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所依靠的那棵大樹之后是一個陡坡,在林一一跟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文衡就已經(jīng)猜測到她想要做什么了,想開口說什么,可林一一卻對自己搖了搖頭,示意他無需再說,自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若放在平日里,林一一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她寧可忍辱負重,也不會讓欺負自己的人好好活著,如今這樣的局面完全不是絕路,她可以堅持著,或許就在下一分鐘,下一秒,寧時修就會帶著人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拯救自己。
只是,從綁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48個小時,若她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或許她也不會這么的想要放棄,可是她太累了,也太冷了,她很想好好的休息,哪怕是以傷害自己的方式。
沒有人知道這個陡坡下面是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她從這個陡坡滾落下去會遭受到什么,是受傷,還是說會失去生命,但不管如何,文衡都不想讓林一一來承受這一切,他開口想要勸說,甚至想要大喊著告訴宋毅,讓他來阻止林一一做傻事,可來不及了,在吳醉伸手觸碰林一一的那一刻,她轉(zhuǎn)身跳進了陡坡。
吳醉呆住了,大概沒想到林一一會如此做,文衡瞬間紅了眼睛,看著宋毅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了,就連寧家齊都愣在了原地,只有宋毅一個人,淡定如初的站在那里,像是早就料到會如此一樣的笑了笑:
“可惜了,我還沒有讓寧時修看到好戲。”
文衡沒有說話,但全身都在緊繃著。
宋毅沒有心思去顧慮文衡此時在想什么,又或者他要做什么,他只是看著林一一跳下去的方向,感覺到很是空虛,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為什么會站在這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是啊,他早些年活著是因為他擁有一個幸福的家,死亡對他而言是從未想過的事情。后來他活著,是因為想要讓寧家的人都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可是漸漸的,他愛上了一個最不應(yīng)該愛上的人,甚至不惜推翻自己曾經(jīng)賴以生活的思想依靠,也要愛他,但他不愛自己,無妨,他守著他便好。
曾經(jīng),他也以為自己可以這樣一輩子。只是后來,一切都變了,隨著寧時修對另外一個人的與眾不同,他自己變得貪婪和恐怖,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被噩夢驚醒,他忍不住的反問自己,值得嗎?放下吧……可一旦看到寧時修,他便知道,放棄他是自己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于是一步錯,步步錯的走到了今天。
他不想要寧時修的身邊有任何人,是因為那個位置原本是他留給自己的,即便不是以愛人的身份。現(xiàn)在呢?林一一死了,那個位置卻空缺了,因為寧時修不會讓自己再回到他的身邊,于是,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義呢?
死亡,是他現(xiàn)在開始在想的事情,只是他想要再看一眼寧時修,那個他悄悄愛了一生的人。
宋毅從遙遠的思緒中悄悄回神:
“吳醉,寧家齊,這里已經(jīng)沒有你們什么事了,寧時修應(yīng)該也很快會找到這里,你們走吧,能不能躲過警方,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吳醉萬萬沒有想到宋毅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之間便從林一一的死亡中回過神來看向他,怒吼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一個人走?我告訴你宋毅,是你把我們帶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的,現(xiàn)在想要一個人開溜,老子絕不答應(yīng)。”
寧家齊到是很鎮(zhèn)靜,他看一眼宋毅,再看看吳醉,淡淡的搖了搖頭:
“你誤會了,他不是想要一個人走,而是,他沒想過要離開。”
吳醉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
“他要自投羅網(wǎng),或者,還要拉上一個人陪葬,你要一起嗎?”
吳醉不說話了,幾秒之后,咒罵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了,寧家齊拍了拍宋毅的肩膀也走了,他明白自己此時的失敗,大概這輩子都不能翻身了,但就此被抓,也不是他為自己預(yù)設(shè)的結(jié)局,如此以來,便只有逃了。
寧時修到來的速度并不快半個小時之后才急匆匆的出現(xiàn)在文衡的視線之中,他微紅的眼眶四處打量了一遭,并未看到林一一的影子,情緒在瞬間變得開始暴躁,他幾乎是怒喊著問道:
“一一呢?你把一一怎么樣了?”
宋毅看著寧時修近乎抓狂的樣子,緩緩笑了: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會把她怎么樣?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要的事情你答應(yīng)不了我,那我也容不下她。”
寧時修看向文衡:
“文衡,太太呢?”
