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兒找到蘇鏡洵的時候,他正在低頭給蘇思夢的手背上藥,蘇思夢一早時出門摔了一跤,手背磕破了皮。
蘇鏡洵很認真,直到酒兒來,他的手才微微顫了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蘇思夢奇怪道。
“沒事。”蘇鏡洵淡淡說完,才佯裝淡定的將藥都收好,才給酒兒行了禮。
酒兒走過來,也沒先理她,只看看蘇思夢的手背,擔心道:“小夢,我找太醫來吧。”
蘇思夢笑起來,一雙杏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溫和道:“不用了公主,我沒事的。”
“可是都出血了。”酒兒擔心看著她破了一大塊皮的手背不忍道。
“沒事,哥哥都給我上過藥了,你看,一點事也沒有了。”蘇思夢朝她揚揚手,而后才將手垂下來用袖子蓋住不讓她瞧見,省得她擔心。
蘇思夢站起身來,如今她也近八歲了,身量比酒兒高了一截,雖還是個小姑娘,但渾身溫柔恬靜的氣質可是酒兒學不來的,而且蘇思夢跟蘇鏡洵一樣,就是很堅韌,外表看著柔柔弱弱的,卻半點沒被侯夫人影響。這幾年,侯夫人總是借口探望,帶著蘇玉眉來宮里跟她洗腦,她既不生氣也不聽她的,酒兒很是喜歡她。
酒兒看她如此,也不多說,只想著遲些去跟母后要一只好一點的藥膏來,便轉頭叫小梨將她打包帶來的吃食都拿了出來,擺了一桌子。
“那云桂坊還送了茶呢,味道極好。”酒兒說著,就叫小梨泡了三盞來。
茶一泡好,最初只聞到縷縷幽香,遲些才見碗底竟然開出了花來,茶湯清亮,越發顯得碗底的花嬌艷欲滴。
蘇思夢還是第一次見,驚奇不已:“這是什么花茶,竟這樣好看?”
“不知道,掌柜的送的。”酒兒嘻嘻笑著,眼珠子卻轉到了蘇鏡洵身上,幾年過去,他越發的好看了,少年氣又帶著幾分清冷,光是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的。
“公主……”蘇鏡洵知道她在看自己,忍不住提醒道。
酒兒卻是嘿嘿一笑,湊近了問他:“小洵,我覺得你變了。”
蘇鏡洵略顯緊張,面上卻是淡定:“何處變了?”
“不知道……”酒兒也說不上來,以前她找小洵玩,他都愿意放下書本陪自己的,可這兩年他總是有意無意的疏遠著自己。
酒兒說不上來,只笑瞇瞇道:“你是不是不喜歡皇宮了?我也不喜歡,可我的父皇母后都在這里,我不能走。你若是想回家去……”
“不想。”蘇鏡洵打斷她的話,轉頭看她,便對上她那雙黑亮的眼睛,終是淺淺一笑:“我很喜歡留在這里,只不過再過幾年,我就要出宮。”再過幾年他年紀也大了,酒兒年紀也大了,他便不適合留在宮里了。
酒兒只當做他是不喜歡皇宮,畢竟她聽小太監們私下議論過,說皇宮是個大牢籠,一輩子也出不去。
可她不一樣,這里是她的家,她習慣了這里,也喜歡這里,這里有她愛的父皇母后和兄弟,還有好玩的小伙伴。
她瞇眼一笑,轉頭拉著蘇思夢就出去玩了。
蘇鏡洵看著她跑開的背影,無奈一笑,他想,她還這么小,應該什么都不懂吧。
他轉頭看著碗里的茶,眸光深深,他曾見過這茶,姜王托人送去定北侯府的,這茶,傳聞價值極高,哪有普通的掌柜的能送的起?
莫不是姜王來了么?
他端起茶,緩緩喝了口,的確入口微甘。
正說著,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妹妹的輕呼,他轉頭看去,就看到酒兒身子一輕,人已經躍上了屋頂要去捉屋頂那只鳥兒了。
她貓著腰提著裙子,一雙眼睛黑亮亮的盯著那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底下的宮女太監們急得不行又不敢出聲。
眼看著她就要捉到那只鳥兒了,可她腳下一滑,整個人身形一晃,人就朝下栽倒下來。
他心下一急,扔了茶碗就要跑出來,可他還沒踏出房門,便見那紅衣少女身影一轉,腳尖踢在一側的樹上,而后人便輕盈優雅的落在了地面上,出了發絲亂了些,整個人毫發無傷。
“公主,你沒事吧!”
