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一如既往地冷,韓念抒挽著慕凌夏的胳膊走在雪地裡,腳下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
這要是在往常,她早就撒歡在雪地裡奔跑了,但是今天,她萬萬不敢,因爲身後跟著鄭帆和陸惜辰,她要是腳下打滑把慕凌夏給絆倒,那麼完蛋的可是她。
誰不知道江大的冷情王子陸惜辰最近在猛追慕凌夏,而且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竟然還會對著她笑!!!
可怕……這是讓江大的迷妹們分分鐘想死的節奏啊!
“夏夏,我跟你說哈,鄭帆簡直不是人!他那天拉著我走了好幾條大街,差點累死老孃!沒想到他就是爲了買一個情侶圍巾!太多分了,我可是病號啊!唉……走的我小腿疼……”
“所以,這就是你今天不在雪地裡撒歡的原因嗎?”
慕凌夏一針見血,說的念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不精彩。她忿忿的丟開慕凌夏的手臂,自顧自超前走去。
“哼!慕凌夏,我爲什麼走這麼慢你難道會不知道?用得著這麼打擊我嘛……”
“哎呀好啦好啦,不生氣了哈……乖乖走路,我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麼,對了,所以說,鄭帆就這麼輕易的把你給拿下了?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韓念抒覺得她心口有些痛,每天除了要承受鄭帆的毒舌,還要被慕凌夏給懟,生活已經如此的艱難。
“慕凌夏,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不要仗著有陸惜辰在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不要忘了你和我可是要一個宿舍的!”
“呃……不敢不敢,韓姐姐你這麼美,說什麼都對!”
“哼!這還差不多”
兩人嬉鬧著往宿舍的方向走去,鄭帆和陸惜辰看見她們的身影拐進了宿舍樓,這才依依不捨的轉身離去。
鄭帆一路上魂不守舍,那副賤賤的樣子讓陸惜辰很想抽他。
“鄭帆,你丫是不是把心丟在那裡了?”
“呃……”
鄭帆無奈的看了眼陸惜辰,沒有應他的話,兀自回了宿舍。
大學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大一第一學期聖誕節的時候,冷情王子陸惜辰如願抱得美人歸,他的告白簡單粗暴,卻是讓慕凌夏真真切切的感動了一把。
日子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第二學期的時候,慕凌夏因爲上體育課摔斷了腿,躺在牀上休養了好久,慕正國和夏依依簡直把她當神供起來,讓她待在家裡一動不動,用慕凌夏的話來說就是“我快要長蘑菇了”。
因爲這個,韓念抒和慕凌夏見面的機會變得很少,倒是和鄭帆的關係越發的好起來。
他們每天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下課,身爲一隻大三狗,鄭帆每天除了上自己的課,還要陪著他的小姑奶奶去佔座,這樣一來,每天早上韓念抒可以多睡半個小時,這樣的結果,讓鄭帆的小姑奶奶每天樂得合不攏嘴。
大二的課程進行了四分之一的時候,念抒的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她剛好是一個人在上課,接到電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逼了,呆呆的坐在桌子前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電話裡面她的某位叔叔告訴她:“念抒,你奶奶快不行了……”
這樣的結果,讓念抒如何承受,她還沒有畢業,還沒有讓她的奶奶過上好日子,怎麼能就這樣離開她呢?
回過神來的念抒對老師連招呼都來不及打,抱著書本就往外走,她急匆匆回到宿舍,衣服都來不及換,拿起包直接衝向門外。
坐著車回去的路上,念抒回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鼻頭不禁泛酸。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從小爸爸媽媽就不要她,是奶奶把她撿回來,不顧別人的反對養育她這麼大,上了大學她離開鎮子來市裡上學,祖孫倆見面的次數本來就少,但是念抒萬萬沒想到,開學初的見面,竟是永別。
韓奶奶撐著最後一口氣等念抒回來,溝壑縱橫的老臉上,一雙皺紋滿布的眼睛時不時盯著門外,期盼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可以忽然出現。
念抒坐了會鄉下最快的一輛班車,剛剛一下車她便撒開步子在小路上飛奔起來,不到半個小時氣喘吁吁的她終於看見了自家熟悉的房門。
“奶奶!”韓念抒邊往裡面跑邊喊道。
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韓奶奶恍惚間聽見念抒的聲音,急的仰起頭使勁看,在看見念抒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兩行清淚瞬間奪眶而出,她顫抖著伸出一隻手,伸向韓念抒的方向。
“奶奶……”念抒捂著嘴巴一步步上前,聲音不停的顫抖著,看見躺在牀上骨瘦如柴的老人時,心裡痛的好似一把刀在插一般。
“小……小抒……”韓奶奶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還有幾分含糊不清,看著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她既激動又難過,整個人的情緒幾乎要失控。
“奶奶……您別動……我回來了……對不起……都怪我……我不應該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真的對不起……”念抒跪在韓奶奶的窗前,雙手緊緊握著她乾枯的手臂,聲淚俱下。
