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在長安城。這只龐大的怪獸結束了一天的喧囂。終于趴下沉睡了。整個城市只有兩處亮著。一是更名為含元宮的皇宮。另一個是平康坊。
若說皇宮是長安的心臟。悲喜劇交替上演。一強一弱從不停歇。那么平康坊就是它的靈魂。以紙醉金迷的亢奮掩蓋疲憊無措的彷徨。
賀蘭敏之是“靈魂”當之無愧的代表人物。他風華正茂。其風流又渾然天成。是讓平康坊藝妓們魂牽夢縈的情郎。可這里的觥籌交錯。鶯聲燕語挽回不了他昔日的榮光和心中的孤獨。
妹妹死于皇宮的毒殺。皆因那個人的嫉妒;母親為那個人賣命一世。服侍皇上還帶大她的孩子。結果也不過是寂寥的死去。那人虧欠自己這么多。卻絲毫不想要補償。反而收了賜給他的“武”姓。削了他的官爵。現在自己的靠山。那人的生母也去了。她的刀已懸在他的項上。隨時便可刺下....
“郎君。捏疼奴家了。”懷中美人一聲嬌呼。他這才驚醒過來。極邪魅的拍拍她的臉。“小心肝。酒都涼了。快給我溫上。”那妓人嬌笑連連。扭身拿鮮藕似的粉臂伸向酒壺。還沒伸到。早有歪坐在他腳邊的另一姑娘搶先拿了去。被重視的感覺讓敏之又開心起來。一把將身邊的那個摟進懷里。
屋外一聲門響。龜公跑進來找老鴇說:“外面有位公子要進來。”
老鴇一邊朝賀蘭敏之陪著笑臉。一邊向龜公說:“你就說今天咱們館已經被賀蘭大公子包下了。怎么這么沒眼力的。”
龜公為難的抓抓帽子。“媽媽。那公子不為姑娘。說就是來找賀蘭公子的。”
賀蘭敏之推開懷里的美人。疑惑的站起來。門外一片漆黑。只有院子里的紅燈籠輕輕的擺蕩著。
他揉揉眼睛。這才隱約看見確實有一白凈的面孔從黑暗里出現。只不過全身黑色的胡服像是一片移動的夜色罷了。
他漸漸看清了那張臉。第一時間更新?柳葉彎眉。杏核大眼。櫻桃小嘴邊有一對淺淺小坑。若笑起來必定傾國傾城。不過可惜。她從沒對自己笑過。從始至終都擺著厭惡和蔑視的神色。跟那皇宮里所有人一樣。
他挑眉坐下。大咧咧的端起一只酒杯放在嘴邊。“我當是誰。原來是高貴的阿影姑娘。聽說。自從我那皇后姨母床上有了別人。你就不再受寵了。嘖嘖。你說你怪誰。好好女人不當非成天穿男裝扮男人。”他說著撩開袍子指指腿根。“可惜最重要的寶貝你沒有。”他說著放浪的笑起來。“哎呀。可惜了你的花容月貌。放著好好的皇上不去巴結。到現在還是個無名無分的宮人。暴殄天物啊。”
周圍的妓人都竊笑著打量唐影。那目光像是把她跟自己歸為一類。
唐影本該暴怒。第一時間更新?可她卻莞爾一笑。坐在他旁邊的一處軟榻上。自在的拿起壺酒。給自己斟了一杯。賀蘭敏之看著她目中無人的飲下。微微有些發愣。“呵。沒想到影大人竟然這么能喝酒。”
淑女莫要貪杯……她心里一苦。瞥了他一眼。繼續喝下去。
賀蘭敏之想到以前唐影脾氣直沖的很。這次見面像是換了一個人。過于沉得住氣了。心中不免有點忐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平時都躲著我。今天怎么想起來找我了。”
唐影微微側首。昏黃曖昧的光芒讓她五官朦朧。只有嘴唇殷紅如血。她說:“我奉皇后之命前來。至于。你做過的事情。自己還不清楚嗎。”
賀蘭敏之心頭一驚。清楚。怎么不清楚。這是武媚叫她前來索命了。虛汗從額頭和手心冒出。他以余光看著周圍環境。初冬時節。嫌天冷窗戶都關得緊緊。唯一出口就是大門。唐影還坐在必經之路上。早聽說她是個厲害角色。還跟李淳風學過道術。直撲大門未必有勝算……
唐影見他眼神閃爍。輕蔑一笑。伸出芊芊玉指。數道:“既然你記性不好。本姑娘就勉為其難的幫你回憶一番。喏。賀蘭敏月死的時候。你去宮里無理取鬧可有此事。后來又在太子成婚前。玷污了本該成為太子妃的楊氏。也沒錯吧。直到今年。你外祖母去世。叫你操辦后事。你竟然中飽私囊。這些實在是大不敬之罪。”
賀蘭敏之面色發青。他強顏歡笑。暗中尋找逃跑機會。嘴上還不忘諷刺道:“你不是皇后表妹嗎。什么時候也開始做儈子手了。你列數我罪名可有證據。”一旁服侍的妓人見氣氛緊張。悄悄挪著屁股想離開是非之地。卻被賀蘭敏之大手死死捏住肩膀。像人質一樣動彈不得。
唐影毫不理會。從袖子里掏出明黃色的圣旨在他眼前一晃。“本姑娘可沒閑工夫耍你玩。”
圣旨擋在二人視線當中。賀蘭敏之趁機將手上妓人朝她身上一推。自己飛身而起。腳尖點著木幾。一個飛撲朝門外越去。
唐影像是早有防備。一手推開那女人。另一手以極快的手法射出去四根明晃晃的繡花針。她十來歲便以飛針白火對抗惡鬼。十多年下來已經無比嫻熟。系著火浣布絲線的飛針無聲無息的穿透賀蘭敏之的手腕腳腕。賀蘭敏之沒想到唐影會以這種手法出手。再加上一直嬌生慣養沒有受過什么苦。頓時伸著四肢倒在地上。微微一動就疼得哇哇叫。
唐影早聽說過他沒種的樣子。此時也不稀奇。只是冷冷說:“你別妄圖逃跑了。等我給你一個痛快的吧。”
賀蘭敏之垂死掙扎道:“你。你根本沒殺過人。趕快放了我。我是皇后的親外甥。”
唐影一角踩在他的胸口上。“她說沒有你這個外甥。別叫喚了。”
賀蘭敏之完全慌了神。大喊大叫著:“放了我。放了我。你不怕我去了陰曹地府告訴李淳風。你現在變成了殺人的惡魔嗎。你想想。他會多么痛心。啊。饒了我吧。我把錢分你一半。啊。不。全給你。”
聽見李淳風三個字。唐影的心又顫了一下。她抽出賀蘭敏之的佩劍。默然看著刀刃上自己冰冷的眼神。最終。一聲不響的將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