小梨嚇得臉都白了,蘇思夢也夠嗆,一群人急急圍上去,酒兒卻只嘿嘿一笑:“區區小鳥,焉能傷我?”
蘇鏡洵看著被人圍著的那個驕傲又調皮的小姑娘,再看看方才慌亂間自己不小心潑濕的衣袖,淺淺一笑,便扭頭去里間換衣裳了。
酒兒卻是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搖搖頭:“小洵還是更愛讀書。”
“哥哥說以后要考上大狀元!”蘇思夢笑道。
“狀元?”酒兒牙關微微一咬,問她:“那豈不是要十年寒窗?”
蘇思夢想不通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關系,但還是點點頭:“應該是吧。”
酒兒一聽,幽幽嘆了口氣:“看來我不能來打攪小洵了,萬一他將來靠不上狀元怎么辦。”
蘇思夢掩唇直笑,剛好這會兒有人來傳信,說葡萄跟趙懷琰從御書房出來了,酒兒這才笑瞇瞇告辭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蘇思夢等她走了,才淺淺留著笑。
低頭看到方才酒兒從屋頂躍下來時驚落的樹葉,彎腰撿起一片來,小心的捧在手心,朝酒兒離開的方向看了看,淺淺笑著轉身回屋去了。
酒兒一路朝御書房的方向去,便在半路遇上了正在緩緩走來的趙懷琰和葡萄,還有不知何時就到了的了了。
了了被趙懷琰單手抱著,手里正抓著一塊糕點,胖胖的小爪子上沾滿了食物,趙懷琰卻絲毫不覺嫌棄。
一側的葡萄一身黑色繡紅紋的太子常服,頭發用玉冠束著,矜貴小公子的模樣,行走間,竟都有了幾分趙懷琰的氣度。
酒兒一來,先是撲倒趙懷琰懷里,才扭頭朝他眨眨眼,葡萄也跟她眨眨眼,她這才笑瞇瞇的點點頭,放心跟趙懷琰道:“父皇,過幾日你是不是要帶皇兄去西山圍獵了?”
趙懷琰早知道他們兄妹的主意,聞言,只道:“林家的定庵也會去,蘇家兄妹也一道跟著,朕給你們準備了小獵場。”
酒兒欣喜不已,趙懷琰看她這高興的樣子,也只揉揉她的頭,才牽著她的手道:“時辰不早,你母后在等我們回去用晚膳,走吧。”
“是!”酒兒高興的點點頭,這才牽著他的大手一蹦一跳跟著回去了。
趙懷琰走路的時候,絲毫不覺得不耐煩,即便走的速度比他平常慢了幾倍,可這微涼的春風吹在身上他都覺得是溫柔的,這個皇宮也不再跟以前一樣讓人覺得陰森恐怖,反而有一種格外的愜意溫馨。這里不再是一個囚籠,而是一個家,溫馨的家。
春日,天黑的早些,等他們回到宮里,太陽早已落山。
林錦婳穿著一條黛紫色的長裙站在宮門口等著,黑發垂落在身后,纖細的腰間掛著一枚墨色的玉佩,墜著同色的纓子,挽著一條黛色的挽帶,宛若鄰家的小姑娘,根本不似后宮莊嚴的皇后了。
林錦婳圖個自在舒服,趙懷琰自然也不會苛求,不論她什么樣子,都好看。
不過林錦婳今兒可是別有用意的。
吃過晚膳,把孩子們哄睡著后,就一本正經看著趙懷琰道:“聽說,今日京城里很熱鬧。”
“聽說?”趙懷琰只當做不知道,故意問她。
“是啊,聽宮人們說的,陳大財主今兒納妾,要宴請全城。”林錦婳瞎掰。
趙懷琰眉梢一挑:“是嗎?我們宮里不缺他這一頓。”
林錦婳:“……”
“你不好奇他娶了個什么樣的妾,竟然能大方到宴請全城?”林錦婳試圖讓他有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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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誰又何妨,誰都不如你。”趙懷琰淡定的喝茶。
林錦婳啞然,雖然被夸很開心,可是還有什么辦法讓他肯帶自己出去玩呢?成日在這宮里做優雅的皇后娘娘,她已經悶到要長毛了。
她想了想道:“皇上不想夜里視察一下民情。”
“不想。”趙懷琰溫柔的笑。
“那想不想……”
“不想。”趙懷琰依舊溫柔拒絕。
林錦婳泄氣:“那有什么是你想的?”
