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生產
此刻,我害怕極了,心中充滿了恐懼,真的害怕自己的孩子會有個什么萬一。皇甫陵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在慌亂躁動的皇宮中,他一把抱起我便朝內殿跑,邊跑邊扯著嗓子對兩邊的人喊:“找穩婆過來,快去找穩婆。”
皇甫陵剛把我放在床上便被急召過來的穩婆趕了出去,我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來,滿床打滾。我的腹中像是瞬間被塞進了一個木工制作團隊,他們用他們的工具在我腹中對我的內臟器官該鋸掉的鋸掉,該皰開的皰開,該深挖的深挖,該鑿洞的鑿洞,該鉆孔的鉆孔。霎時間,刨子、鋸子、鑿子、錘子、木銼、電鉆、砂磨機等工具一起在我腹中齊開工,噪音轟鳴,此起彼伏,肉屑橫飛,整個人都要被這疼痛派對炸飛了,不叫都不行。
一陣陣的絞痛一波波的傳來,一浪高過一浪,一寸寸的肌膚被人一刀刀的剜,一刀深過一刀。我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種疼痛,比自己所能想象的痛苦都要恐怖,任何極刑在它面前都要遜色一籌,我想所謂的凌遲之刑也不過如此。世人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如今我自己經歷了才有這深刻體會,女人生孩子不僅是要用自己的半條命去和閻王爺談判換孩子的新生命,還要用自己另一半的生命去讓身體承受這來自地獄的極刑。自己承受住了,閻王爺又給命才能母子俱安,否則要么以命換命,要么母子俱亡。
“出來了沒有?”我忍著劇痛問穩婆,實在不知道這非人的痛苦我還要承受多久。
“還沒有,娘娘,您再使點勁。”穩婆一邊焦急的用手拭汗,一邊努力的為我止血。
“怎么還沒出來?”我看人家電視里面生孩子,不都是主角喊了兩聲,孩子就嘰哇一聲出來了嘛,怎么我的就這么難,嗓子都吼啞了也沒見個底。難不成就因為自己不是主角,才享受不了主角生孩子的痛快待遇?
“娘娘,您莫要著急,或許是小皇子太調皮了,故意在里面逗您玩呢。”穩婆一邊安慰我一邊讓我用力使勁,“沒事,娘娘,小皇子金貴著呢,金貴的孩子都這樣,一般都等到最后才出來。”
“我疼······受不了·········有沒有藥············止疼藥”孩子呀,你就行行好,別調皮啦,快點從媽媽肚子里出來吧,媽媽真的疼的受不了啦。或者你在里面再住幾天玩一玩,等媽媽有了充分的疼痛認知和心理準備,你再出來,媽媽保證不喊不叫迎接你,好嗎?寶貝。
“娘娘,這怎么能用藥呢?有也不能用,對孩子不好。”
“我·····不行了”咬牙堅持了好幾個時辰,實在是沒有一點力氣可用了,渾身任何的細胞都為擠力氣榨盡了,我叫穩婆到耳邊。“你拿把刀過來,刨開我的肚子取出孩子,我快不行了,務必要讓孩子出來。”
“娘娘,您快別這么說了,您這是要讓奴才去死呀。”穩婆嚇得連連后退,跪倒在地。
“快取,不然,我現在·····就讓你死。”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渾身像癱瘓了一樣沒有知覺。
“萬萬使不得呀,娘娘·············出來了,我看見頭了,您再使點勁,孩子就要出來了。”就要昏死過去的我,意識模糊中聽到了穩婆的呼喚,本能地收緊雙腳,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集聚,集聚,努力,努力,奮斗,奮斗,加油,加油,迎著初升的太陽,一步步登頂。出來吧,我使出了開天辟地的宇宙洪荒之力,鼓起肚子,給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擊,我暈死了過去,孩子出來了。
殿外,皇甫陵一直在焦急的守候著,他看著自己雙手及滿身的鮮血,心里痛極了。他就這樣一路抱著懸柳跑過來,看著蒼白無力的懸柳不斷冒血出來,他害怕極了,又一次感到了生命無法承受之重的不安,萬一懸柳有了什么意外,他的往后余生可該怎么穿過。他恨死了自己,為什么明明很想她,費盡了心思想要見到她,見到她之后卻又要頻頻出口傷害她。
在過去的八個月時間里,皇甫陵總是在忍不住的時候,偷偷跑去懸柳常去的地方,等懸柳出現遠遠瞟上幾眼,以解心中相思之苦。實在扛不住心中所念時,他就會千方百計地設計出偶遇,讓懸柳巧合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可是一看到懸柳日漸隆起的肚子,他的心中就充滿了惱怒、憤恨,總是有一股無名之火推著他去傷害虐待懸柳,那日在御花園中的相遇是,今夜也是。
今夜翊妃無知惹了眾怒,皇甫陵心中暗自竊喜,心想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個可以再見懸柳的理由,便讓身邊的太監去泰安殿宣她過來。沒想到自己在殿上不僅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呵斥了她,還失手傷了她。聽著她在內殿疼的死去活來,喊的撕心裂肺,自己替她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幾番想要闖進去看她,都被身邊及門口的人攔了下來。冷靜下來,不想殿內的人因自己闖入分心,耽誤對懸柳的救治,只得無奈在殿外等候。
幾個時辰過去了,皇甫陵這里早已是心急如焚,眼看里面是沒了動靜,皇甫陵正欲闖入,卻見穩婆慌慌張張的走出來,身后跟著抱有孩子的宮女。皇甫陵趕緊上前問道:“怎么樣了?皇后怎么樣了?孩子呢?是男是女?”
