家傻少爺,洛逸塵。
爲什麼打劫他?
凌豹告訴我,說我是爲了準備嫁妝,所以看上傻少爺家的隨禮,打劫過程中一不小心打劫錯了,把人家少爺給打劫過來。現在呢,將錯就錯等著人家那贖金來贖人。可是……
傻少爺告訴我,說我是山神座下的花仙子,此次出山,是爲了帶他前去覲見山神婆。
兩人各執一詞,誰是誰錯,對於失去記憶的我來說無可辨別,但是作爲常人來說,基本我比較相信凌豹的說辭。因爲凌豹告訴我,那些話是我爲了騙傻少爺留下來換贖金而編出來哄他的謊言。我見傻少爺對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樣子,也就信了凌豹。另外,凌豹告訴我,我叫蘇飛雪,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證據,胸口的玉佩。對於這個說辭,我持懷疑態度,因爲我胸口有兩塊玉佩,而且同爲血玉。只不過……兩塊血玉雖然同爲血玉,但一塊是一隻豹子外加一個豹字,另一塊則是一隻靈犀外加犀字,兩個還是有所不同。對此不同,凌豹也做了解釋,他說靈犀那一塊是他哥哥的。當時我和他定親時,他哥哥一時沒有見面禮給我,就暫時用那塊玉佩頂替,可是後來一忙,他也就忘了拿禮物來換,纔會留在我身上。
凌豹在說這些話時,目光躲閃,非常可疑,因此我很是懷疑。但不等我發問,已經有人搶先一步大聲抗議:“豹子,騙人!”
針對這個抗議,凌豹也非常公正地給了他發表言論機會,可是他翻來覆去還是姐姐是花仙子之類的話,作爲評判員的我,直接忽視他的抗議,反倒把凌豹的話當真。
再來,我身上的傷,聽說是由於夜裡一個不小心掉水裡,遇上一隻怪蟒,同它搏鬥留下的。至於我爲何傷得重,他們傷得輕,那是因爲我捨不得我的嫁妝,未到手的贖金就此葬送蛇口,拼死相博,纔會如此。
唉!!什麼時候我變成如此一個財迷之人,竟爲了一點點贖金枉顧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