“與婳兒同舟夜游,似乎不錯?”趙懷琰看著她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忽然道。
林錦婳眼眸一瞇,嘿嘿一笑:“剛巧,我包了條船……”
林錦婳心里得意,為了能丟下孩子溜出去自由自在無所顧忌的玩,她可是準備充分的。
可不等她高興完,就發現趙懷琰眼眸深了深。
她小心臟顫了顫,半個時辰后,就已經后悔不跌了。
河面上的船兒飄在河心,船頭掛著的一盞燈籠不斷輕輕晃動著,林錦婳只覺得自己有如波濤里的魚兒,只能乖乖的承受著這波濤將她一次又一次的吞沒,直到半晌后,一切歸于寧靜。
林錦婳身上只蓋著一條輕紗,困倦的窩在他懷里,聽著他胸膛有力的跳動,把頭挪了挪,蹭到他的下巴上,妄圖用自己的頭發讓他覺得癢,從而跟自己求饒,不然總是自己求饒,似乎太不公平了。
趙懷琰看著她像只小懶貓似的動,嘴角藏著笑意,抬手扯過被子將她裹好,才在她耳邊低啞著聲音輕聲道:“累了?”
“嗯。”林錦婳略帶著幾分怨氣嗯了聲,趙懷琰卻只笑道:“看來陳大財主的流水席我們是吃不到了,不過聽聞京城今兒的花街新開了,請了不少俊俏的公子和貌美的姑娘……”
“那……我勉強去看一看?”林錦婳忽然起了些興致,趙懷琰嘴角勾起:“想都別想。”
“哎……”
“西街我已讓人備好了,月老廟今日很熱鬧。”趙懷琰抬手輕撫著她的臉笑道。
林錦婳抬眼對上他的眼睛,看著他眼中的柔情,高興的將他抱著,可因為這一動,便覺身上一涼,原來是本就一半垂落在地上的被子一下子滑下去了,兩人不得不坦誠相對。
趙懷琰還好,林錦婳的臉一下子通紅,扭頭就要去拉被子,人卻差點也落下了床去,好在趙懷琰的手微微的扶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又利落的將被子給扯了回來,只不過林錦婳一想到方才的場景,臉就紅了個透,而身后的人似乎又有了興致。
水面倒影著微微晃動起來的船,船底的魚兒們聽到船內那婉轉的聲響,也有乖乖散了去。
等林錦婳來到月老廟時,腿都是軟的,以至于高稟來時,還以為她是身子不適。
“娘娘,您沒事吧。”高稟小心問道。
“沒事。”林錦婳得體笑笑,牽著趙懷琰的手,但重心都掛在他身上了。
趙懷琰只鎮定笑道:“要不要我抱……”
“不用。”林錦婳才不想好不容易出來玩,還要叫人給圍觀了。
她指了指前面那個排了長隊買掛樹上紅繩的地方,朝趙懷琰笑道:“懷琰,你能不能去買那個。”
高稟對于娘娘指使皇上早就習慣了,但讓他去排隊,嗯……
趙懷琰看著她實在站著難受,只點點頭:“你先在涼亭坐著休息。”趙懷琰笑道。
林錦婳忙點頭,又看著高稟奇怪的眼神,這才咬著牙慢慢優雅的走去涼亭坐下了。
等趙懷琰走后,她才趴在桌上長舒一口氣。
不過這月老廟還真是熱鬧,來來往往的信男信女,還有不少是父母陪著來的,就是要求一個好姻緣。
林錦婳半撐著頭笑瞇瞇看著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通明的紅燈籠,看著那棵百年老樹上系滿了信男信女們許愿的紅綢帶,嘴角高高翹起……
哎……等等,那個羞羞答答靠近趙懷琰姑娘怎么回事!
她剛要起身,便聽到身后有腳步聲走來,還不等她起身,就見那腳步聲加快到了她跟前。
她抬眼看去,便見一個身長七尺但略顯油膩的男人擋在了她面前,那雙綠豆大的眼睛正驚喜的盯著林錦婳,忍不住道:“姑姑姑娘,你你你叫叫什么么……”
“看我漂亮,想娶我回去做夫人?”林錦婳直接替他回答。
男人一聽,更加高興:“甚甚甚得我心心,做……妾。”
林錦婳好笑看他,道:“我這姿色,只能做妾?”