韓奶奶熱淚盈眶的看著她,另外一隻手摸索上念抒光滑的臉頰,在她的眼睛上輕輕擦拭著,意思是讓念抒不要哭,這樣一來,念抒卻是更加難過了。
“奶奶……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您好起來好不好?我還沒有帶您去環遊世界,也沒有帶您去吃好吃的,爲什麼您就要離開小抒了呢……”
韓念抒一個勁的哭著,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嘴巴里,淚水酸澀的感覺刺激著她的味蕾,讓念抒越發的難過。
“小……小抒……照……照顧……照顧好……自己……奶奶……不能再……再照顧……你了……”虛弱無力的聲音自喉間溢出,韓奶奶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雙目一動不動的盯著念抒,那隻撫在念抒臉頰上的手慢慢落下,看見念抒的臉近在咫尺,她的一顆心慢慢落下,雙目隨之慢慢閉上,那淡淡的笑容卻是一直凝固在了嘴角……
“奶奶!”念抒緊緊抓住韓奶奶即將落下的手臂,牙齒狠狠咬著下脣,眼淚一串接一串落下來,她淚眼模糊的看著身體漸漸冰冷的韓奶奶,目光裡充滿了絕望的神色。
“奶奶……爲什麼要離開我……”念抒伏在韓奶奶的身體上,傷心欲絕,站在一邊的人是念抒的二叔,他是韓家裡面最疼念抒的人了,看見她這個樣子,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小抒,先站起來好嗎?你奶奶她走的很安詳,臨走之前看到了你,她的心願已了,我們不應該這麼悲傷的,你放心,二叔以後會供你讀書,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負了奶奶的一番苦心”二叔的手搭在念抒的肩膀上,苦口婆心的勸道,順便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二叔……奶奶她走了……我沒有奶奶了……”念抒忽然轉過身,雙手抱住二叔的腰身,頭靠在他的肚子上狠狠的大哭起來。
現場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即便他們之前再怎麼不喜歡念抒,但是一看見這樣生離死別的場面,還是覺得有幾分淒涼。
人都是感情動物,如果不是因爲有感情共鳴的存在,那麼人和冷血動物有何區別?
哭了大半天的念抒終於哭累了,她扶著二叔的手臂慢慢站起身,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那些人把她親愛的奶奶擡出去,放在一口柏木做成的棺材裡,緊接著封棺……
當棺材口完全被封上的那一刻,韓念抒忽然間像瘋了似的衝過去,她連爬帶滾的跪倒在棺材前面,一頭秀髮凌亂的散落在肩膀上,嘴脣被她咬的出了血,嗓子也哭得十分沙啞。
“奶奶……你走了我想您的時候怎麼辦……世界上最愛韓念抒的人走了你讓韓念抒怎麼辦……”
韓奶奶的離去讓大家本來就很悲傷,看見念抒如此的拼命,大家的心裡越發的難過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想要上去勸說她的,因爲他們都知道,此刻如果不讓念抒發泄出自己的情緒的話,那麼她絕對會憋壞自己的。
聽說,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流不出眼淚來的,這點,念抒深信不疑。
這是韓奶奶去世後的第二天。
韓念抒身上裹著二叔給她找來的喪服,頭上戴著白孝,失魂落魄的跪在一邊聽大家送喪,此刻的她感覺就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渾身沒有一絲生氣可言。
“小抒……”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讓韓念抒一個激靈,她迅速直起身子看向身後,在看見那個滿面愁容,臉上帶著深深疲憊感的鄭帆時,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你……你怎麼來了……”念抒剛剛一開口,聲音啞的差點讓鄭帆落了淚。
他強忍著內心的那股哽咽,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手將她的頭髮撩撥到一邊,心疼的看著雙眼紅腫的她。
“小抒,才一天不見,你好像瘦了……”鄭帆的聲音帶著可見的壓抑感,他幾近癡迷的看著韓念抒,好似在看著自己的寶貝一般。
“鄭帆……我奶奶沒了……”念抒剛剛一開口,淚水就嘩嘩嘩的往下掉,怎麼都止不住,鄭帆一把將她扯入懷裡,雙臂緊緊抱著她柔軟的身子,眼眶腥紅,好似要滴出血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小抒……對不起……都怪我沒能及時在你身邊保護你……對不起……都怪我昨天沒有陪著你,讓你這麼傷心……真的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鄭帆語無倫次的說著,熱氣噴灑在念抒的脖頸上,讓她有幾分癢。這一刻,念抒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綻放開來的聲音,是的,她是真的愛上了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他卻及時趕來,陪在自己身邊,明明是自己的悲傷,可是他卻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這樣的鄭帆,讓韓念抒心疼,也讓她深深的陷了進去。
都說上帝爲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爲你打開一扇窗,這句話以前韓念抒是不信的,但是現在,她深信不疑。
的確如此,如果說韓奶奶是她生命裡的那扇門的話,那麼鄭帆就是那扇窗,他死命的擠進自己的生活,打開了自己的心靈,讓陽光照射進來,幫助她度過了那麼多黑暗的日子,現在就算讓韓念抒去死,她都覺得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