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拍完全家福沒太久,長輩男人們都進屋喝茶聊天去了,依然沒有去學校報道的林俞靜跟一群女人、孩子們一起,留在院子里,就著夕陽燦爛的余暉繼續拍照。
她有40多卷膠卷,還有壓歲錢,一點都不慌,而且這兩天心情很好。
林家院子面積不小,有花,有老樹,有葡萄架,相比外公外婆家的筒子樓小三間,爺爺奶奶家里是獨門獨院的大房子,畢竟十幾輩的慶州當地人家了。
外公外婆是普通工人出身,本身老家在下面市里,是因為外公連拿了十多年的生產標兵,技術能手,才調到慶州總廠來的。
所以,大姨的工作,原先就落實在老家的一家國營工廠,是這回下崗才來的慶州。
小舅舅出生晚,高不成低不就,最后連頂崗都沒撈著,現在外面混事,有那么點不成器,但人還不算孬。
至于林媽媽這個二女兒,讀書要比大姐要多一些,但是工作,其實是林俞靜的爺爺幫著落實到檔案局的。
林俞靜的爺爺,叫林存民。
林存民年輕時頂著地主成分這個“悲慘”出身,被耽擱小半輩子,最后能在市委辦公室混到退休,雖說沒撈著什么實權,其實也已經很不簡單。
老頭子退休之前在慶州市政府有個萬金油的綽號,屬于啥事都能來,什么人都能交的一個角色,手不握權,但是到哪都能認識人,說上話……不論高低。
老林家幾個兒女,包括林媽媽這個兒媳的工作,都是他這么一手安排下來的。
奶奶是農村婦女出身,本身沒文化,屬于那種老實溫吞的性子,老了偶爾自嘲,也總說是因為娶了她,老林家第二代的這些孩子,才沒一個趕得上林老頭的腦子。
還好,老頭本身最擅長就是看人下單,而且心態極佳,一切優先考慮實際,絕不盲目望子成龍。
大兒子林晉德,也就是林俞靜的大伯,年青時起就有幾分爭勝好強的心思而且,腦子和能力也都不算差,于是家里給了助力,安排在國營小廠,讓他去爭一爭實權領導崗。
按林晉德自己當時的想法,肯定是想進大廠的,但是老頭子明確告訴他,以你的斤兩,我的關系人脈,進大廠,你出不了頭。
現在的事實也證明,老頭子的想法是對的,林家大伯現在45歲,距離副廠長也只半步而已,這回茶寮辣條的合同若能拿下來,當一個有實權的副廠長鐵板釘釘,再踮踮腳,退休前還能看一看廠子、書記的椅子。
二兒子林復禮,也就是林俞靜的爸爸,是個溫潤極了的書生性格,不爭不搶的一個人。老頭子給他安排在建設局下屬的設計所,拿尺拿筆,憑本事吃飯,盡量避開爭權奪利,選擇站隊的復雜環境。
當年林復禮第一次把林媽媽帶回家,老頭看了幾眼,聊了幾句,笑出來好幾次,說:“你倆還真是湊上了,天生是一路人。”
林媽媽的工作最后落實在檔案局這個清閑衙門,也是他的意思和安排。
“你們倆就這么著吧,一輩子安安穩穩,比什么都好。”
老頭子當年的這句話,現在看來,依然是對的。
再往下,老林家的兩個女兒,一個工作在國營百貨店上班,一個在小學任教。
這兩門職業,都是當時最好嫁的,兩個女兒只要心不高,不往高門大戶去攀,完全可以可著心意,挑一個合適的人,正好的人家。
事實她們最后也都嫁得不錯,小日子過得和和滿滿。
最后還一個小兒子,叫林平才,本來也是在政府小部門捧鐵飯碗的,不過年前剛剛辭職下海,做決定當時向林存民請示,老頭子沒反對。