一側的小廝看不下去了,忙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家里已經娶了個母老虎了,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那你且說說,你是哪家的公子?”林錦婳問他道。
“我家公子可了不得,跟當今的皇后娘娘都是親戚,娘娘很看重我家公子的。”小廝立即道。
林錦婳嘴角勾起,好整以暇的問他:“是嗎?你家公子是林家的還是徐家的公子?”徐家的親戚早在當年徐家落難時跑光了,林家就更不用說了。當然,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她也不計較,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么一門打著自己名聲的親戚在這里招搖撞騙呢,而且看他這路數,都不是第一次了。
“我家公子那是林家的,跟林將軍都是以兄弟相稱,前兒才入過宮呢。”小廝很是驕傲,那綠豆眼公子也得意的打開折扇搖了搖。
“哦,原來是這樣。”林錦婳一副深信的模樣,但話不等說完,便見個衣衫普通的男人一臉憤怒的跑了來,朝綠豆眼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還想騙多少女子?我告訴你,你最好把我妹妹還給我,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綠豆眼只不屑道:“你你你去告啊……”
他身旁的小廝只冷哼一聲:“就是,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官府敢不敢判!”
“你……你們,你們仗著皇后的勢力,以為我就那你們沒辦法了嗎,我要去告御狀,我就不信皇上也糊涂,維護你們!”青衣男人瘦弱的身板挺得筆直。
“來來來人,給我拖拖拖拖……”
“拖什么拖,你還沒告訴我你是皇后娘娘哪門子的親戚。”林錦婳開口道。
綠豆眼一看她說話,態度立即好了起來,忙笑道:“我我我我……”
林錦婳淡淡掃了他一眼,看向小廝:“你說。”
“是。”小廝清清嗓子,十分得意道:“我家公子,就是林家的親侄兒林大金,乃是皇后娘娘最疼愛的侄兒……”
“是嗎?本宮有你這么大的侄兒?本宮怎么不知道?”林錦婳笑起來。
青衣男人微微一怔,見她自稱本宮,還以為她瘋了。想了想,又覺得她可憐,只道:“姑娘,你趕緊走吧,這不關你的事,他就是個騙子,你別被他騙了。”
林錦婳朝他嫣然淺笑:“這么笨的騙子,本宮還是第一次見,放心,沒事的。”
青衣男人看她還在自稱‘本宮’,嘆了口氣,忙勸她道:“姑娘,自稱本宮,可是死罪啊,你快別說了。”
“沒事……”林錦婳還不等解釋,那綠豆眼就急眼起來,自己看上的姑娘,怎么跟別的男人搭話起來,還朝他笑?
他怒道:“把把把把他給我拖下去打打打!”
說完,他那群狗腿子們立即陰笑著上前,摁著那青衣男人就往暗處拖。
因為這里偏僻,月老廟的人根本看不到這里的情況。
眼看著那青衣男人就要被拖下去,林錦婳才要說,那綠豆眼竟直接伸手來抓住了林錦婳的胳膊,嗅到她身上的幽幽香氣,還猥瑣的深深吸了口氣,可沒想到下一秒就被林錦婳反手一巴掌狠狠打開了。
“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林錦婳淺淺一笑,目光微冷起來。
之前的小廝卻跳起來大罵:“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煩了,敢打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能滅你九族你信不信!”
林錦婳嘴角淡淡勾起:“好,那我們就賭一賭,是我滅他九族,還是他滅我九族。”
“你——!”
“好了了……”綠豆男忙拉住小廝,捂著臉癡迷的看著林錦婳,道:“來來打這這邊……”說著,伸出自己的另一邊臉。
林錦婳嘴角高高揚起,輕聲道:“墨雪,打。”
眾人還在奇怪她嘴里的‘墨雪’是誰,就見風聲一動,而后響亮的一個巴掌聲響起,一個穿著素白墨竹衣衫的女子便出現在了這涼亭里,而那綠豆男被打的左臉瞬間腫的老高。
他被打蒙了,在場的小廝們瞬間狠了臉:“臭女人,敢打我家公子,來人,抓起來!”