“皇上,·················”穩婆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抖著身子一直哭著不說話。
“你說話啊?是不是皇后她?她怎么了?有危險嗎?”皇甫陵急的一把拽起地上的穩婆,用力撕扯搖晃。
“不是,不是皇后娘娘,是··是····”穩婆已經嚇的臉色發白,舌頭打結。
“是什么?還不快說,要朕殺了你嗎?”皇甫陵一個急怒攻心,臉色漲紅。
“皇上,不關老奴的事,小皇子一生出來就········”穩婆把身后的宮女喚過來,接過捂蓋嚴實的孩子抱被,哆哆嗦嗦給皇甫陵掀開了一個被子小角。
“啊···············”皇甫陵看了一眼便驚呼著趔趄后退,差點癱倒在地上,幸得身后的人及時上前扶著,他這才站住了腳。他又用余光斜掃了下,眼前這個剛出生就沒了呼吸的孩子,茂密絨長的頭發,粗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微微噘起的小嘴,玲瓏剔透的耳朵,還有圓潤的臉蛋及稍有弧度的鵝蛋臉盤,這是一個多么可愛的人間精靈。簡直就是一個小版的懸柳,神態及樣子像極了懸柳身上的每一處,只可惜這孩子眼睛閉著,滿臉烏青,早已沒有了生命體征。
“皇上,您沒事吧?皇上節哀·····”眾人都跪了下來默哀。
“將他好生安葬,切莫讓皇后看到。”皇甫陵擺擺手,內侍官接過皇子尸身,領著一行人下去了,穩婆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等著皇甫陵處置。
“皇上您一定要節哀呀,此事真的不是老奴的過失,老奴已經為皇后娘娘拼盡了全力,可小皇子一出生就滿身青紫沒了生命體征,可見已在娘娘腹中離去多時,老奴也是無能為力,還請皇上饒命。”
“皇后怎么樣了?”皇甫陵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問身邊管事的人,他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孩子的畫面,那一眼在他心里揮之不去,他知道他這一輩子都要困在那一眼里了,不知道要做多少噩夢才能填滿內心對那孩子的愧疚。
“皇后娘娘失血過多暈了過去,先前御醫已經進去為皇后進行救治,皇上稍等,應該很快就會有來秉。”
“秉皇上,皇后娘娘的血已止住,性命已無大礙,只需細心調養恢復即可,請皇上盡可放心。”從殿內出來的御醫氣喘吁吁的跪地請秉。
“皇后失子是因為朕的過失使她倒地難產還是早產所致?”
“回皇上,皇后倒地對其孩子難產致死的影響微臣不知,但那孩子一看便知是足月生產,皇上又怎會說是早產呢?”
“你說什么?是足月生產?”皇甫陵猛地起身,嚇壞了眾人,他瞪著眼睛問御醫,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腦子完全不敢想象這個問題的答案。
“皇上,微臣以這么多年的小兒經驗做保,剛逝去的小皇子必是足月生產。”
“老奴也敢做保,老奴接生了幾十年,憑皇后娘娘自然脫落的胎盤老奴就敢斷定皇后娘娘這是足月生產。”穩婆為將功折罪也快速爬到皇甫陵前面做保。
“你們·······”皇甫陵急火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倒仰了過去。頓時,殿外慌作一團,隨行宮女太監大叫,御醫忙起身在亂中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