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馬揚鞭曉行夜宿,沒幾天就來到并州。這也是武媚的故鄉(xiāng),李淳風(fēng)曾經(jīng)來過,還在此狠狠教訓(xùn)了賀蘭敏之。狄仁杰聽聞此事拍手稱快,并告訴他們賀蘭兄妹最近前往長安去了,他們應(yīng)該遇不上。
一提起賀蘭敏月,唐影就表現(xiàn)出一副郁悶?zāi)印T谒磥碣R蘭敏月越頻繁到長安死得越快。不過此事已成定局,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狄仁杰的家談不上高宅大院,卻也十分寬敞。他們一行人進(jìn)門時,除了在忙碌的老奴外,還有兩個男孩追跑打鬧,年長的在后面攆道:“你再亂跑,我待會告訴母親。”年幼的毫不在意仍叫著亂跑,終于撞到唐影腿上。
他揉揉自己得小鼻子抬頭看唐影,嘴巴就這樣越張越大,口水都順著嘴邊流了下來,“哇,畫里的仙女下凡啦!”
唐影疑惑的看狄仁杰,只見他臉漲得通紅,趕忙把小孩抱起來,假裝嚇唬道:“休要胡說,你母親呢?”
那個稍大的孩子原本也正對唐影長大嘴巴,聽自己父親詢問,忙乖巧的回答:“父親回來啦,我這就去叫母親!”說完,一溜煙似的跑進(jìn)后院。
狄仁杰拍拍幼子的臉說:“你天天瞎跑,有沒有跟夫子學(xué)詩?”
這小孩并不怕狄仁杰,此時只是朝唐影伸著白胖的胳膊央求,“抱抱!”狄仁杰尷尬的漲紅了臉,喝道:“你的禮數(shù)都白學(xué)了?”
唐影眼里早滿溢期翼的光芒,忙答道:“別嚇唬孩子,來,讓我抱抱。”
小孩歡叫著在狄仁杰懷里撲騰,急切得朝唐影倒去。李淳風(fēng)從沒見過唐影抱孩子,便溫和提醒,“你行嗎?小心別摔著。”
唐影并不答話,只是嫻熟得抱過孩子,一只手架在屁股下,另一只抱在后背上,即熟練又穩(wěn)當(dāng)。見兩個大男人面露驚色,她得意道:“這有何難?賢兒小時候也經(jīng)常要我抱著呢!”
李淳風(fēng)想起在車上生產(chǎn)那驚險一幕,以及唐影輸送白火的經(jīng)歷,不覺點頭道:“他與你甚是有緣,依賴你也是自然。”
唐影撇嘴道:“小孩長大了就不好玩了。他現(xiàn)在天天跟著太子去弘文館,我也難得見到了。”
狄仁杰這才明白,那賢兒說得原是武媚的孩子,忍不住嘆道:“阿影,你真是奇女子。”
正說著,一身著素色襦裙的窈窕少婦從內(nèi)院走出。她裝飾不算華麗,容貌也非驚人,不過舉止嫻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
她拉著大兒子走出來,第一眼先看見唐影,竟然也張大嘴巴。她含笑的拿眼睛輕輕瞟向狄仁杰,他立刻心有靈犀的眨眼示意。
于是狄夫人便施施然走到唐影面前行禮道:“想必這便是影姑娘,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倍感榮幸。”唐影見她氣質(zhì)不俗先多了幾分好感,又聽她說話得宜不禁欣喜得暗暗向狄仁杰挑起大拇指。
那小孩見到母親立刻變乖了,立刻要求下地自己站著。李淳風(fēng)在旁邊笑道:“仁杰,你家夫人比你更有本事呢。”
狄夫人看見李淳風(fēng),心里也暗嘆世間竟有如此出色男子,便有些害羞的面向狄仁杰道:“他若再不回家,孩子都該不認(rèn)識了呢。”
眾人寒暄過后,狄夫人將他們領(lǐng)進(jìn)大堂以清酒待客。唐影的眼神一直拴在外面的孩子身上,眉目含著如癡如醉的笑意。李淳風(fēng)則一直盯著她,目光里融合了寵溺和淡淡的憂傷。狄氏夫婦對望一眼,他朝外努努嘴,她便心神領(lǐng)會的施施然站起來,對唐影道:“姑娘可知我兒為何說你是仙子嗎?”
唐影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茫然的搖搖頭。狄夫人掩面笑道:“我家書房有個寶貝,姑娘看后便知緣由了。離開飯還有段時間,你可愿隨我去看看?”
客隨主便,唐影爽快的站起來,拉著狄夫人的手,親如姐妹的往內(nèi)院走去。等兩人歡笑聲不見,狄仁杰立刻低聲問李淳風(fēng),“淳風(fēng),你身體不適么?幾個月沒見頭發(fā)似乎比前一段時間花白了不少。”
李淳風(fēng)正執(zhí)酒杯放在唇邊,聽聞此言,苦笑道:“如你所見,我今年來衰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更甚。”
狄仁杰驚得說不出話,過了良久才說:“是因為那年對付藤和人所落下了病根么?”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原本李淳風(fēng)身負(fù)狐姬的靈丹身體應(yīng)該更好才對。真正讓他傷及根基的是乾陵一戰(zhàn),他為了將唐影留住傾盡全力,導(dǎo)致狐丹碎裂。那之后,起初只要他不運功,狐丹便不會繼續(xù)碎裂,近些日子,他只要情緒起伏稍微大些,丹田部分就隱隱作痛,不知道狐丹還能堅持多久。
他現(xiàn)在只能聽天由命,除了白澤圖上提到的一種秘法之外,根本無法可解。然而,那個辦法只有一次成功機(jī)會,失敗也是死路一條,他不敢嘗試。
狄仁杰見他陷入沉思,以為他默認(rèn)了,又問:“跟阿影說了么?”
“既然無解,又何必讓她擔(dān)心呢?”李淳風(fēng)淡淡回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狄仁杰咂舌道,“你這一點我十分不贊同。好像天塌下來都要自己承擔(dān)的樣子。你跟阿影是夫妻,應(yīng)該開誠布公的。”
李淳風(fēng)反問:“你專辦鬼案,你夫人可知曉?”狄仁杰頓時語塞,他最終還是不服氣的反駁:“但阿影不是普通女子,她肯定會愿意跟你一起面對的。”
李淳風(fēng)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她知道。”
狄仁杰激動地站了起來,“你,你。你真是個冷酷的人。看起來如此謙和,心卻太冷。唉,我不管你了。我預(yù)感你一定會后悔,而且當(dāng)阿影知道的時候,一定不會原諒你。”
李淳風(fēng)并不在意,只是斟了一杯酒給他,“你雖然說著不管我,但我還是有事要求你幫忙。”狄仁杰別扭的撇了撇嘴,終于還是接過酒杯,同時以一種惺惺相惜的口吻道:“我真是又恨你,又無法不喜歡你。你最好趕快找出解決辦法,否則唐影我可管不住。”
卻說唐影跟狄夫人來到書房,見滿堂樸拙的書架將空間堆得滿滿的,墻壁上唯一的一塊空白地兒,掛著一幅全身畫像。
畫中人不似當(dāng)時畫作流行的站在花草山石旁,而是站在房檐上,身后還是寫意的大月亮。再一細(xì)看,畫中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身勁裝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