“一家子這么大,總得有個把下河趟著走,不然路就容易走窄了,走死了。放心,不行你還有這么多捧著鐵飯碗的兄弟姐妹呢,一人勻一口,餓不著你一家。”這是老頭子當時的原話。
幾十年下來,諸多安排,各種考慮,在當時看起來都只是一件件生活中必然經歷的事情而已,誰家都差不多,也不覺有多少道理在里頭……
現在回頭再看,人們才會發現,林存民這老頭,不光活得精,他還活通透了。
…………
林家父子四人,老式圓桌坐了個小半圓,面前是茶水,桌面上放著三份報紙。
林老頭平時就有看報的習慣,但是今天這三份報紙,有點不一樣。老林家一共三個兒子,這會兒其中兩個能跟這三份報紙扯上關系。
第一個是大兒子林晉德,他還等著茶寮辣條的包裝合同去掙前程呢。
之前茶寮辣條出事,報紙一登,影響巨大,外人一看,都覺得茶寮好不容易折騰出來這玩意基本就算完了。
林晉德幾乎就跟茶寮人一樣著急上火,甚至心底還有點兒天意弄人的感覺,有點兒心灰意冷。
現在,茶寮突然反擊了,一日之間三份報紙同時登文,為茶寮平反澄清……
“爸,依你看,這樣子弄下去,茶寮能救得回來嗎?”林晉德說著話,把報紙往老爺子身前推。
“看過了,看過了。”林老頭伸手壓住報紙,喝一口茶,扭頭看了看二兒子林復禮,意味深長笑一下。
是的,老林家的二兒子也跟這三份報紙有關系,這關系說小,比大兒子那事小太多,畢竟怎都不會損失什么,但要說大,又其實可以事關重大,因為有件事,林家大伯早已經在家里說破了,說新近風頭正勁那個茶寮,有個小子說話能算數,而且未來說不準就是林老頭的孫女婿。
這回這事,聽二媳婦說起,就是他趕回慶州來處理的,今天,是他回來的第三天。
三天把事辦到這份上,林老頭覺得有點意思。
跟林俞靜奶奶不一樣,林老頭之前對江澈其實沒很大興趣,畢竟孫女這會兒大學都還沒畢業呢,這幾年社會也在變化,不再是以前,相上了就奔著結婚去。
所以,他雖然看了二兒子一眼,卻沒把話說破,他覺得現在說那些,不那么合適。
“爸,你到底怎么看啊?”
二兒子沒著急,笑笑就過了,倒是大兒子耐不住,又催問了一句,畢竟這事對他而言關系前程命運,而且就迫在眉睫。
林老頭點點頭,笑著說:“行,那我替你抿一抿。”
抿,從動作上來說有種咂摸嘴的感覺,論意思,可以說是抿一下味道,當然,也可能抿出刺來……林存民喜歡用這個詞。
“這事吧,抿出來味道。老大聽一層,老二聽一層……再有老三,你既然要下海做生意,大概要比你大哥二哥聽得更周全、仔細。
老頭子笑笑,把三份報紙分了分,拿起來第一份,第二份,疊在一起。
“這兩份報紙報道的內容大體差不多,我看過了,現在說第一件事。”林老頭磕了磕桌子,說道:“未雨綢繆……那個姓江的小子,應該早在兩個月前,就算好會有這么一出事情了。”
“兩個月前?”林晉德詫異。
因為要做這筆生意,他之前特意去仔細了解過茶寮辣條,所以,他沒法不困惑:“兩個月前,他們好像才剛弄出這東西。”
“我就是這個意思。”老頭子點點頭,摘下胸口的鋼筆,給三個兒子劃了一段文字:
【每一根茶寮辣條,其實末端都凹印有一個“c”字,不很明顯,但若細心觀察,必定可以發現。而假冒偽劣的辣條,是沒有的。至于引發兒童住院的那些辣條,以及銷售那些辣條的小賣鋪,我們已經都配合相關部分工作人員查實,確認屬于假冒偽劣產品。】
【附對比圖】
這個從工藝上沒難度,林晉德緊接著生出的一個困惑的是,“這……爸你是說他留著這個,就是等這一天自證清白?”