說完,十幾個男人就圍了過來,之前被拖出去的青衣男子還在緊張,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白衣姑娘如翩飛的蝴蝶一般,出手抬腳,不過翻飛幾招,十幾個男人全部鼻青臉腫的倒在了地上,而她穩穩落地后,衣衫都沒亂,只是夜風吹動她散落在肩上的黑發時,她清冷的側臉如玉,仿若九天玄女一般。
他看癡了,發現地上那些人蠢蠢欲動之時,立即大喊:“仙女小心!”
“仙女?”墨雪眉心一擰,轉頭睨了他一眼,抬手間便又跟那些人打起來,可那些人被打得哭爹喊娘,愣是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林錦婳悠悠閑閑的坐下喝茶,等打完了,趙懷琰跟高稟也過來了。
高稟一瞧見這場景,也是詫異:“這是……”
“他說是我的侄兒,要騙我回去當妾。”林錦婳好笑的說道。
底下那些小廝們聽不懂了,還是之前那小廝回過神來,猛地抬頭去看趙懷琰,皇上曾好幾次去西山圍獵,還有幾次大的祭祀,都是露面過的,他得幸曾見過兩次。
可面前這個高大的黑衣男人,他這渾身威嚴殺氣的樣子,不正是皇帝嗎?
“難不成……難不成你真是皇后娘娘?”小廝驚恐的看著面容絕色的林錦婳道。
“不不不可能能……”綠豆眼爬過來,還要放狠話,卻沒注意到趙懷琰的臉色已經很差很差了。
他還沒說完,趙懷琰便寒聲吩咐道:“查出他家里到底是誰,抄家,趕出京城。”
那青衣男人一聽當真是當今皇上皇后,忙上前來:“草民見過皇上。”
“嗯。”趙懷琰未曾多說,他卻又道:“請皇上主持公道,此人騙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回去,賣的賣,做小妾的做小妾,打著皇后娘娘的名聲壞事做盡,此人決不能如此輕饒!”
“你你你……”綠豆男才要反駁,卻被高稟一腳踩在了腳下。
趙懷琰看著高稟:“細查,若屬實,當斬。”
“是!”高稟應下,暗處立即出現十來個黑衣人,將這些人拿麻繩捆起來,堵了嘴就給拖走了。
那青衣男人見狀,想再說些什么,可偏生趙懷琰處事十分的利落公正,讓他無話可說。
他只能行禮準備離開,林錦婳忽然叫住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魏崢。”他躬身道,說完,看到墨雪的衣角,又多補充了兩句:“草民先父是前朝兩江總督,后戰死,此番得蒙皇上不計較前朝舊恨,大開恩科,特攜妹妹入京趕考,往求取功名,報效朝廷!”
林錦婳聞言,還有些驚訝,沒想到此人竟是那魏總督的兒子。魏總督是典型的油滑之官,可方才看這魏崢,不畏強權,據理力爭,也頗有不怕死之態,倒是個難得的。她留他下來問話,純粹是看到他見到墨雪時,那一絲驚艷又克制的眼神,沒想到竟是那魏總督的兒子。
“你先去找你妹妹,春闈很快要開始了,你可要好好努力,考上狀元才好啊。”林錦婳笑道。
魏崢立即應是,說完,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墨雪,這才趕緊轉頭走了。
等她離開后,林錦婳才跟趙懷琰笑道:“這個魏崢看著倒是個好的。”
趙懷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只轉頭跟林錦婳道:“貪玩,下次出事,直接叫人出來,不要再貪玩了。”
“是,知道了。”林錦婳看他嚴肅的樣子,乖乖應下,沒想到之前看到的纏著她的小姑娘這會子又跟來了。
是個同樣穿著紫色長裙的衣裳,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臉上還帶著嬰兒肥,很是可愛的模樣。
一走過來,就跟趙懷琰道:“你怎么來這兒了,我不是讓你等我的嗎?”