文衡僵硬著不說話,但這樣的沉默究竟代表什么,沒有人會比寧時修更清楚。
陸離也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匆匆趕來的他聽到了寧時修的問題,也看到了文衡的反應(yīng),但相比于寧時修的呲目欲裂,他很快便讓自己冷靜下來,急速走到文衡的面前,追問道: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危險了?怎么發(fā)生的?她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文衡看著陸離,指了指身后的陡坡:
“宋毅讓吳醉對太太動手,太太從這里跳了下去。”
寧時修聞言之后快速的走到陡坡之處,陸離也站在了那里,并不能看到林一一的身影,陸離悄悄的看一眼寧時修,開口道:
“這個坡度不大,只是看不到底,我現(xiàn)在帶人下去,一定找到她。”
“我去。”
“你留下。”陸離堅持道:“宋毅交給你,我相信你會讓他知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會是什么下場。”
寧時修沒有再說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此時的陸離確實要比自己冷靜的多,這樣的狀態(tài)也對尋找林一一有更大的幫助,反而是宋毅這里,留下一個魔鬼也是好事,他點點頭:
“求你。”
陸離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帶了幾個人,緩緩的從陡坡出下去。
寧時修看著陸離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之中之后他才緩緩的回過身來,宋毅一直耐心的等在那里,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只是在寧時修看向他的時候才緩緩的笑了笑,那笑,說實話,很燦爛。
寧時修的視線卻沒有在他的臉上停留超過一秒的時間,便對一旁靜立的人吩咐道:
“把文衡帶下去送醫(yī)院。”
那人應(yīng)了一聲剛要動作,卻被文衡制止了:“不,我要等太太回來。”
寧時修看著他,沒有開口。
從林一一出事之后,寧時修便知道文衡一直陷入在自己的自責(zé)中,身上的傷也不管不顧,只是匆匆在急診處處理了一下之后便去了警局,和秦律等在警局一個晚上都沒有合過眼。
秦律在接聽寧時修的電話之后便離開了警局回去休息,但文衡卻并沒有,一直等在那里,坐在長椅上,像一個雕塑。
后來,寧時修向警方確定了宋毅的大概位置,在警局還在阻止警力準備出發(fā)的時候,文衡已經(jīng)一個人先一步行動了,趕在了所有人的前頭,一步一步的在下著雨的山上尋找著,不知疲憊,不知疼痛。
寧時修沒想到他會來,且趕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他也是在半山腰上看到了他才知道他也在,他攔不住,也只能由著他,卻不想他的確找到了林一一,先所有人一步,卻終究沒有成功的留下她。
文衡想留著,寧時修沒意見,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傷勢,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他看向宋毅,緩緩開口:
“現(xiàn)在,輪到你和我了。”
宋毅微微一笑:
“你知道的,我求之不得。”
“你沒想過活著。”寧時修看到了他手中的手槍:“從你殺掉寧溫柔的那一刻,你就沒想過活著。”
“不,我也想好好的活著,只是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計劃有變而已。”宋毅靠近寧時修幾步,看著他:“如果林一一死了,你會怎么做?”
“沒有如果。”
宋毅微微挑了挑眉:
“你這個回答就不太好玩了,早知道在她跳下去之前我就開槍斃了她,讓你看到她尸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了。”
寧時修覺得自己和宋毅之間的話有些太多了,以至于讓他在這一刻還能說出這么不吉利的話來,他應(yīng)該要速戰(zhàn)速決的,應(yīng)該要讓他嘗嘗自己拳頭的厲害,微微蹙眉,剛想動的時候,宋毅卻舉起了手中的手槍,直指寧時修。
宋毅曾經(jīng)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做出傷害寧時修的事情,他更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有了要殺掉寧時修的心思,他對他的占有欲已經(jīng)強到連自己也訝異,讓他覺得,既然在這個世界里不能擁有他,和他永遠的在一起,那么一起去到另一個世界,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寧時修,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怕,也的確沒想過活著從山上下去,但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動手,連林一一是死是活的消息都不知道嗎?”
寧時修微微瞇了眼睛:
“你要殺我?”
“換一種說法,我只是想要去另一個世界繼續(xù)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