“可不是?這玩意工藝太簡單,若是提前說了,就廢了。”林老頭說。
小兒子林平才從旁問:“既然工藝簡單,那現在公開了,以后不也廢了?”
“對的,所以他壓根就沒想過,以后還靠這個。”林老頭笑著說了一句,在報紙上找段落,查到最后,又用鋼筆劃了兩段文字。
第一段:
【如果你以后還買到了假冒辣條,別扔,恭喜你,茶寮駐慶州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將很樂意陪你一起維權索賠,追究販賣假冒辣條的商店及小賣鋪的責任,除價格賠償外,醫藥費賠償,精神損失賠償外,企業所得賠償,也將歸你所有。】
“這是有獎打假啊?還不花自己的錢。”林平才反應過來道:“可是為什么追究的是小賣鋪的責任?”
到這會兒,反而是即將做生意的小兒子對這些細節最感興趣。
“縮短程序,減少麻煩,節約成本……”林老頭笑一下說:“還有,他在嚇唬那些小賣鋪。因為它們比起那些制售假冒辣條的作坊來,更公開,更膽小,更容易逮住,也更犯不著,它們又不是只賣這一種東西。”
“那他們怎么管得了那些小賣鋪從哪進貨?萬一是小賣鋪老板被騙了呢?”林平才又問。
話剛問完,二哥林復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林老頭劃出的第二段話。
第二段話內容,從地址到電話,再到名稱,詳細羅列了目前慶州市內與茶寮簽有銷售經營合同的所有總計二十二家食品批發部。
另附茶寮駐慶州辦事處的電話和地址。
“這份東西怕是會被送遍慶州市大小食品店,小賣鋪。”林老頭說:“要是我開小賣鋪,為怕麻煩,肯定也選這些批發部進貨。”
“所以,他是準備從進貨渠道上進行控制。”小兒子林平才跟著道。
林老頭點了點頭,說:“我也不太懂生意,猜測是這么個意思,操作起來,管住二十二家簽了死合同的批發部,應該不算很難。”
林平才已經投入了,點了點頭,仔細琢磨一會兒,邊想邊道:“這樣是應該能解決不少問題,不過如果有另外一家企業,干脆也不假冒了,自己弄一個牌子,造出來一模一樣的東西,還是一樣能跟他搶生意。”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這事怕是避免不了。”林老頭說:“大概他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唉,本來這會兒飯點,不準備讓你們看的。”
“什么?”三個兒子困惑。
林老頭把報紙翻了個頁,丟到他們面前,說:“自己看,不過看了要是一會兒吃不下飯,不要怪我。”
這一頁的相關報道,被橫向一條線分成了上下兩塊。
上半部分,圖文并茂,拍攝的是假制假作坊的現場。
污水,色素,滿地亂扔的,或破麻袋裝著的辣條,滿是污垢的機器……最惡心的是油,簡直像臭水溝里撈起來的泔水。
文字還特別介紹,證據查實,名為黃老同的作坊主曾將某養豬場病死,掩埋超過十日,已經嚴重腐爛的一窩母豬和小豬全部挖出,熬油,用于制作辣條。
三兄弟看到這些,雖然沒吃過假冒辣條,依然禁不住一陣又一陣的惡心反胃。
而下半部分,展示的是茶寮辣條干凈整潔的廠房,戴著消毒口罩和手套的員工,嚴格的消毒程序,還有品牌食用油存儲,面粉倉庫,辣椒粉存儲等等。
兩者對比反差無比強烈。
林老頭大概之前也受過沖擊,皺一下眉頭,不看,笑著說:“我是老了,反正也吃不動那東西,但如果自己或孩子愛吃,要吃的人,你們覺得,他們以后還敢去買別家的,相像的東西嗎?”
林復禮微笑,默默松一口氣。
林晉德喜上眉梢,暗自握拳。
林平才沉思一會兒,嘀咕道:
“可是這樣做的結果,會不會兩敗俱傷?”