趙懷琰眉心略有些不耐,看了眼高稟,高稟會意,立即上前道:“這位小姐,我加主子夫人在此小憩……”
“夫人?”那女子立即朝坐著的林錦婳看去,待看到她的臉,立即驚艷不已,忙笑道:“我說這樣俊朗的公子該會娶什么樣的夫人呢,原來是這樣好看的。”
林錦婳看她眼底并無惡意,也淺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紫衣少女嘿嘿一笑,不等開口,就見個婦人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拉著她道:“你在這兒做什么。”
“我要嫁給這位公子。”那少女立即道。
林錦婳眉梢一挑,敢情這小姑娘沒聽到高稟的話呢。
她正要開口,那婦人就道:“你胡說什么,我們可不能隨便嫁個人。”
“為何不能,此番我們來京都,不就是為了嫁人的?反正只要不嫁給他們的皇帝就好了。”小姑娘嘟嘴道。
林錦婳看了看趙懷琰,大約已經猜到了這小姑娘的身份了,八成是北燕一直想要嫁過來和親的公主啊,這可就頭疼了。
正想著,那小公主忽然道:“對了,要是不行,我就去月老廟的樹上許愿。”
“你許愿有什么用,這位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打斷她的話,眾人齊齊看去,便見個玄衣小公子走了來,步履十分輕盈,可見功夫之高。
那紫衣少女扭頭看去,見到是他,寵愛的笑起來:“小景,是你啊。”
“公主殿下。”姜期景過來后朝她一笑,這才轉頭跟林錦婳和趙懷琰見了禮,態度十分恭謹規矩。
姜子瑜一瞧,這二人果真就是帝后,心中一下子復雜起來,她怎么只是想找個普通男人嫁了都這么難呢?
而且這個皇上……當真是很帥啊……
姜期景不管她,行完禮后,才道:“北燕使團還未到京城,我們先行入京,還請皇上見諒。”
趙懷琰早知他們來了,也知道他們過來無非是來玩的,并不介意,倒是不知道她就是此番北燕送來的和親公主,只轉身看著林錦婳。
林錦婳知道是不能留在這里玩了,想了想,她也的確乏了,便跟著起了身來,只朝姜期景和姜子瑜道:“時辰不早,我們先行回宮。”
姜子瑜悄悄瞄了眼林錦婳,發現她并沒有生氣嫉妒的樣子,一顆心終是落回了肚子里。她可沒什么別的想法,她只求能嫁過來和親,能讓母妃在宮里好過,別的就沒有了。
雖然不能嫁給皇上……
她淺淺珉起唇角,好歹看得出來這個皇后娘娘是個和善的,跟她打好關系,也就不擔心母妃在北燕受欺負了。
她乖乖在一側站著,等著林錦婳也走了,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還跟姜期景道:“小景,你怎么來了。”
“來找人。”姜期景說完,轉身要走,卻被姜子瑜一把攔住,笑瞇瞇道:“不行,皇叔可說了,要找到你這個小家伙,把你送回北燕去習武的!”
“你能抓到我?”姜期景輕輕一笑,白色的身影一閃,姜子瑜瞬間嚇得僵住,猛地往后退了幾步,才看到已經歇在他肩上的小小白狐,緊張到:“小景,你怎么又拿這個嚇我,好歹我也算你皇姑姑!”
“阿月很乖的,不會嚇唬任何人,皇姑姑還是好好想想嫁給誰吧。”姜期景淡定一笑,扭頭就走了。
等他一走,姜子瑜才氣得跺腳:“去去,立即告訴姜王小景在京城呢,趕緊把她抓回去習武。”她說完,又扭頭看了看那掛滿紅繩的樹,又嘆了口氣,只能乖乖去掛紅繩求姻緣了。
姜期景離開后,直接回了客棧。
阿月也乖巧的跳上暖榻去了,而他只是想著如何入宮了。
第二天一早,北燕使臣尚未過來,就聽人來傳,說北燕的小郡王姜期景求見。
林錦婳在后宮正看著墨雪教幾個孩子習武呢,聽人說姜期景來了,不由想起之前墨風曾說的,他特意包下云桂坊的事。
想到這事,她忍不住笑起來:“他要入宮的理由是什么?”
“說是想給皇后娘娘請安。”小玲笑道。
“給本宮請安,可是本宮跟他又不熟。”林錦婳好笑道,小玲嘿嘿笑道:“聽說他還帶來了傳聞是天底下最好的廚子,要來請咱們小公主吃飯。”
林錦婳更是樂了,這小小年紀,哄小姑娘的手段倒是不少。
不過如今宮里無聊,讓他來也無不可。
她瞧著認認真真習武的小酒兒和了了,彎起眼睛:“既如此,讓他來吧。”她也瞧瞧,這全天下最好的廚子,究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