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萬丈懸崖峭壁間,有一個如同怪獸張嘴一般的洞口。
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仿佛吞噬著萬物,不論是人或者物,更或者是這世間上的一切,這個洞窟都能如數(shù)吞下。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洞窟,在西陵佛殿的使官口中,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苦修洞”
苦修洞來源于佛殿多年前的一個說法。
“苦修洞,是第一個真佛的現(xiàn)世地。”
洞口幽深,穿著紅衣的垂老的使官坐在洞口處,雙眼緊閉,呢喃不休的說道“謂觀無量壽佛身相光明,身如百千萬億夜摩天閻浮檀金色”
“佛身高六十萬億那由他由旬。眉間白毫,右旋宛轉(zhuǎn),如五須彌山。”
“佛眼如四大海水,青白分明。身諸毛孔,流出光明,如須彌山。彼佛圓光,如百億三千大千世界”
“何為真佛?”
“真佛何如?”
洞口深處之下,坐在最底下的有一位穿著白色底衫的青年。
他躺在地上,俊美的面容有些蒼白,但是依舊好看。
洞頂上有一些天然紋路,看起來像是一些符號,可無論他用哪個角度來看,都不能看出這上面所記載的一切。
寧沉閉上眼,嘆了口氣,再次盤腿坐起身,洞口外的老紅衣使官呢喃聲像蜜蜂嗡嗡嗡一般傳進了他的耳中。
于是他的心更靜不下來。
“別念了!”他暴躁站起身,大聲喊道。
聲音穿過了漫長的長洞,卻被阻攔在一層結(jié)界之外,老紅衣使官眼都沒抬,繼續(xù)在洞外念著誰也聽不懂的經(jīng)文。
寧沉覺得他要瘋了
從上九重天之后,他的人生便如一出戲劇,大起大落之間帶著數(shù)不清的荒誕,莫名其妙的佛子身份加身之后,他便成了整個西陵大佛殿炙手可熱的人物。
有人想殺他,有人想救他,有人想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有人想讓他接手整個西陵,未來佛三個字成了他再也拋棄不了的噩夢。
可最終,他被丟在了這個破爛的洞窟里。
他恍惚的看著洞壁,忽而舉起手,看著斷裂了一半的袖子。
袖子是許久之前撕裂開來的
那時候剛來九重天,一場大風便讓他和顧幽離失落兩地,再也
不見。
這么些天,他被關(guān)在洞內(nèi),不知時辰不知歲月不知晨夕,好似是一個虛耗時日的地鼠一般。
這日子將他所有的精神差點攻擊的崩潰。
他看著不遠處的微光,一雙邪魅的眼里滿是不甘,不管如何,一定要出去!
寧沉提了一口氣,站起身,順著洞巖往外走去,他赤著腳,腳上被一些尖銳的石子扎破,流出了鮮紅的血液,他卻是毫無察覺,依舊大步往前走起,到了最外邊,漸漸有些青綠色的藤蔓掛起,蒼翠的顏色裝飾了灰色的天地,他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藤蔓之后,便是一道類似‘無’字結(jié)界。
結(jié)界之上,光華流轉(zhuǎn),肅穆莊重,令人不由神色一正。
寧沉見著這結(jié)界,目光卻多了幾分煩躁。
若說在這洞內(nèi)空度時光是一段煎熬,這結(jié)界又是另外一種令他精神崩潰的東西了。
在這里這么久,結(jié)界一開始并不是如此強大的,但隨著他修為增長,這結(jié)界好似是有了意識一樣,不論如何,其禁錮的力量總要比他的修為高上一籌,只高那么一點點,卻永遠讓他出不去。
當他每次走的更高一些,這個結(jié)界就如同一張網(wǎng),又灑在了上方,如何也邁不出去一步。
寧沉不知道這結(jié)界到底是誰布置在這里的,但是如果他知曉了,一定要在心底詛咒他一萬遍!
簡直害慘了他
結(jié)界之外,一位垂老的紅衣使官盤腿坐在石頭上,嘴里呢喃不休,一段話來回倒轉(zhuǎn)的念,一天要念個百八十遍,寧沉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他赤著腳,走向結(jié)界邊緣處,對著老使官喊了一聲,“過來”
紅衣使官話語一停,整個世界瞬間清凈了不少,寧沉欣慰的嘆了口氣,隨即又鄙視自己要求如此之低,這日子過得簡直太糟心。
“佛子有何吩咐?”紅衣使官眼睛好似是抬不起來,他目光看著地下,輕聲道,“如若有什么要求,我會通知佛殿的人,盡快幫你完成。”
寧沉嗤笑,指著面前的結(jié)界說道,“給我把這個先撤了再說!”
紅衣使官沒有說話,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寧沉俊美的面容之上已經(jīng)寒冷至極,他望著對面懸崖上偶爾停落的燕雀,微不可見的掠過一絲羨慕。
燕雀雖小,卻能自由翱翔在天際,
可他呢,卻終日被困在這么一個鬼地方!
“我與你辯佛法,贏了你幫我做一件事”寧沉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垂垂老矣的大使官,出聲道,“別說吩咐給其他人,我知道,沒人會聽我的。”
老使官臉頰的肉一動,仿佛是笑了一下。
“放心,我絕對不是讓你撤銷這結(jié)界的。”寧沉出聲道。
等了許久,老使官也不見答話
寧沉的心越來越?jīng)觯杏X這頭上的天快要壓了下來,整個身體都難以動彈。
“何為佛?”許久之后,老使官終于開口了,他轉(zhuǎn)過身,抬起松垂的眼皮,看向?qū)幊痢?
寧沉眸光一亮,聽著他這個問題,單手執(zhí)禮,說道,“佛為正覺”
“正覺何為?”
“知道”
“知道什么?”
寧沉皺眉,久久不知怎么回答,老使官沒有再看他,繼續(xù)閉上眼,靜止的如一尊雕像。
——
苦修洞的辯論剛開始便已經(jīng)結(jié)束,而在西陵佛殿這邊,也即將發(fā)生一場動亂。
佛殿位于北大陸西北邊,氣候干燥,日光充足。
佛殿周圍,建筑物也很有特色,許多的帶著經(jīng)文的小飾物在繁華的街上賣的正好,商鋪也林立此間,三步一兩步就可以見到一些佛像。
而這些平靜和氣的景象在顧幽離和般若篋進入佛殿的一刻起,剎那崩毀。
四周的殺機好似是竹筍一般,蹭蹭蹭全都冒出來了。
不論是走到何處,都有無數(shù)明槍暗箭。
顧幽離雖說修為已經(jīng)到了靈皇之境,但是這種車輪戰(zhàn),她還是有些吃不消。
即便精力再旺盛,經(jīng)過長久的攻擊之后,也會產(chǎn)生懈怠與煩躁,偏偏她還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對此,般若篋的解釋只有一個
“佛子尚未被認可,是為異端,而在盂蘭盛市未開啟之前,我們將要背負著整個西陵的仇視”
“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整個西陵佛殿上下幾萬人,都想殺我?”
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個們字。
般若篋此時風塵仆仆,深邃冷峻的五官也多了幾分疲憊,他看著顧幽離,輕聲道,“是的,我們在與幾萬人作對。”
顧幽離怒目而視,感覺整個人都淹沒在一趟渾水之中,拔也拔不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