“應該不會。短期內,產品整體的銷量大概會下降一些,但是長遠來看,品牌唯一性和可靠度的建立,太可怕了,簡直可能要壟斷。”
“小到威脅小賣鋪,中到明確和捆綁批發商,大到品牌形象和信譽的建立。都算到了。”
“把危機當廣告來做。”
他嘀咕這些話,林老頭和林晉德,林復禮都有聽見,互相看看,都點頭,老三說不定還真適合做生意。
“好了,把報紙收起來,去客廳坐會兒,等開飯。”林老頭招呼一聲,當先走去。
父子四人坐在客廳看電視,那兩份印有假冒作坊惡心圖片的報紙已經被扔到墻角了。
林復禮捧著剛剛林老頭擱下的第三份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準確的說這其實不能算一份報紙,它更像是那些街邊低嘆兜售的專門收集奇聞異事的低級消遣讀物,什么歷史十大名妓,某某將軍背后的故事之類。
“這都快寫成破案小說了。”林復禮看完,爽心爽氣,笑著評價道。
是的,江澈除了正規報道,還把調查制假作坊的事情添油加醋,按網文邏輯編寫成了一篇懸疑破案小爽文,刊登在地攤讀物上。
“是挺好看的。”林老頭笑了笑說:“我之前也是一口氣讀完,舒暢。”
林晉德和林復禮聽見,搶著去看,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想不到吧,那小子,連事情在老百姓中間的傳播問題都考慮了。他變這個,就是為了讓街頭市井里頭,大伙兒口耳相傳啊,畢竟正規報紙,看的人沒那么多的……”
林老頭又說了一句。
這一整個過程,他始終沒有用某個驚嘆句或者形容詞去夸獎江澈,但是一次次抿出來種種做法背后的審議……欣賞的神情始終掛在他臉上。
“真的就比靜靜大一歲啊?!”林老頭悠悠嘆了一句。
正好這時候,電視上慶州地方臺的晚間新聞播放,短短三十秒,沒有任何一個字提到假冒偽劣事件,全程都只是在展示茶寮辣條的生產過程。
這年頭的電視新聞其實很少報道負面問題。
但是已經足夠了,看完這三十秒新聞畫面,林家父子四人互相看看……這新聞一放,官方沒說話,也等于站出來替茶寮辣條澄清、撐腰了,而且形象展示更為具體。
那小子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準備充分,考慮周全。
“現在就差一件事,只要茶寮那邊能把那個黑心的制假作坊老板,叫什么黃老同的,送進去,判上兩年,殺雞儆猴。這事就整個圓滿了,徹底立住了。”
林老頭替江澈查漏補缺,用最后一句話,結束了這場看似平常,實則驚喜和感慨不斷的分析。
到這會兒,林家大伯林晉德無疑是現場最興奮的一個,這興奮不光因為茶寮辣條的將來不必擔心了,更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了之前聽說的一件事。
“你們知道嗎?茶寮那邊現在好像正在起訴原來給他們生產包裝那個私營廠。”他得意道。
“為什么?”一旁從院里回來的大伯母插嘴問。
“據說是違反合同,私下出售茶寮辣條防偽包裝,被拿著證據了,哈哈。那廠不大,錢一賠,名譽一毀,估計也就差不多了。”林晉德幸災樂禍地大笑,說:“這樣一來,合同應該馬上轉手到我們廠了吧?要成了,要成了。”
聽他這么說,滿屋子人面上都有喜氣。
唯獨林老頭笑著笑著突然止住,扭頭問小兒子林平才,“平才啊,你說現在如果你是茶寮那邊管事的,包裝方面出了這檔子事,你會覺得以后怎么弄才最好啊?”
林平才愣一下,他腦子是活,但是畢竟剛從政府部門辭職下海,很多東西都是書上看來的,或別人口中聽來的,從沒有過這種全盤考慮,所以一時間答不上來。
林晉德不一樣,他本身就是工廠領導,所以,他幾乎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面色一頹,林晉德頹然道:“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有一家自己的包裝廠……所以,他們不會是打算把那個私營廠告倒,然后再收購它吧?”
他自己說完,自己就覺得這種可能性簡直太大了。
“那我的合同怎么辦啊?”林晉德有些哀怨地問道。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
帶著擔憂,林晉德上了飯桌。
飯吃一半,客廳電話響,孩子們搶著接了,扭頭說是找林晉德。
林晉德下了桌,出去接電話。
十來分鐘,回來,整個人面色死灰,往座位上一坐,不吭聲。
“怎么了?”林老頭關心了一句。
林晉德緩緩抬起頭,嘆了口氣,“剛和我一起承包生產任務的副廠長打電話來,說……茶寮很可能已經跟市政府談妥,把我們廠并購了。”
他想過茶寮很可能先告倒那家私營廠,再收購下來,自己經營……國營廠這邊拿不到包裝合同。
萬萬想不到,茶寮確實是要告倒那家私營廠,但是收購的目標,是他們,慶州市國營包裝廠。
林老頭一口酒端在唇邊,愣住一會兒,緩緩搖頭,苦笑出聲:“還真是,抿不透……臭小子比我想的還要厲害。”
一時間桌上的人都有點兒不知所措。
“爸,你說,這事會不會也是他早就計劃好的?我不是說告私營廠那事,畢竟它那邊只要遵守合同,就是穩賺的,出不了事。我是說……他是不是其實早就計劃并購我們廠了?”
林老頭沉吟一下,還沒說話。
大伯母插了一句:“市里咋肯賣?”
“怎么不肯?本來現在各地政府就都在搞國企改制和并購,我們廠又是那副死樣子,沒活,工資都開不動,我估計他們早就看著生煩了。”林晉德郁悶嘆了口氣,“茶寮這次這么往回一扳,風頭正勁。配合宣傳口,從縣到市再到省里,都是增光添彩的事,省里肯定樂意錦上添花。”
話說到這里,氣氛就僵住了。
說本事,不得不服氣。
但是林晉德想想,自己畢竟是林俞靜的大伯啊,那小子……就算不是他吧,那鄭總,有點狠啊!
可是論道理,生意場上的事,本就如此,又怪不得人家。
“那廠子被收購了,你們這些工人、領導怎么辦,不會都下崗吧?”大伯母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
“那倒不止于,工人就業保障問題,省里和慶州市方面肯定會跟茶寮協商的。至于我們這些領導……書記和廠長估計會去局里,至于我們剩下這些人……要么留下,降級聽指揮,給人干活,要么……可能就只能辭職了。”
林晉德說完這番話,頓一下,蒙頭干下去一杯白酒。
林爸爸和林媽媽互相看看,一下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捧著碗和幾個孩子一起在客廳吃飯的林俞靜回來夾菜,看氣氛奇怪,好奇問了一句:“怎么了?”
大伯父和大伯母勉強笑一下,說:“沒事。”
畢竟這事肯定不是針對他們的,大形勢如此,他們拎得清。
林爸爸和林媽媽自然不愿意跟女兒說這個。
最后是小叔叔林平才開口,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哦”,林俞靜聽完笑一下,輕松說,“那他肯定會替大伯考慮的。”
包括爺爺奶奶在內,一桌子的人不約而同都把目光投向她,因為她說的實在太自然,太輕松了,太篤定了。
“他跟你說過這事?”大伯按捺不住,問了一句。
林俞靜搖頭,說:“沒。”
大伯:“……”
“茶寮那邊把廠子并購以后,肯定也還是要用一部分熟悉業務的管理人員吧?算一算,大哥挺合適的。”林平才在旁說出了自己的思考。
林晉德琢磨一下,覺得是這個理,頓時眼神重新有了光彩。
“要不要讓侄女幫忙遞個話?不行,這事讓侄女去說不好,最好的人選,應該是弟妹……”他腦海里開始思索。
院子里傳來敲門聲。
“請問,林晉德是住這里嗎?”
林晉德記得這個聲音,好像是茶寮的那位鄭總。
這個時候,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